第一章
通体蓝光的建筑张开宛如狮口的大门，灰白色的石阶上寂静如一潭死水，但每一阶阶梯上都站着一位包裹着黑灰色头巾的男子，他们纵列成十队排出不见龙尾的长队，一直延伸到建筑直面的巨大广场上，广场上空无一物，没有绿植也没有长椅。 天空昏暗云厚，一场倾盆暴雨蓄势待发。时而飞过空中的无人机用多种语言大声播放着重复的话语——捐献优质jingzi是每一位合格公民的应尽义务。街巷的电子屏上也来回滚动着相似的语句——建设新城市，孩子不能少；你我之力，未来之星。 “啊，要疯了！乔队，我们为什么要来C区监督捐精工作啊？不说我了，我天天被使唤来下城区。你说你是总队长诶，怎么天天和我们一起来下城做临时增派的警力啊。”不耐烦的男青年双手环扣在胸前，他干净的制服上别着两枚闪烁的金色星型警徽，亮黑色的特质皮革构成间几乎牢不可破的制服，而制服领口的金色代表着他从属于上城区的警力队伍。 他与自己的长官一同站在广场的最中心，而在捐精队列四周视察的巡警则都是胸口别着一枚金星，领口为蓝色的下城区巡警。 乔岸的腰间和其他干警一样别着一把枪，但他的制服上却有三枚金星，领口同样是属于上城区的独特金色：“明早就可以回去了。”他说话的语气轻快，总会让听者对他产生极好相处的印象。 菲林瞧着长官的侧脸，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这里的空气闻起来都是alpha发情的味道，真恶心。” 乔岸则是笑笑，他将有些松的通讯耳机重新调整了一下：“你昨天不还说下城区的卤大肠之类的下水比上城区做的好吃吗？” 菲林连忙解释：“那也是在电厂上班的Beta自己开的店，那群只懂性爱和蛮力的猴子懂什么？闻到信息素就和发情的公狗一样，恶心。”说罢，翻了个向上的大白眼。 乔岸从一旁停靠着的警厅摩托上拿下两瓶印着‘特供’二字的矿泉水递给菲林：“喝点水，压压火，明天就回家了。” 菲林接过上司递来的水瓶连忙道谢：“好想喝咖啡啊，忘了带咖啡来，在这里只能天天喝白水，早上醒来都昏昏沉沉的。”水瓶外壳是坚硬的防爆玻璃壳，拿在手里如手雷一样沉甸甸的。 乔岸正要说话，他的耳机里忽然传出一阵细密的声音。 菲林也从自己的耳机里听到了，他要开口询问，乔岸却先开口了：“我去那边看看，应该是有意料之外的发现，你在这边盯着。” “没关系吗？”菲林皱着眉多问了一句。 乔岸露出一口白牙笑笑说：“没关系，记得把水都喝掉再扔瓶子哦。” 菲林还没来得及应一声，乔岸长腿一迈，脚上的防水皮靴甩出一串泥滴，幸亏菲林反应快一个闪身躲过了泥水。 指纹启动的摩托从周围卷入空气作为自己的燃料，烟囱口排出一阵蓝烟，乔岸转动旋把，摩托飞速冲了出去，激荡起一地泥水，菲林向后倒身，把在警校所学的一身闪避本领都用出来，躲过了来自领导的泥水攻击。 飞弛而出的摩托车在下城区昏暗、积水的街巷穿过，乔岸的头发在风里飞扬着，空气里腐烂、酸泥的味道加速流动在他的身侧。 他手腕上的电子表投射出泛着蓝光的虚拟屏幕，为乔岸导航路况。下城区的排水系统与路况已数十年未修缮，小街巷丛立，只有头顶大气层之上的卫星能够识别这里的路况。 下城区的交通工具还用着四五十年前上城区淘汰下来的款式，烧着汽油或者柴油，而以空气能够驱动的警用摩托如闪电一般呼啸而过街市，足够具有威慑力。 寻着导航终点，乔岸越来越靠近C区的中心街道，这里彻夜通明，是各类娱乐场所的聚集地，每到夜晚，下城区的隶属三个区域内的人会纷纷赶来这里，而这里也是整个下城区税收的集中点。乔岸才刚到街口，就看到有穿着警服的人在警队的小亭外等着他：“乔总队！”那穿着蓝领的警官远远瞧见乔岸，就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 乔岸将摩托停在警亭外，他的目光游离在来来往往密集的人群里，那些人对于他们这些穿着警服的Beta充满了不屑与无视，但又会加快脚步进入街区，进入没有警亭守卫的娱乐街区。 “乔总队！”兴致冲冲的年轻人见到早有耳闻的总队长，见到对方没有回应自己，就又喊了一声。 “你好，你叫？”乔岸这才收回目光，对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年轻人。 “回总队！我叫何靖！”年轻人脸上挂满了对面前人的憧憬，仰着眼神看着身高接近一米九的上司。他从加入警队起就听说过无数关于乔总队的故事，最年轻的总局行动处的总队长，从下城区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警长。 “何靖，好的，记住了。”乔岸很和善，他胸口的金星被他衬托的更加星光熠熠，“张思霖他们呢？” 何靖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这里堵住乔岸的目的：“哦哦！张队让我在这里接您，定位的位置张队一会儿发给您，但您要先换便衣才能去。” “好，谢谢你，执勤辛苦了。这是附近唯一的警亭，你和同事们都辛苦些。”乔岸拍了拍何靖的肩膀，那备受鼓舞的年轻人眼睛里仿佛冒着一股不熄的火一样点了点头。对于何靖而言，能够和乔岸比肩就是他最大的梦想。 滴—— 乔岸腕上的手表收到了一个地点坐标，是重新定位的。乔岸冲何靖挥挥手，就走入一边的侧巷里，在融入黑暗的那一刻，他摁点了一下手表上的提示键，亮黑色的制服就变成了丝绸质地的外衣与条纹格西裤，腰间的枪也被掩藏在了外套下。 他顺着导航的方向走向监控点，他进入人群里，周围的红男绿女与四处弥散的香水味、酒精味混杂在一起，乔岸觉得鼻腔深受刺激，眼睛也被闪着的霓虹灯要照瞎。他顺着导航到了一栋小楼的二楼，这里的一楼是一家摇滚乐酒吧，里面的鼓点声能击碎乔岸的耳膜，他捂着耳朵从楼外的钢架楼梯上了二楼，二楼门楼的人看到乔岸就赶紧开门让他进去，里面那些穿着便服的探员与警探们看到乔岸就赶紧敬礼。 “总队长！”张思霖看到乔岸就掷地有声地行了个敬礼。 乔岸笑笑说：“大家都辛苦了，今晚结束了，我请大家吃饭。”他的和蔼倒是让一直绷着神经的大家如沐春风。 “乔总队，我们的探员重新排查了各家酒吧，最后锁定了马路斜对面的那家。有人看到过这里有客人将体型与体态都弱小的人带离这里，而且还有人见到过怀孕的人。我们通过摸查，基本可以确定这家店里有拘禁Omega和贩卖人口、非法繁殖生育等一系列违法行为。”张思霖将望远镜递给乔岸，乔岸站在距离窗口半米处的地方举起望远镜向马路对面看过去，那家挂着银光色招牌的店面，没有任何名字，只有闪着一串银色灯光的店牌，而门口则是有两名保安驻守，进出之人都要进行简单地搜身。 “有人进去过吗？”乔岸问了句，一旁有人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乔岸，乔岸接过喝了一口。 “有，三四个人都进去过，但他们还有一个地下通道，用扫描仪全楼也发现了地下层的存在，但进去的几个人就算都伪装成alpha，都没找到办法进入他们的地下层。”张思霖在一旁认真地回答乔岸的问题。 乔岸长舒口气，将望远镜递给身边人：“你们现在开始在附近扩大搜索范围，寻找地下层可能的出口，然后围堵起来，前门也加派警力，我亲自进去，一旦发现有Omega，我会发信号出来，到时围剿就好。我进去二十分钟之后让探员也想办法带武器进去，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出来，就直接往里冲，就算抓不到人，也要把这店封了。” 张思霖瞪大了眼睛，连忙劝阻乔岸：“不用，乔总队，让探员去就可以了，您坐镇后方就好了。” “不用，反正都会有一个人去，我去就好，至少不用担心我的性命之忧，你们都快点动起来，一定要找到地下层的出口，很有可能在邻近街区的地方，用反侦察的一系列手段遮掩了出口。”乔岸一声令下，屋子里的工作人员们便忙动起来。 张思霖还想再劝劝乔岸，就见乔岸和探员要了一只香水往自己脖颈、手腕侧喷了喷，他看着乔岸的背影，忽然心里一沉，他也不是第一次和乔岸一起工作了，但对方带给同伴们的那种安全感却是无可替代的。 “那我先出发了，大家准备好就各司其职，明天我回上城，带上大家去吃饭！”乔岸那一口大白牙让整个屋子里的男男女女都觉得分外安心，他放松了绷直的后背，松垮下肩，手插在兜里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