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rou
“因为你,也想杀掉那该死的婚姻。” 在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之后,章清远也彻底放弃了所有的顾虑。 “任上尉,从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你演讲,我就知道你是我们的一员。” 他的嘴角在疼痛中牵扯出扭曲的微笑,“我们,要攻击这个愚蠢的大数据婚姻强制匹配系统,让所有的匹配婚姻都分崩离析。” “你们疯了?” 饶是任重也没能收住他的脸上的惊诧。 “疯?”章清远甚至笑出了声,连身子都跟着颤,“被按着头逼着结婚我们就不会疯吗?” 他也是豁出去了,脸涨得通红,“上尉,你问问你自己,你愿意结婚吗?被系统这样不明不白地匹配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做一辈子家庭的奴隶,你愿意吗?” 任重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别人就愿意吗?”章清远质问他,“十六岁以上的Omega,只要体检腺体成熟就必须去匹配结婚。十六岁的年纪,十六岁,才多大!这和旧社会有什么分别?” 任重的态度依旧冷淡,“你是Alpha,一个既得利益者,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作为一个生来具有特权和被规则优待的人,你没理由放弃自己能得到的好处。” 他还是怀疑眼前的男人还是演戏的成分居多。 “我是Alpha,但我也是人啊!” 章清远颤抖着,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情绪太过激动。 “我初中和高中有一个关系很好的Omega同学,他是练花样滑冰的。为了攻克发育关,他付出了多少的努力,那样艰苦的训练。他说要为国争光,想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 章清远红着眼眶,“可是,在他好不容易稳定下自己的状态、挑战高难度的技术动作成功之后,迎接他的不是赛场上的荣光,而是匹配结婚的通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上过冰。” “你猜他,我再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章清远的眼神有些空洞,“他倒在去医院的路上,血染红了裤子。正因为要去医院手术没有办法照看孩子,在电话里被他的Alpha丈夫辱骂。” 而他去往医院的原因,是因为丈夫将异物塞进他的生殖腔,并将异物在腔体内弄碎。尖锐的碎片割伤了他的腔体,使得他血流不止,不得不通过手术取出异物、修复腔体。 “他走去医院的每一步都滴着血。” 章清远的唇瓣颤抖着。 “没有一个司机愿意载他去医院,怕他身上的血弄脏坐垫。他的丈夫没给他钱,他不敢叫救护车,就只能一步步走过去。如果不是我载他一程,他甚至到不了医院。” 在章清远的记忆中意气风发、体态轻盈、肌rou有力的天才运动员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在三年内生了两次孩子,第二胎还是双胞胎,频繁的生产和哺乳消耗着他的精神与生命。 以至于扶他上车的时候,章清远都没能认出他来。 “他手术之后三十天内不能有夫妻生活,医院开了证明,就连监管中心都批了请假条。可他匹配的那个畜生在他术后三天就又一次强jian了他!” 术后的感染,让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生殖腔和一部分肠道。 章清远剧痛的手攥得紧紧的,“我也有血rou,我也有心啊!” “如果是你呢?上尉。” 他抬起带着水光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任重。 “如果你十五岁的时候没有被军校录取,十八岁的时候没有考入特殊军团,二十岁的时候没有参与边境特殊任务……如果这些能让你递交延迟申请的事情没发生,你又在哪儿呢?” 任重垂下眼睛。 他在思考。 章清远趁热打铁,道:“上尉你做出的所有努力,不都是为了能让这个毁灭你未来所有可能的枷锁,晚一点、再晚一点拷在你身上吗?” 良久,任重开了口。 “你说的我都理解,但你们的做法我不认同。” 他的轮椅微微后退,稍稍放松了对章清远的钳制,“你们可以用更加合法合理的方式达成目标,而不是……” “那就晚了!”章清远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在怒吼中奋力支撑起身体,却因为疼痛不得不瘫倒在墙角,一口气卡在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二十年来,强制匹配政策一修再修、一改再改,哪次不都是越来越糟糕?多少民意反对,婚姻监管中心还是落成了,离婚还是变得更难了。今年开始就连堕胎都算违法了!” 章清远咳了两声,又强行把肺中的咳嗽憋回去。 “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给匹配对象生了三四个孩子,失去健康、失去军衔、失去你发展事业的黄金年龄了,匹配婚姻的政策才终于通过投票被废除,那还有什么用?!” 想要通过“正义”的渠道摧毁强制匹配,就只能等。 等舆情的极力反扑,等层层的审批手续,等一次次在国家会议上的据理力争,等一次次的失败后的绝望。 “就像那位作家说的那样。你说这屋子太暗要开一个窗,一定不会被同意。只有主张拆掉屋顶,让他们怕了、慌了,才能逼得他们愿意开窗。” 章清远耗尽了全部的体力,颓然靠在墙上。 “我不想做注定被牺牲的一代人,我不想。” 他仰着头,闭上了双眼。 “任上尉,我知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是国家的暴力执行机器。你一直都站在军人的立场上维护国家。可你呢,你作为‘任重’这个独立个体的意志呢?” 他说:“任重,你这一生就没有一刻想过要为自己抗争吗?” “我怎么没有?”任重提高了声音,“从十六岁腺体成熟开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反抗他大爷的匹配婚姻。” 章清远嗤笑道:“可你还不是被迫和我结婚了,不是吗?你还不是选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做你的丈夫,还要在人工智障的镜头前表演你被我上得很爽的样子不是吗?” “咚”! 任重的轮椅向前驱动,他抓住了章清远的领子,将对方拎起来,重重地按在了墙上,“章清远,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激怒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 章清远眯眼看着任重暴起肌rou和青筋的手,“你的力量来源于你的愤怒,你越是怒火中烧,就越想打碎那些束缚你的条条框框,打趴那些想要教你做事的人。难道不是吗?” 他看着任重,平淡而和缓地说:“兔子逼急了也咬人的。你任重铁骨铮铮,怎么会连杀死一段匹配婚姻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