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难遂人愿

    好像有些下雨了呢。

    故乡的三月，细雨常伴。

    都说世事无常风云莫测，命运半点不由人。

    黎十三垂了眸子神色哀伤地动动唇角。他捧过一束鲜花，轻放在一座矮坟前，向下弯腰阖眸鞠了一躬。

    那座坟墓里面，是他已故一年的母亲。

    黎十三立在雨中，淡金长发被雨滴打湿，睫毛微动，皱眉隐忍强作微笑，依恋地向人诉说。

    母亲，您的儿子现在过得很好。

    您不在，十三一样可以照顾好自己。

    您花园里的花，儿子有帮你打理呢，现在开放了许多，可漂亮了。

    只是不知，您看见了吗。

    母亲，您放心好了。

    您的儿子，有爱人了。

    那位先生，他一定是一位很温柔的人吧。

    ……

    只是，母亲，儿子好……想你。

    雨越来越大，他撑开雨伞蹲下身体，双唇微颤，

    神色愈发哀伤，终是忍不住躲在雨伞下环过双臂低声哭泣。

    他的母亲叫做白茉，一年前因病离世。

    黎十三仿佛是上天的宠儿，虽说不是父母双全，生活却幸福美满，未曾体会多少痛苦。

    若实在要说痛苦，最大的痛苦便是见证生死别离，和凄惨悲凉遗憾的故事。

    这些他从未体验过，可他所关心在乎的大家，却时常发生这些于他来说同噩梦一般的故事。

    虽说这种灾难并不是只降临到一个人身上。

    他的身边自小充斥着爱和温暖。

    友爱，以及亲情的爱，甚至关爱宠爱，陌生人的爱。

    他同母异父的jiejie，不比他受人待见，调皮捣蛋爱撒泼，却也对他别样的温柔。

    偶尔会捏捏他脸颊，欺负一下这个美丽可爱的弟弟。

    只是，他的这位jiejie，很早便换过多位男朋友。

    黎十三呢，却连恋爱是什么都不明白。

    在他们曾居住过的那片房屋里，邻居们时不时给他带去一些小礼物。

    周围的大家，好像都对他很疼爱。

    关于事业，于他来说也非常顺利，十一岁时便题写字画，被登门拜访的人发现，惊叹着高价买走大肆宣传赞扬。

    十四岁时前去家里求字的人纷纷给出惊人价格。

    后来甚至无需出门，来客便源源不断。

    神仙履历，并无差错。

    他曾在街头遇到一位算命先生，惊叹着说他身份尊贵，理应大富大贵，一世衣食无缺。

    那人缕缕胡子打量他，感慨一番，边摇头，边说在他命里有个难以窥测的变数。

    兴许是劫难，又兴许是机遇。天机难测，人力尚只得窥探其中一二。

    黎十三只是礼貌地对人笑了笑，并没有过多在意。

    直至母亲病逝，黎十三才深刻体会到分别的那种痛苦，一种辛酸，一种无能为力。

    人间再无她，那般慈祥善良的母亲。

    自母亲去世，不多时他便搬离了原来的住所。

    至于遗产，他并未拿走一分。

    并非是再无思念，相反，见到房屋空旷物是人非的景象，见到那个曾带给他无数温暖欢声笑语的习字房间，花园里母亲精心打理浇灌的花朵，少时母亲一针一线亲手为他织的围巾，门前那颗曾鲜活过的枯黄老树。

    站立在家门口，有种诉不尽的悲伤。

    所以他干脆搬离那里，只是偶尔回到家里替母亲打理她种下的花草。

    二十一岁的他蹲在雨里哭的像个孩子。

    －

    他不该如此，万万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