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生同衾，死同椁

    只听尧沛君略带担心地问：“阿佑，你现在哪里？一切安好吧？”

    凤华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一杯茶抿了抿。

    凌佑忙回道：“我在华叔身边，我们一切都好，哥哥别担心。对不起啊哥哥，我没告诉你就跑出来，你不要生气！”

    “哥哥不生气，只是担心你，你从没有一个人出过门，究竟是怎么跨越大海跑到东洲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嗯……这个嘛……”凌佑偷偷看了眼华叔，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自己遭遇过的倒霉事，随口敷衍了一句，“坐飞舟呗，还能怎么去。”

    凤华捏着茶杯挑了挑眉，佑儿那鬼鬼祟祟的表情就差在脑门上刻一句“我在撒谎”了。

    尧沛君显然也不信，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只要平安就好，哥哥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等你回来送你。”

    “谢谢哥哥！”凌佑正想问什么礼物，忽地听到楼下传来敲锣打鼓的动静，赶紧说，“那先这样啦，哥哥回见！”

    街上的人群被锣鼓敲打的声音点燃了，纷纷嚷着“舞狮队来了！”往酒楼这边涌。不一会儿，一队红黄相间的大狮子摇头摆尾走过来，在酒楼外摆起了阵势。

    凌佑这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扒在窗台伸长脖子跟楼下的观众一起鼓掌叫好。

    狮子舞完，又来一班踩高跷的秧歌队，再往后是舞枪弄棍的杂耍班子，胸口碎大石，脖子顶花枪，翻跟头，喷火球……把凌佑看得目不暇接、连声赞叹。

    凤华算着时间，从出门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佑儿这么兴奋，怕是早已经累了，当下狠狠心，握起他的手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再看会儿嘛！就一会儿！”跟所有贪玩的娃娃一样，凌佑另一只手抓住桌角不肯动弹，开始一会儿又一会儿的拖延。

    催了几次后，凤华终于摸清了他的套路，直接在桌上搁了一块银锭，站起身将人打横抱起，施了个障眼法出门下楼，直奔城外。

    出了城，周围一下就安静下来，凌佑在抗议无果后，抓着凤华的衣襟叽叽歪歪地说：“我还没看够呢！要是能每天都过十八岁生辰就好了！”

    “华叔也希望你每天都能像今晚一样精神健旺，不过前提是不挑食，乖乖吃药，有力气时打坐修炼习武。”

    “……”凌佑沉默了一瞬，毫无诚意地说了声，“哦。”

    凤华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用缩地成寸术往回赶，眨眼便回到了听竹山庄大门外。

    从山脚绵延至山顶的灯笼已经被人取下了，只剩山庄大门外一对浑圆硕大的红灯笼，在繁星万里的山林夜色中散发着静谧而旖旎的柔光。

    凌佑一下地就发现大门上贴了两个走的时候还没有的“囍”字，快步走过去，摸着这鲜红的字扭头问：“华叔，这是什么？”

    清风拂过竹林，发出温柔低沉的沙沙声，凤华伫立在夜色中，望着被大红灯笼映照得如梦似幻的凌佑，怔怔地说：“佑儿，华叔还未送你生日礼物。”

    “还有生日礼物？”凌佑一脸不可置信，蹦下台阶笑着走近，“我以为山下那些就是了……嘿嘿，我家华叔最好了，竟然还有礼物给我！是什么呀？”

    凤华屏了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才缓缓说道：“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你要吗？”

    “嗯？”凌佑眨巴眨巴眼，不太明白华叔的意思。

    凤华上前一步，牵起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佑儿，两个人结为夫妻那些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不少，现在你仔细想想，是否愿意让华叔做你的夫君，照顾你一生一世？华叔活两千岁，佑儿也要活两千岁，等佑儿去了，华叔也不愿飞升，要与佑儿生同衾，死同椁，便是来生，也要和佑儿不离不弃。”

    “华叔……”凌佑顿时楞住了，心头猛然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后悔，觉得自己真是笨透了，只想缠着华叔，和他亲亲热热过完自己的一辈子，却从未想过华叔会为自己放弃什么。

    渡劫飞升是任何一个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事，而且这件事对天纵之才的华叔来说唾手可得，如今他却想为了自己放弃修行的终极目标，要自甘堕落！

    凌佑用力捏紧拳头，看着华叔那双漆黑深邃、专注温柔地望着自己的眼睛，极想狠心说一句不行，自己不做华叔媳妇了，也不准华叔为了自己放弃飞升，但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潜意识里知道，如果拒绝了华叔，华叔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伤心，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相依为命的状态了。

    凌佑陷入两难的境地，凤华一声不响地盯着他，执着地等待一个回答。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伫立在大门外，夜风挽过他们的发丝和衣角，掀起凄美动人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