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掌掴
浑浑噩噩间,林言察觉到自己又被放进巨大的浴缸里,可笑的是他之前是自己走进来的,不出几个小时,就变成了眼下这幅全身瘫软手脚无力的模样。 温度适宜的水逐渐注满身下冰凉的瓷砖,雾气弥漫荡漾,连疲惫到了极点的身子都在这样轻柔惬意的的氛围下舒服了几分,甚至让他产生回到母亲温暖zigong的错觉,眼睛半开半阖,意识在清淡的香薰里慢慢飘远。 陆恪发现了他这幅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好笑地揽过香香软软的后颈,狠狠地嗅了几下, “这就困了?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啊,让言言觉得无聊了。” 林言已经没有多余的意识去理会她,靠着男人结实的臂弯就慢慢软下身子。 眼看他快要滑进水里,陆恪急忙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腿弯,在无知觉的林言嘴角啃了一口,“你说说,你要是能一直这么乖该多好。” 接着也不在逗他,用温水将出了细汗的全身都冲过一遍后,就快速地将他裹上大浴巾抱会床上。正当他准备将倚着自己肩膀的湿乎乎的脑袋吹干净时,素日里异常安静的小岛又传来阵阵噪杂走动声,他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微勾了一下嘴角,“来的倒真快。” 正是疏星点点,朗月高悬之时,私人飞机无声地降落在停机坪上,螺旋桨带起的疾风将旁边的野草吹的东倒西歪,舱门开了,杜奕率先从里面出来,和早已等候在此的人对接后,就恭敬地站在一边。不多时,一位高个成年男性从中走出,他似乎刚从一场重要会议下来,一身冷意还未全部消退,抬手动作间能看到高级西装下隆起的结实肌rou,呼吸到新鲜空气后他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不少,虚虚抬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整个人在深邃的夜幕下显得华丽冷傲。 “大少,就是这儿。”杜奕凑近一步“整栋房子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安全没有问题,这是三楼的钥匙。通信设施也已经设置完毕,您可以安心办公。”他语调平缓,神色自然,好像真的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嗯,你们回去吧。”男人接过钥匙,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是,只是听刚才的人说,二少不久前也刚到。”杜奕似是顺嘴一提。 “我知道了。”男人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却转过头来平静地向杜奕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杜奕忙低下头,好像真的无心一说,心里却有点打鼓,应该……不会发现吧。 他自然知道三楼房间里有什么,也知道林言将面临什么,此刻只希望能让大少对二少的擅自行动有所不满,这样也可以减少些全部发泄在林言身上的怒气。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兄弟两不光对彼此的行动心知肚明,甚至对他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地袒护也是早有怀疑。 起风了,一时间乌泱泱的人没有一个大声喘气,耳旁尽是风吹过树梢哗啦啦的脆响和四下起伏的不知名的鸟叫声。 夜色凉如水,杜奕从手下手里接过大衣正想要给陆妄披上,却被他抬手制止,杜奕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处别墅的二层,灯火通明,在漫天席地的黑夜里璀璨耀人。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 · · 陆妄走进来时,陆恪刚把林言安顿好,顺着台阶脚步轻快地下楼,一看他大哥已经进来了,就顺势下坡“大哥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本来我还打算去机场地等你” 陆妄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自然地脱下外边庄重严肃的西装,随手搭在身旁的沙发靠背上,然后左右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这样子倒令他看上去终于少了几分难以亲近,却多了些野兽进攻前的凶狠残暴——不疾不徐地向吧台走去。 “喂喂,哥,哥,别,我不和你贫了还不行吗?”陆恪跟在他后边,也来到吧台。 陆妄动手解开衬衫袖口,向上折叠了几分,露出古铜色的小臂肌rou。径直从六角杯里给自己接了杯白水,就着旁边的高脚凳坐下,只管喝自己的水,也不理会一边的陆恪,头顶的彩灯清晰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吞咽时的喉结滚动分外明显。 陆恪一看他哥这架势,就知道,得,他哥这小气鬼,还是对他先到一步介意了。 但这确实是自己有意为之,故意存了那么点心思的——谁让生日那晚他哥抢了先呢,所以此刻他也坦坦荡荡地不打算解释什么,大大方方就转移开了话题,“我看过言言的伤口了,上次是我没收住手,不过主要也是为了给他个教训。” 陆妄这才像是听到他的话,皮笑rou不笑地冷哼了一声,“你不说这事儿我都忘了,我把人让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在眼皮子底下逃跑,还找了整整两天才抓到,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啊。” “诶,哥,哥,咱不说好不提这事了吗,再说当时他确实烧的厉害,谁能想到还有力气跑?”陆恪一脸不服气。 陆妄嗤笑了一声,也没再讲话,两个人难得享受起这并不尴尬的和谐氛围来,而这种种利益纠缠乃至妥协的核心人物,林言,此刻在楼上睡得正香,毫不知情。 “对了,陆川前几天又找我问了,他自生日会那天起就再也没见过言言,满世界疯狂找了好几天,外边也闹得沸沸扬扬的。”陆恪状似感叹,摸着下巴道“总感觉我们这么背着他有点不道德。” 一直没动静的陆妄终于抬起眼皮向他这看了眼,“那你是要我现在通知他来这儿吗,来看看林言被我们囚禁在这里?”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陆恪一个激灵,“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适当向他透露点消息,毕竟,也瞒不了多久。” 