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伯爵

    红发的酒保在第二天到来。

    明烛在早晨醒来发现那根坠这龙血的手链不见了，只是他找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只能到来的酒保表达歉意:“抱歉汤姆，手链好像给我弄丢了。”

    清楚闻到他身上恶魔气息的红龙温柔的勾起唇，心中嫉妒的快要滴出血来，他不过是离开了片刻，那该死的东西，就要将他的宝物占为己有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他说:“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我接下来会贴身保护你的，明，不必苦恼。”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傍晚的阳光静谧的躺在大道上，有汤姆主动提出做饭而乐的清闲的雇主坐在自家小花园的摇椅上，和修剪花枝的领居友好的交流着，领居趴在自家的栅栏上，探出身子，给他递过一枝修剪下来的白玫瑰。

    他接过轻嗅了一下，将其插到一旁小桌的花瓶中，那里面有着各式各样园丁先生递过来的花。

    每一枝都是别有用心的恋慕，园丁注视着他，心中酸胀直上大脑的渴望让他近乎快要落泪。明烛所不知道的他隐秘的心机，而今日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只是一阵马蹄声打碎了这美好的画面，华丽的马车停在明烛的门前，穿着古老低奢的管家下车，将一封邀请函塞进门口的信箱内，他向明烛微微躬身行礼，便转身上了马车，去给下一家送去前往贵族宴会的入场券。

    “那是伯爵大人的管家，每月月圆的时候，伯爵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晚会。”园丁开口，他看向明烛，不动声色的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只是神色谦逊温和。

    明烛看向他的眼睛好奇，却没有开口，方才的马车并没有在园丁的门口停留。

    “我是庄园的园丁，没有进入晚会的资格。”他低垂下眉目，仿佛十分难过，只是明烛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听到动静出门的汤姆打断，“怎么了吗，明。”

    他不动声色的插入二者中间，用挑衅的目光看了一眼善于伪装的恶魔，然后他牵起明的手:“我忘了说，今日是伯爵的晚会，我们去准备宴会所需的衣物吧，伯爵大人可是个很挑剔的家伙。”

    米亚咬牙切齿，却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去吧，明，等下我可以充当你的车夫。”

    红发的酒保也勾起微笑:“不劳烦您了，园丁先生，明是我的雇主，我会保护他的安全。”

    —

    明烛看着镜中的自己，汤姆被他友善的请出了门外，屋内的窗并没有关上，只是拉了窗帘，这会儿正被风吹的七零八乱，他已经穿好了今晚的礼服，与其说是礼服倒更像是卫道者的长袍，禁欲圣洁，他应该是悲天悯人的教父，是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

    于是他将领结拉下了一点，将领口解开，他对着镜子勾起一个微笑，又慢慢放下。

    请原谅我吧，神。

    我已经变得虚伪，我将沦为谎言的傀儡。

    他将扣子重新系好，将领结调整到原本的位置。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风和夕阳迫不及待亲吻他的脸庞，神明对他的眷属给予最温柔的纵容。

    —

    不知道汤姆从哪里弄来了一驾马车，他穿着车夫的马甲，红发贴合在他的头皮，压下了所以的桀骜，他就像一个尽职的车夫，在明烛上车时拿来垫脚的矮凳。

    “请不要担心，伯爵大人是一个很高傲的人，而高傲的贵族一般不会为难他人。”汤姆看出了他的忧虑，“我会在晚上来接您。”

    他欲言又止，那双黄金瞳慢慢竖起:“请不要喝太多宴会中的酒，您知道的，贵族的酒液都是易醉的玩意儿。”他的口气带着调笑，试图让明烛轻松下来。

    “谢谢你，汤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明烛的眉目间带着忧愁，性感的薄唇微微抿起，只让一直注视他的汤姆口干舌燥。

    “我该出去架车了，您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说话。”他落荒而逃。

    伯爵的庄园外一辆辆马车停下，一位位穿着华丽的贵族从远方赶来，他们散发着玫瑰与黄金气息的足踏在这片偏僻的土地上，将这里化为灯火通明的罗马。

    明烛的马车在其中毫不起眼，只是他从车内走出，修长洁白的手撩起窗帘。他的肌肤很白，却也不是苍白，像东方的玉石，洁白光滑的丝绸和产自海洋数量稀少的珍珠。

    那些贵族们看着他，责怪车夫为什么不去服侍他，他们被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直到明烛下了车，向一旁的庄园仆人递上邀请函。

    看呐，他们说。

    上帝大发慈悲，让我们目睹了天使的真容。

    —

    宴会自然与明烛无关，他端着一杯白水，坐在阴影半遮的角落，一旁的侍从对他的不能喝酒的要求表示理解，于是他们为他独自准备了一杯饮品。

    他坐在黑暗中，而所有人都在看他，看他直挺仿佛不会倒下的脊背，看他沾染着水渍的薄唇，看他那双黑曜石般带着漩涡诱人的眼。

    他的坐姿端庄，就像在圣堂会见神明，可是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勾引他们。

    去压倒他，让他哭泣，亲吻他冷漠的唇和眼，他们要撕碎他的衣物，在他身上留下爱欲的印记，他们要让他沦为不洁的奴隶。

    宴会的主人姗姗来迟，穿着华贵的伯爵从盘旋的楼梯上慢慢走下，那些贵族们抬起眼，仿佛恭迎自己的君王。

    “夜安，诸位。”宴会的伴奏在这一刻达到高潮，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独特的典雅，所有人举杯，对着那位暗夜的君主行礼，他们说:“夜安，伯爵大人。”

