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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暴君

    那天晚上在书房里,父亲跟他说了什麽,沈卿晔其实已经想不太起来,但是他一直记得都自己後来被父亲拖去浴室,差点被淹死在浴缸里,还是听见动静的江澜跑来阻止父亲,他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江澜拿大毛巾裹住了他的身体,把发抖着哭泣的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抚着他,随後冷下脸瞪着父亲,让父亲给他一个解释。

    父亲的表情就跟平常一样淡漠,与下午那种疯狂病态的样子截然不同,彷佛刚才想把亲生孩子摁进浴缸里淹死的人不是他。

    “他让你被烫伤了。”父亲歪着头,困惑地说,“难道他不该杀吗?”

    後来江澜把他抱离了浴室,临走前,抱胸靠在门边的父亲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眼神犹似在注视着一个死物。

    回到房间後,江澜沉默地拿毛巾擦乾他的身体,并替他换上了新的衣服,而後又拿吹风机吹乾他的头发。末了江澜紧紧抱住了他,轻声说:“我等一下去跟你爸谈一谈,不要担心,不会有事情的。”

    他又哭了,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哭得那麽凄惨。

    最後江澜就跟寻常家庭的父母一样,抱着他躺在床上,轻抚着他的脑袋安抚他入睡,讲了许多童话故事给他听。直到他困了後下床离开。

    这是江澜第一次与他这麽亲近,在他年纪更小的时候,江澜也曾兴致勃勃地拿着童话绘本要来讲故事哄他入睡,都被他拒之门外。

    彻底入睡前,他想,以後他要天天缠着江澜给他讲故事,还要让江澜抱着他睡觉。

    然而翌日起床,他发现他的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而他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被那个男人提在手上。

    那个男人长得很英俊,但是脸上却有道刀疤,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煞气。

    他害怕地缩在床上不敢动弹。

    这时父亲走进了他的房间。

    “手续都办好了,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父亲,你跟他住。”父亲斜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又不容置喙,“准许你周末回家,除此之外的时间,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这里。”

    他愣愣地看着父亲,眼泪直直往下坠,所以他要被父亲丢掉了吗?

    “离开的时候安静一点,别吵到江澜,他还在睡。”

    言毕,父亲转过身,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听见开门声的沈卿晔松开祈殊遥,又恢复成寻常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

    祈殊遥虽震惊於沈卿晔说的事情,但这情绪也只维持了一瞬。倘若沈卿晔是在几年前跟他说出这件事的,他或许会同情,甚至是怜爱沈卿晔幼时的凄惨遭遇,然而现在他只会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更不会去安慰沈卿晔。

    当然,沈卿晔会跟他说这件事情也不是为了向他寻求关怀,他跟沈卿晔纠缠了数年,多少了解沈卿晔的性格,沈卿晔仅仅是在告知他这个事实罢了。

    沈卿晔向来都是如此。

    祈殊遥见沈卿晔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撇除他跟沈卿晔的爱恨纠葛,他其实也很好奇,住在这栋百层高楼,传说中君临於帝国权势顶峰的究竟是什麽样的人。

    什麽样的人才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起杀心?

    这个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因为闯入视线的是一张祈殊遥到死都不可能忘记的脸。

    那人长得极其俊美,穿着剪裁修身的黑色衬衫,乍一看彷佛是从哪个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无论颜值气质都狠狠辗压了娱乐圈的一线流量萧奕昇。明明已经年近半百,但岁月却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什麽痕迹,让他看来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容貌跟祈殊遥十几年前看到的时候没有多大变化。

    ......沈清泽。

    明明用着如此温柔的名字,但性格、手段却跟魔鬼一样残暴。

    回忆起往事的祈殊遥脸色骤然惨白,忍不住攥住了沈卿晔的衣角,想藉此稳住心神,不让恐惧出卖自己的情绪。但是他没发现,打从见到沈清泽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发抖。

    沈卿晔发现祈殊遥的不对劲时多留意了一眼,但他并未出声询问。在沈清泽走进客厅後,他微微鞠躬:“父亲。”

    沈清泽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什麽表情,目光逡巡,落在祈殊遥身上时顿了顿,复又别开视线,将手里的公事包和西装外套放到沙发上,淡声问:“谁让你来的?”