陆妄没再说话,低下头看着手中六角杯闪烁的晶莹水光,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神情晦涩不清。 “还是再等等吧,看接下来林言的表现再决定。”许久,他吐出这样不近人情的一句话。 · · · 林言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平日里他一个人在岛上,虽然环境确实是难得的宜人,但他睡眠质量却奇差无比,夜里惊醒是常事,各种稀奇古怪的荒诞梦境像从宇宙高速砸向地球的陨石,在他脆弱的精神上砸出坑坑洼洼的洞。 也许是昨夜体力的过度消耗,也许是熟悉的人的气息,他第一次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在梦里思考前尘往事过错是非,一夜好眠,直到中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到床上,他都没舍得醒来,金色的光线淌在苍白的脚踝上,淡色到几乎透明的脚趾舒服地蜷缩了几下。 浓密的睫毛蝴蝶振翅般颤抖了一会儿,他慢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世界慢慢清晰,视线终于聚焦,然后他就看到了对着他大马金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陆妄,正低头看一本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厚部头书,神色不明。 正午灼热温暖的阳光在此刻都变得冰冷阴凉。没来及舒展张开的身躯一瞬间僵硬,酸软的肌rou又闷闷地疼起来。 “醒了?”陆妄头也没抬,继续翻着林言看过的书,“醒了就过来吧。” 林言心里一阵惊慌,情感上几乎反射性地就要拔腿就跑,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却让身体不由自主地服从了命令,忐忑不安地走到陆妄面前,两只嫩白的手无措地交织。 “哥……” 话音未落,陆妄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记耳光不说十成力,七成肯定有,直接将林言打到失去平衡跌倒在地,直直向着陆妄一尘不染的皮鞋跪倒下去。 他被打懵了,半个脑袋都在嗡嗡的响,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整个耳朵连带着口腔的后槽牙都被这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打到隐隐作痛,一侧脸上淡红的五指印迅速充血鼓胀,衬在雪白的底色上,简直有种诡异的美丽。 就在这时,陆恪手里拿着早餐盘,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了眼前这幅血脉喷张的场面,他喉结无声地急速上下滑动了一下,似是丝毫感觉不到室内紧张的气氛,自然地开口笑道,“大哥也太着急了,就算要算账也让言言吃了早饭再说吧。” 没有人回应他,他也不觉得尴尬,耸了耸肩将餐盘放下,坐到一侧的贵妃榻上,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好戏。 林言手捂在脸颊上,半天抬不起头,被额发遮住的眼底通红一片,他又委屈又愤怒,整具跪着的身体都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而抖动,凭什么这样对他?从你对你的的亲弟弟做那种事开始,你早就配不上哥哥这两个字了,现在又凭什么以长辈的身份来管教他? 似是看出了他的愤怒,陆妄伸手钳住他的下巴,强硬地把他的头抬起来,逼着他红红的眼睛和自己对视,“你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呜唔……呼……呼……” 林言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再开口时第一次没有称呼哥哥,抖着声音问道“我哪里做错了,你凭什么打我?是你强jian我在先,难道我逃跑有错吗?你们还费劲心思的把我抓回来,有必要再继续假惺惺地维持这兄弟情吗?” 说完这句咽了口唾沫,还是没忍住继续补充,“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要跑来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下手?你,你简直没有道德伦理,简直,简直无耻至极……” 说到最后,兄弟两没什么反应,林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气都喘不顺了,只是从嗓子里发出粗粝的呼吸声,他这个样子,是生气到了极点,也害怕到了极点。 是了,怒不可遏的表皮下是他恐惧的眼泪,他不知道这场荒唐的闹剧该如何收场,他惧怕所有的结果,惧怕他们的回应,在岛上这么多天他都在一直自欺欺人想着就这样吧,都放过彼此吧。 而当这两哥哥继续锲而不舍地追着咬着他不放时,他就只剩下鸵鸟一样的逃避心态,要不是这一巴掌,他可能永远都是在软弱无力的逃避现实,自欺欺人地把这当成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话辅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不想要他们的任何解释,不想去想什么兄弟luanlun道德伦理,就停留在当下不好吗?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只求事态不要在继续发展了,发展意味着未知,意味着面对,意味着无处藏身。 陆恪楞了一秒,接着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整个人笑到前仰后合,“不行了,言言,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哪来这么多天真古怪的想法,谁说我们把你抓回来是要跟你继续维持塑料兄弟情的哈哈哈哈,”他笑的停不下来,“你问问,你问问面前这个你从小敬重的大哥,你看看他有没有把你当过弟弟来看?” 林言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陆妄,却见对方四平八稳,直视他的眼神,丝毫不见被拆穿的慌张,薄唇亲启。 “没错,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弟弟,从我第一次见到你,” “就想,狠狠地cao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