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不该放他走的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海王也总有被鱼收拾的一天，程恩哭着给自己清洗伤口，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下巴磕破了皮，溢出血来，他拿着医用纱布按住伤口，疼得脸颊发毛。 不就是个男人吗？不至于伤心成这个样子，他抱着热水袋窝进了沙发里，点开企鹅图标，打开了一个名叫‘鱼塘’的分组。 鱼塘里的猎物不多了，毕竟他大半年未曾光顾，他们要么被其他人钓走，要么已经拉黑了他。看来这东西也跟粉丝一样，需要经常维护，发发福利。 程恩下回了小蓝app，消息提醒接踵而来，他点开附近人的搭讪，看着他们刻意凹出造型的摆拍头像，觉得有些腻味。 就好像人穿惯了绫罗绸缎，就瞧不上粗布麻衣了，他吃惯了肖乹这种口味，居然有些厌恶这些在社交软件里下流尽现的自大男了。 对男人失去了兴趣这件事让程恩惶恐，他丢下染血的纱布，盘起腿来，在社交软件上更新了自己的照片，状态栏改成了：单身可撩。 关注度终于开始回暖，稍稍安抚了他恐慌的内心，程恩划了几下，看着不同男人千篇一律的搭讪话术，退出了app界面。 微信跳出来一条消息，来自今天早上为他撑伞的小学弟，他给人家备注的是：奶狗。 对方发来信息：学弟，下课了吗？可以约你看电影吗？ 他看起来哪里像学弟了？程恩咬了咬嘴唇，突然觉得，小学弟也不是不可以玩一玩，他把备注改正经了：学弟。 橙子：我不是学弟哦。 学弟：是吗？你看起来小小的，好可爱。 橙子：我大三了。 学弟：惊！.GIF 学弟：所以有空吗？ 橙子：恩…有呀 学弟：那我现在买票，八点钟在影院等你好吗？ 橙子：好 回复消息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意思，答应完约会，突然索然无味。 程恩找了个创可贴，把下巴上的伤口草率的贴了起来，换了件白色衬衫和西裤，套上大衣和羽绒服，捏了捏头发，差不多就可以出门了。 他找了一双不常穿的靴子，来保证自己今天不会摔第三次，把鞋带仔仔细细的系紧，迎着风走在了去学校的路上。 他以前住校的时候，夜生活也是很丰富的，大学城周围什么好玩的都有，酒吧、夜店、旅馆，美食街等等，一应俱全。出来住了反而没那么好玩，每天都是学校－家，两点一线，枯燥又无味。 要不是有肖乹一起，程恩估计也天天往外跑。 但算算日子，现在是大三的下学期，就算现在回去住校，再过一年也得搬出来，倒不如就这么住着。 他走了半程，还是叫了车，计程车在八点整停在了影院门口，程恩付完车费，买了个煎饼果子站在门口吃，他饿极了，一天没吃饭了。 煎饼裹着蛋，还有脆片、葱花、火腿……香得他胃都直抽抽，他啃了一大口，一边回复小学弟催促的消息。 学弟：你来了吗？ 橙子：在门口，马上。 他把手机收起来，囫囵吞枣的咽了一个饼，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终于进了大门。 暖气上涌，程恩把羽绒服脱下来抱在手上，姿态优雅的朝小学弟挥了挥手。 “你来啦，学弟？”小学弟把手机收起来，笑得很开心，“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程恩搓了搓脸，“你就叫我橙子吧。” “橙子！”小学弟笑得像个痴汉，甩了甩手里的票，“我们进去吧，快开始了。” 程恩点点头，“好。” 买的是情侣套票，两人座，皮沙发并在一起像个小包间似的，程恩在贩卖机上刷了杯热咖啡，把食道里哽咽的感觉往下咽了咽，又嚼了一颗薄荷糖，才坐了下来。 大屏幕上播放着英雄主义大片，程恩百无聊赖的抬眼看着，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浪费生命，不会真想和这么个小自己两岁的男孩搞点爱情故事吧？ 小学弟发现他在走神，突然凑了过来，“橙子，你下巴怎么了？” 程恩摸了摸创可贴，尴尬道：“呃，摔伤。” “摔到下巴了啊。”小学弟感慨道，“看起来摔得很惨。” 程恩笑了笑，“是啊。” 见自己没什么存在感，小学弟提示道：“你还没问过我叫什么名字呢？” “……”程恩犯了个人际交往的大错误，可他并不好奇对方的名字，于是说道：“你看起来很爱笑，像初升的朝阳一样，一眼就让人记住了。所以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什么重要呢？” 