    沈卿晔正欲开口,江澜的声音便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小晔,我刚刚听见了开门声,是有客人吗?”端着一盘水果的江澜从厨房中走了出来,看见站在客厅的沈清泽後表情一僵,立刻转过身溜回厨房。

    “站住,江澜。”沈清泽声线慵懒,却隐隐透着压迫感,“我只说一遍,回来坐下,不然我就把你游戏帐号全删了。”

    卧了个大槽。江澜猛然止住脚步,硬着头皮走回客厅,放下水果盘後坐到沈清泽身畔,心虚地说:“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卿晔握住祈殊遥的手,安抚般地捏了捏他的掌心,然後朝江澜说:“阿遥有点累了,我先带他回房间休息。”

    “在这里休息也一样。”沈清泽弯了弯唇角,笑意未达眼底,“坐吧,这麽久没见,我也想跟你聊聊。”

    “不就是个家庭背景罢了,你们搞得那麽神秘干嘛?这资料查一下不就有了,沈卿晔的父亲就是邱成傲嘛,你们黑道的龙头。”刘颜翻了个白眼,“虽然不能否认他很有才干,但是你们会这麽忌惮、尊敬他,更多的原因是他父亲吧?”

    “喔,有人想撇清关系了,还你们呢~哈,我和沈卿晔可是好朋友,只不过为了避嫌,咱们说好在公众场合我都喊他沈先生。”李晏不屑地嗤笑道,“毕竟我可不像某人,在人家面前怂得像个逼崽子,人後又说自己完全不怕人家。”

    “你他妈影射谁呢?!”

    陈子安无奈地扶住额头,在刘颜气得想拿酒泼李晏前按住了他:“李晏说话就是这样,你别跟他计较。”

    李晏笑得乐不可支,把那个半裸的女星赶去陪其他老板後,又坐直身体:“你只猜对一半,虽然邱先生确实也是个狠角色,但是咱们这些知道内幕的人害怕的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位。”

    刘颜愣了下:“还有什麽内幕?”

    “这话你可别说出去,因为另外一位的脾气非常差,要是让他知道的话,你大概会被他扔进海里喂鲨鱼。”李晏耸耸肩,“虽然沈卿晔的证件上,父亲那栏填的是邱先生的名字,邱先生也对外宣称沈卿晔是他的孩子,但实际上嘛,沈卿晔的生父另有其人。”

    “......等一下,照你这样说,听起来沈卿晔他生父比邱先生还要恐怖就对了?”刘颜嘴角一抽,邱成傲的名字也算是如雷贯耳,手段在黑道里更是出了名的狠毒,很多人见了他都会直接绕道走。

    他实在难以想像还会有人比邱成傲还要恐怖,当然他也不排除李晏这个傻逼是在吹牛的可能性。

    “啧,看你眼神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李晏撇撇嘴,随後把袖子挽起,在他的右手臂上爬着一条长长的疤痕,向崎岖的道路,从手腕延伸到了大臂,教人怵目惊心,“这伤口是那位让人在我手上割的,当年我十五岁。”

    刘颜愕然地瞪大眼睛:“这是多大仇?”

    “我这样算是那位手下留情了,念在我还是个孩子,他没下死手,如果是其他人,手大概已经被卸了。”李晏拉下袖子,重新盖住那道伤疤,“当时我跟我父亲去见那位先生,你也知道我家境嘛,所以我当时还挺嚣张的,父亲跟那位在谈事情的时候我在到处闲逛,逛到那位的办公室後就随手拿起他桌上的工艺品查看,因为那玩意特别丑,看起来像是小学生做的,结果手一滑就‘啪’,没了......”

    “我爸进来看到的时候吓到腿都软了,上来直接就给我两个耳光,还逼我跪下道歉。那位倒是没什麽反应,把我爸扶起来後跟他说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没有关系。然後他又笑着说‘让他留下一条手臂就行’。”李晏无奈地摆摆手:“於是我伤口就这麽来了,然後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乖得像是没有叛逆期,高中还因为这样拿了个品学兼优奖,你说离不离谱?”

    刘颜大概明白为何李晏会觉得那人比邱成傲恐怖了,因为邱成傲起码还是个正常人,但是李晏口中的那人听起来像是一个疯子,哪个正常人会因为被摔坏了东西而把对方断手断脚的。

    不过等等,李晏这家伙最後还是没讲到重点啊草,所以沈卿晔的生父到底是谁!?

    “那位的名字我们其实都不太敢在公众场合提,毕竟周遭是人是鬼,我们都不清楚。”陈子安推了推眼镜,“我这样说好了,沈卿晔的生父就是十几年前将旧皇杀害,扶持新皇登基,如今位於帝国权势顶端的那一位。”

    十几年前,帝国曾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件。

    皇帝秦昼遭人杀害,皇后当场自刎随之而去。

    而皇帝的两个孩子,秦曜与秦昇,据说至今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