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代罪羊

    如果时光倒流，林觅一定不会答应吴葛的请求，即使吴葛那天给他下跪磕头百般哀求，他也不会松口。可惜他一直是心软好说话的性子。

    吴葛说季萧使唤他就跟一条真正的狗差不多，每天带着他出入酒吧夜总会，要么让他一动不动站到深夜，要么斗犬一样让他跟人打架斗殴。

    按照吴葛的话说季萧根本不把他当个人　总之是没有半点尊严可言的，车钱他还不起，现在这样也不能长久下去。

    林觅回忆起季萧慵懒淡然的笑脸，心里感到一阵密密麻麻的寒意，后背都是冷汗。届时他尚且只是听闻只是略微不适，等到他真正领略到季萧的本性时已经是抽身不能，那是足够让他铭记一辈子的沉痛教训。

    “我家里条件不好，我爸妈都指望我考个好大学，他要是不放过我我连二本都考不起了班长……我求求你了班长，他上次说了只要你给他补习他就能放过我，只是……只是补习而已吧，也不耽误班长你学习吧……总之不可能比我的处境差吧，我求求你了班长，等我考上大学要我给你当你当牛做马都可以！我求求你了！！我现在已经不敢回家了……”

    这样是说起来也确实，毕竟季萧估计也不经常回家，只是补习，最多被放鸽子，以林觅的脾性来讲根本算不上羞辱。可是季萧真的这么容易就能放过吴葛吗？真的只是补习这么简单？

    最终林觅还是忍不住答应了吴葛，不管是不是补习，林觅咬牙想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吴葛当时激动得又哭又笑，连忙掏出手机把季萧的号码给了他。

    当天季萧没来上课，林觅一如既往地认真听课，下课去打水喝的时候看了一眼最后一排放的歪斜的孤零零的桌子。

    光亮的桌面上只有自己上次帮他记录下来的各科作业，一动未动。

    林觅很纠结于怎么和季萧开口，他在空暇时间总是忍不住想象自己跟他说出我给你补习你放过吴葛这句话后的神色，是轻蔑嘲讽，还是面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想面对季萧彼时的任何反应。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他对季萧的印象彻底变了。

    虽然吴葛挑衅在先，理亏在后。但他还是觉得季萧做的太过了，可能因为人都同情弱者吧。

    想起吴葛涕泗横流鼻青脸肿的脸林觅心里很不舒服，叹了口气。

    正走着神，热水漫过杯沿了都不知道，烫的他往后一缩，但是接水口还没关掉，一时间热水四溅，林觅想伸手又不敢，瑟缩着试探。

    忽然一只粘着好几张创口贴的手过来帮他关掉了开关，“这种时候手疾眼快一点才行啊。”

    林觅不好意思地扭过头，“谢谢你。”

    转过身只看到来人的下巴，林觅只好抬起头，男生非常高，大概和季萧差不多，校服拉链拉到顶，寸头很清爽，鼻梁上也贴着一张创口贴。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很是风流。

    “是你呀。”

    “我们见过吗？”林觅有些怔愣。

    男生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林觅看到他两只手都贴了不少创口贴，还有很多细小的伤口，“我刚转学来，就在你们隔壁班，我在光荣榜上看过你，我叫陈子昂，你好。”

    林觅被他的热情弄的晕头转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好，我叫林觅。”

    “我知道。”陈子昂还在笑。

    另一道声音响起，刚刚一直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在打水，“走不走？磨蹭什么。”

    林觅看到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子，长得有些女气，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那种类型。只是他皱着眉满脸不耐烦看着有些不好相处。

    “走走，那我不打了，我喝你的。”

    “滚你妈的，自己打。”

    陈子昂就乖乖接水去了，那男孩子看了林觅一眼走到外面等人去了。

    林觅准备打个招呼回去了，谁知陈子昂突然叫住了他，“季萧是在你们班吧？”

    季萧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频率太高，林觅有点不安，“嗯，他也刚转学过来。”

    “哦我知道。”陈子昂接好了水，和他一起往外走去。

    林觅觉得他有点奇怪。

    “外面那个叫蒋钰，和我一个班的，咱们能做朋友以后可以一起玩吧？”

    “当然可以。”其实林觅被他的热情弄的有点手足无措。到了自己班门口赶紧和他们招招手进去了。

    思来想去林觅最后还是给季萧发了条短信过去：我帮你补习，可以让吴葛回来上课吗？

    石沉大海。

    后面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季萧的人影，反观吴葛倒是天天都来上学了，脸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看人的眼神还是有些闪躲，也没有之前爱笑爱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萧看到了自己的短信，依言放过了吴葛。