小学弟红了脸颊，一米八的个子缩成一团，像个柴犬，“我…我叫陈旭阳。” “真的吗？”程恩咧开嘴笑了起来，温柔的像一缕春风，“很衬你。” 一米八的小学弟偏过头去笑个不停，像初陷情网的少年一般，心思显而易见却又难得可贵。程恩突然心软了，他不该祸害什么纯情处男，让人家的第一场恋爱变成恶心的回忆。 他转过头去，什么念想都断了，痴痴的望着大屏幕，里头的主角说了一句：I am Iron Man. 一个响指，结束一切。 电影很快到了终场，昏暗下小学弟惴惴不安的手没敢做什么，到了灯光下就更不敢了，程恩赶走了疲惫的睡意，正在往身上套羽绒服。 他走出大厅的时候，居然意外的看见个熟人——他那身姿挺拔的前男友。 程恩后背爬上一丝凉意，看着身后的小学弟，居然有种被捉jian的既视感，他停下了脚步，后背撞进了小学弟怀里，正想往前走，就看见肖乹后头跟着个女人，小麦色的皮肤，穿着香奈儿套裙…… “橙子，你怎么了？”小学弟见他不动，伸手把人搂在了路边。 程恩颤抖着捏紧了拳头，表情淡然的说：“刚从里面出来，有点冷，还不适应。” “这样啊。”小学弟四处看了看，“诶，那边有卖奶茶的，我去给你买一杯热牛奶。” 程恩拦住了他，“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我先回去了。” 肖乹的身影远了，他挣开小学弟的手，紧张的追了出去，东张西望的，却没看见人。 是已经走了？ 这种时候，他恨不得给肖乹身上装了GPS，好看看他们的目的地是不是附近某个酒店。 已经十点半了，街上的少男少女打着心思拖到宿舍关门，正慢慢悠悠的往回走着。 程恩突然有点想哭，他开始想，自己是有点爱肖乹的。迷恋对方的外表、带来的快感、穿衣打扮、言谈举止……这些外在的喜欢，不也是爱吗？ 不该放他走的。 正当他放弃寻找，打算叫上计程车走的时候，一辆粉色的玛莎拉蒂出现在了主干道上，很粉、很显眼，所以让人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 程恩拦了一辆车，让司机跟着玛莎拉蒂走。 司机怪声道：“哟，这我可不敢跟太近！蹭了还是刮了，我一年的收入可就没了，说不定人还得进去。” 程恩没什么心情跟人攀谈，随口道：“您不跟丢就行。” 司机笑道：“跟丢肯定不会啦！这车显眼的很，call机一问就知道位置了。” 那确实是，这车显眼到根本不需要定位，只需要找人问问，就能知道这车经过的全部路线。 刹车在成华大道踩下，司机往外探了探头，惊奇道：“嚯，这小区我还没来过，都是配了司机的有钱人，你看，这儿停车违章的。小伙子，你要下车就快点。” “恩。”程恩付了车费，只能徒步往里走。 门禁很严，他根本进不了小区，即使他看见那辆车进了这个小区的停车场，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一栋。 他和肖乹在一起这么久，从不过问对方的家境，也不知道肖乹住在哪里，他不能确定这究竟是那个女人的房子，还是肖乹的，抑或是他们俩一起的。 像是为了逼自己死心似的，他蹲在风里，看着毫无积雪的道路，拨通了肖乹的电话。 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 肖乹好听的声音传来：“喂？” 程恩磕巴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肖乹说：“你在外面吗？车流声好大。” 程恩想说是，但是被口水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在哪里？” 这样一如既往的关心，确实让程恩心里好受一点了，他咽下苦涩，反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家。”肖乹顿了顿，又补充说，“陪我父母。” 程恩接电话的手抖了抖，回头望了一眼小区门前的景观树，他突然就想问问对方：你是直的吗？跟我在一起是骗炮还是喜欢我？为什么前一天跟我分手，第二天就能带相亲对象见父母？ 诸多疑问最后化成了一句，“哦。” “你没事吧？”肖乹问。 程恩摇摇头，自嘲着说：“我没事。”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那你早点回家，别感冒了。” “哦。”程恩挂断了电话。 吸了吸鼻涕，他走出了这条笔直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