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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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一路都在盘算接下来该如何过,离季家宅子还有百米时柏突然停了下来,他的思绪也随之顿住,伸手晃了晃对方的脖子:“怎么了?抱累了?”边说还边准备跳回地上,柏下意识将人抱高了不许他这么做,答道:“不是。” “那怎么了?” 柏弯腰将他放了下来:“雪滑,别跳。” 温宁点点头,前路黑乎乎的,家门口似乎有交错的灯光,他问:“是不是看到什么了?家里有人么。” 兽人墨绿的瞳视力极佳,肯定道:“有几名干警守在门口,大门贴了封条。” 温宁有些担心:“不会连家也不给回了吧?” 一语成谶,季家确实被封了,接下来这段时间都要由警部进行搜查,警察只给了温宁半小时整理个人物品,今晚是必须另寻住处了,要不就得在警察的监视下睡一晚上。 温宁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前者,开始收东西。 年轻干警跟在主仆身后进行监督,不想这位小少爷直奔长姐季烨心的主卧,登时警戒起来——就看到温宁捞起一大把首饰往兽奴怀里塞,尤其镶金串银的最多,宝石也不甘落后,他愣在门口:“温少爷,这、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那堆首饰里藏着什么情报? 他正要上前检查,一旁的兽人也开口问道:“拿这些做什么?”这道低沉的声音刚发出来,干警便下意识握紧了制服底下的枪。 “卖钱啊。”温宁甚至出了点汗,说话有些喘,“我们都没工作,家也不给住了,我刚进门就寻思家里什么最值钱,你看这珍珠链,我姐应该不会买假的吧?” 干警一开始还觉得审讯部门给出的“温宁与狼类兽人无疑点”纯属扯淡,这下只剩一腔无奈,朝对方道:“温少爷,房子是封了,但您要回来拿贵重物品并不违规,不过还是要在我们的监督下进行。” 饶是温宁家教不错,也没忍住抱怨了一句“怎么不早说”,领着兽人出去了。 年轻干警很负责地跟着,这回对方拿的终于是些正常的换洗衣物了,不过他的表情仍然称不上自然,因为那个他时时摸着枪提防的兽人,居然能直接触碰omega少爷的贴身衣物,且不说AO授受不亲,兽人碰过的东西总归是脏的,跟被耗子啃过没差……甚至,这个“柏”比温宁更清楚季家的现金存在哪里。 世人都知道季尧将军是贤将,却不想季家真能把兽人当作人看待,干警不认为这是什么开放的思想,只觉得荒谬。 alpha兽人多为rou食动物,身体比常人健壮不止一点,偶尔陷入狂暴就像被邪魔附了体,再也藏不住体内恶兽的尾巴,爪牙也会即刻变得锋利,轻易就能捏断成年男人的脖子。 据说陷入狂暴的兽人被枪击穿头骨后都难以立刻死亡,他们本就失了神志,想必有没有脑子都无所谓,眼珠瞎了还能闻呢,异常的身体机能只会让他们见到活物便咬、捅,用手撕烂,直到力尽衰竭,死得像滩没活过的rou泥。 没人当他们活过,兽人不过是被邪魔附体的绝不是人也不像畜生的容器,至于omega兽人,则通常被认为由yin魔侵了体,会大批送往军营当军妓。 鸡鸭鹅被养着还能宰了当盘中餐,兽人……实在想不出什么存在的意义。 干警时刻戒备着这个高大得夸张的异类,不仅害怕他发疯,心底还有点担心离近了这东西体内的怪物沾染上自己,别带去什么厄运。 等见到连气质都矜贵的温少爷进了兽人的房间——这间房的存在干警眼里已经算不得离谱了——还特地给兽人翻找套了牛皮的止咬器,他便决心今天回去后要拿盐水擦擦身子驱邪,这季家可真够邪性的。 温宁没空关注这位干警的表情,要柏弯腰低头,省得自己还要踮脚给他试止咬器的松紧,边调整后脑勺的绑带边问道:“是去年麻烦裁缝做的了,大小还合适吗?” 柏因着低头的动作,垂眼便看到小少爷制服领下半掩半露的脖颈,他不发表对止咬器的看法,只道:“外面很冷,你得戴条围巾。” “问你呢。”温宁的语调不含责怪,他已经习惯柏偶尔前言不搭后语了,毕竟兽人的智力不比常人是大家默认的规律,他耐心重复了一遍:“止咬器的大小,合不合适?” 柏像刚明白主人在与自己讨论什么,上下张口感受了一下止咬器的束缚,下颌能顺利活动,他点头给出肯定的回应,温宁心情不错地揉了一下对方的脑袋:“那就好,这时候找人改也有些麻烦。你有什么不舒服都要跟我说啊,千万不能生病。” 这是真准备一起相依为命了,还觉得自己是老大,柏没有答话,倒是被提醒揣了药箱,离开前给温宁围了一圈厚软的围巾。 走到大门口时警官难得给出一个好消息,家里的轿车被里里外外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两人可以开走。 温宁头一次坐副驾驶,没新奇两秒便扒着身子朝后望,窗里框着他们渐渐驶离的家,终于隐没在十二月黝黑的寒夜里了。 他坐正回来,朝柏道:“稍微开快些,都这么晚了,我们找家旅馆休息。明天……我想想有什么挣钱的法子,然后看能不能联系上小姨,问问爸爸的具体情况……” 副驾的声音低了下去,温宁侧着头睡着了,柏将车泊在路边,拿了件填鸭绒的袄子给温宁盖着,又塞了个车上的小枕在他耳下。 他沉默地注视着温宁的睡颜。 明明一万分舍不得离家,第一时间去拿长姐的东西八成是想揣着惦记一下,不好意思表现而已。 自己开慢些就是为了让他多看两眼,回头坐好了却是什么丧气话都不说,准备一整天安慰的话,这下也无处搁置。 真不明白自己身高体壮的怎么在他眼里还要等着被照顾,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没看出自己不傻? 温宁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兽人奴隶会有如此多的想法,还全是关于自己的。 柏习惯在夜晚复盘每个白日与温宁相处的细节,他偶尔要跋涉十几公里去完成将军给他安排的克服本能的练习,所有知情人都无视他前往训练场地的远与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兽人走几里路算什么,夜视不达标掉湖里了都是给兽人不寻常的五感丢人。 只有柏知道,那段路最不容易,他要离开明亮干净的季家府邸,要背对着熟睡在二楼窗里的人,周而复始地担心,有没有好好盖被子?睡前的热牛奶喝了没?明天醒来要是没见到自己,失去了自己,会哭吗? 离他远去的煎熬与痛苦要远超被注射催化剂后理智顿失、濒临疯狂的瞬间。 细雪悠哉洒满轿车车顶,柏悄悄碰了一下温宁的指尖,像打着一个又脆弱,又无解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