    林觅看他这个样子有点担心。

    这天早上早自习开始之前教室里闹哄哄的，吃早餐的聊天的很是热闹。春梢，外面很冷，林觅也没好意思开口叫他们去外面走廊吃。

    突然一个人影猛地撞进教室的门，众人纷纷看去，是吴葛，书包在手上提着，满脸慌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什么恐怖分子追了。

    他冲进教室之后气都没喘一口就扑倒林觅的桌前，一把拉起他一句话也不说就把人拖到教室外面。

    “吴葛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

    吴葛脸上都是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说道：“班长……呼……我今天请假。”

    “你怎么了，有急事吗？那你先去，我去班主任那里帮你补假条。”林觅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葛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压低了声音，“是我表哥，你也知道他平常不干什么正经事，昨天晚上在自己地盘上被人黑了，现在躺在医院。”

    林觅一惊，脑海里瞬时就浮现了季萧的脸来。

    “有大碍吗，你是去看他？”

    “不主要是。”吴葛抓着林觅的手直哆嗦，“我刚刚在校门口看到季萧了。”

    吴葛这边前脚消失在走廊尽头，季萧就从另一边上来了。十二月寒冷的天气就穿了件薄外套，一手插兜，另外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放在外面。

    走廊上背书的吃早餐的女生都被他吸引了目光，纷纷小心翼翼地盯着瞧。

    季萧一路目不斜视走到班门口，眯着眼睛看了看显然有点紧张的林觅，猝不及防地笑了笑，不冷不热地对林觅说了句：“林老师。”

    林觅一整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胡思乱想，一直到下午放学，由于三心二意地收拾着文具盒，动作慢腾腾得像个树獭，引得前排的女同学纷纷扭头来和他开玩笑。

    林觅被笑得脸红，加快了动作。

    忽然女孩子们都噤声了，林觅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连着半边身体靠在他他的桌子上，他抬头，季萧居高临下地笑：“走啊，林老师。”

    两人刚起身要走，班上的木门被人大力地敲了敲，一道清亮的男生传来：“喂，叫你们班季萧出来。”

    林觅第一反应是又是来找季萧麻烦的，如果真是那估计今天的补习又得泡汤了，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既然答应了别人就想尽快兑现。于是他赶忙去看来人，竟然是上个星期在开水房认识的那个叫陈子昂的男生。

    再看他身后，果然，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蒋钰也在。

    季萧开口了：“找我有什么鸟事，有屁快放。”

    “就你？出来。”陈子昂好像一贯都是笑眯眯的，但是现在无端让人觉得危险，班上剩余的几个人都急匆匆走了。

    蒋钰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你有什么屁先放。”

    “你他妈就非要装逼？没胆子出来？”陈子昂收起了笑，没有表情的脸更加具有威胁力。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林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季萧发作之前突然往前一步，这个好说话软性子出了名的小班长板起了脸，“这位同学，这里是A班，季萧同学不愿意出去，有什么事情就下次解决吧。”

    陈子昂微微诧异，笑开了。

    蒋钰也淡淡一笑。

    林觅抿着唇，背对着季萧，不知道季萧脸上是什么表情，估计和陈子昂差不多吧。不过他是真的不愿意看到有人在A班滋事，实际上他说的也很在理，谁不知道校领导都偏袒A班。

    季萧向前一步，语气揶揄，“陈子昂，你才来几天就跑我这来找打是不是。吓着我补习老师了。”

    陈子昂哈哈大笑起来，上前和季萧勾肩搭背起来，“妈的，找你玩儿不行啊算我犯贱行了吧。什么玩意儿补习老师，这不你们班长吗？我和他还是朋友呢，是吧小林觅。”

    陈子昂微微弯腰看向林觅，方才的危险气息荡然无存，笑得又阳光又朝气。

    林觅被眼前急转向上的剧情弄得迷糊了，略微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发，这是怎么回事？

    “……嗯，原来你们是朋友啊。”

    “对呀，我和季萧这小子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小时候总尿裤子哈哈哈哈哈。”

    季萧重重给了他一肘子。

    陈子昂夸张地痛呼，踉跄几步靠蒋钰身上了，蒋钰一把推开他。

    “走吧。”季萧说，他收回了把林觅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手，重新放回了口袋里，唇角微弯看起来心情不错。

    季萧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林觅刚才好像英雄救美一样的举动很好笑，只是好笑。

    “啊？去哪儿？”

    “去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