    明烛以为自己并不起眼，直到他坐在一群恭敬行礼者中，与那位伯爵对视，银发红眼的伯爵眼中带出一点笑意，开合的嘴仿佛最温柔隐秘的亲吻。

    他说:赞美上帝。

    赞美上帝，将您送到我的身边。

    —

    懒于应酬的东方青年向仆人问了前往花园的路，他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一盏盏小夜灯被悬挂在蔷薇遍布的矮墙上，月光正好。

    他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的思绪放空。

    “看！我的花园招来了什么？一只偷腥的蝴蝶？一弯小憩的月亮？”低沉优雅的腔调，得天独厚的嗓音如同大提琴一般起伏，那位白发的伯爵站在暗处，向他走来。

    “您怎么在这儿呢？是宴会的酒水不够甘甜？是来往的宾客不算有趣？”

    “都不是，伯爵先生。”明烛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月光混杂着浅黄色的夜灯，他的黑发隐匿在夜色之中，只是在西奥多看来，那双漆黑的瞳孔是黑暗之中唯一的光。

    于是他向飞蛾一般臣服在了他的足下，像是最卑微的信徒，渴求神明的垂怜。

    “那是什么呢？”他向明烛靠近，缠绵如同情人间的喃语，“我可以坐在您的身旁吗？”他发出请求，声音带上诱惑腥甜的气息。

    啊，善于勾引人类堕落化身欲望奴仆的吸血鬼啊，你正在用尽自己毕生的所学去祈求一个圣洁的天使，你的嘴，你的手，你的身体都是肮脏的存在，苍白俊美的皮囊伪装之下，是腐烂枯朽的白骨。

    “当然。”明烛向他点了点头，西奥多看到他唇角带出一点弧度，于是那颗永不会跳动的心脏如同装了发动机一般，在他的胸膛中跳动起来，快要把他的鼓膜给震碎了。

    你看你啊，高贵的血族第三代亲王，西奥多·凡·卓，被授予血蔷薇称号的伯爵大人，你在做什么呢？

    西奥多坐到他的身边，他看向东方男人精致如瓷器的脸庞，他对自己开口:你纯情的像个毛头小子，还没有牵起心爱之人的手，就已经心花怒放了。

    “我听说汤姆说，你被恶魔缠上了。”他的语调矜持优雅，带着贵族起承转合的腔调，便是方才宴会内由知名乐团演奏的交响曲都没有他的嗓音悦耳，“需要帮忙吗？”

    他看向将疑惑目光注视过来的明烛:“你看起来很疲倦，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我保证恶魔不会侵扰你的美梦。”

    等到天明，我再将你还给上帝。西奥多在心底保证。

    “谢谢你，伯爵阁下，但是我……”他想要反驳的唇被一根略微冰冷的指腹贴上，伯爵那双血色的双眼之中显出一丝乞求:“留下来吧，留在我这孤僻荒芜的花园，我想和您多说说话。”

    留下来吧，我拥有一整片花园，它们招来各式各样的蝴蝶，而我只要你，而我只有你。

    失去你的关注，我将一无所有。

    留下来吧。

    我祈求你。

    明烛没有接他的话，他看向天边的一轮圆月，看向花园中铺洒月光下的大片大片的玫瑰，他又打了一个小哈欠:“可是阁下，我的马车还在等我。”当马车不在为他停驻，他便再此停留。

    欣喜若狂的伯爵牵起他的手，优雅绅士的将唇贴在他的手背，克己守礼的印下一个吻:“不要担心，亲爱的明，我的天使，我会同他们说明，明日我将派人送您回去。”

    等到太阳升起，晨露亲吻娇嫩的花瓣，我再将您还给光明，我保证。

    —

    梦魇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只是同伯爵稍稍聊了会儿就感到异常困倦的明烛缓慢的意识到与人交谈到一半打断是非常不礼貌的，于是他强忍着困意，西奥多的声音开始模糊，那双血色的瞳眸看着黑发的天使慢慢闭上眼，接着靠在他怀中，将全身的重量交付与他。

    “明，你还好吗？”他听到自己明知故问，于是困倦的青年从喉口溢出一句:“困。”

    银发的伯爵抱住他将他搂进怀里，就像黑暗与光明接壤，他浑身僵硬，像个情窦初开的傻瓜。

    我收回之前的话。他心想。

    伯爵低下头亲吻被他邀请住下之人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一簇簇痕迹，再用自己的唾液将痕迹淡化。

    他强行压下自己冒出的犬牙，忍住想要吸血的欲望。

    上帝啊。他想。

    我命令你将他赠与我，我要将他拖入欲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