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墓志铭，向死而生
14 翌日，严昱起来得早，那会儿时间还早，谢旻还在睡，没有要醒的意思，他怕把人闹醒，便浅浅的亲了两下作罢，而后又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然而刚出卧室便接到了任务，按理说他刚从karu岛上离开，还不是接连做任务的最佳时机，但是很明显，吴峰需要他这把已经开刃的刀来掣肘谢旻。 但如今显然还远远不够，不够锋利、不够绝情、更不够对杀人享受，他要的是能享受杀人，而为他所用的人。 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可惜严昱永远都不会如他所愿，三年前他们狠狠地在这里栽了个跟头，总有一天要一点点的都讨回来。 他随便看了眼，便关掉了手机，任务是“xx路xx巷10点出现的穿西装的人”，他埋伏之前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恰好和谢旻出现在同个时间段里。 时间还早，他便给谢旻做了早餐，这手艺是在karu岛上学不了的，完全是凭着之前的记忆和网上的菜谱做，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竟然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谢旻会不会嫌弃了。 他又往卧室里看了眼，……那人依然还睡得人事不知，严昱想，可能是对昨夜里的吻没有那么“深恶痛绝”，这更是他早晨还敢偷亲的底气。 他微微弯唇，又给谢旻盖了被子，随手留了张字条放在柜子上，准备要走了。 过了会儿原本已经出门了，可是谢旻还没醒，没亲到人好像很吃亏，他靠着门口想了片刻，又兴冲冲的返回来，在谢旻唇上亲了下。 可能是动静有些大，谢旻微微皱眉，随便摸到严昱的头顶揉了把，“……别闹了，别怕，我在这里呢，嗯？” 可能他醒来自己都记不清楚说了些什么，完全凭着本能的反应安慰严昱，但恰好又戳到了严昱心里最软的位置。 ……这个人不知道要人怎么爱他才好。 三年前他们虽然一起睡了，但他的睡眠状态依然说不上好，总是被噩梦惊醒，要是他老子知道他在杀他的凶手怀里睡得舒舒服服，可能会忍不住诈尸。 谢旻每每都能察觉他的惊惧，总是恰到好处的将他揽在怀里，总说“别怕，我在这里”，虽然他醒来记不清楚就是了，但严昱一直没有忘。 虽然他现在已经并不害怕了，但谢旻依然保留着这个习惯，……每每要他想起来，总会觉得其实五年前他遇见的是他的太阳。 不是不幸，反而恰恰相反。 “我去做任务了，”他吻着谢旻的耳垂轻声道，“早餐在厨房里，你记得吃，我很快就回来了，等我。” 谢旻迷迷糊糊间被人吻了敏感点，微微皱眉，往后撤了下，“痒……”过了会儿好似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回来记得买点菜。” 到最终他不知道严昱到底答没答应，反正又困得睡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九点多。 他起身揉揉额角，想起来严昱好像和他说了话，但他一句都没记得，然后便又瞥见柜子上的纸条。 谢旻一时间盯着没去看，心里晃悠着点儿不确定的想法，他有些害怕像是三年前那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严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是莫灵惜恰好截了那份名单，他是不是准备瞒着他一辈子呢？他仍然觉得气愤，不是气严昱不告诉他，而是气吴峰的老jian巨猾和自己的轻敌。 他应该保护好小崽子的。 严昱刚走的那几天，就算知道了原因，他想的依然是“我管不着”，可是时渐日久，再加上出发点是想要救他，那些嘴硬和赌气，便渐渐都变成了想念。 可是他要再消失一回，他已经没什么精力再等三年了。 消失的有一个三年就够了，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彼此见不到的时日里。 谢旻还是拿起那张纸条，严昱在耳边说的话渐渐被勾起记忆，他微微弯唇，忍不住笑了下，将纸条与三年前的那封信夹在一起，“……小崽子。” 他到厨房后才看到严昱所说的“早餐”，这卖相属实有点惨，要是开餐厅的话，恐怕已经要倒闭了，然而谢旻尝了一口，竟发现味道很不错。 嘴上虽然嫌弃得很，但是他不仅拍照留念，而且还全部吃完，一点儿都没剩。 这要苏颐澜看见了，绝对要说一句“嘴硬是病，得治”。 吃完早餐，难得放空的状态里，谢旻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他们从前相处很少有肢体接触，就算睡觉中间都明摆着“楚河汉界”，结果三年后一回来便差点是“负距离”了。 他甚至不知道严昱的感情是怎么发展的，不知道他的感情源于何事，他还没从“孩子已经长大了”反应过来，便猝然被他架在了表白的高墙上。 可要问谢旻是怎么想的，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这个出现在身边的人是谁都好，但是现在恰好是严昱、恰好小他八岁、恰好是同性而已。 但偏偏遇见那么多人，只有严昱而已。 对于喜欢、爱这两个字，谢旻并不敢轻易下定论觉得不讨厌便等于喜欢，他带严昱回家那是混沌久开灵台，头回的莫名其妙。 要不然从前就像是苏颐澜说的那样，猫猫狗狗他尚且嫌弃，怎么还会带个孩子回家？ 谢旻从小被吴峰收养，同理心和共情几乎没有，看似笑着其实心里冷漠极了，带了严昱回家又怎么有信心能把他养好？ 其实他原本便没想着怎么养，便是一个“放任自如”，等着他成年了便要人一刀了结、要么一枪崩了他。 可是他给自己悬在头顶的“一刀”还没先剁下来，“凶手”先动了凡尘之心，又将他拽进泥沼里一起沦陷。 可是谢旻能怎么办呢，他从别墅里将严昱拎回家，便像是已经注定了这一场爱意交缠。 虽说他从前是把人当个小崽子看，更没有世俗欲望的想法，满心想着要逃离、想着死，甚至还想着怎么让严昱拿起手里的刀对准他。 这会儿他想清楚明白了，却蓦然发现，他自己杀人杀出了心理问题，觉得累了，想死了，他要严昱杀了他，可是他又把严昱往哪里放？……他再想一分，都觉得有些心疼了。 及至此刻，他才恍然明白，严昱临走前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是那会儿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这是个很新奇的体验，以至于谢旻直接从家里驱车去了公墓的位置。 人都是有感情的，但杀手没有，谢旻觉得自己可能不太像大众所定义的“杀手”。他们彼此的感情从前虽然没料到，但从后应该不必多管，顺其自然便好。 但他并不准备这么快就让小崽子得逞。 “您好久没来啦？是有什么事吗？” 正在扫墓的老人是谢旻以前的熟识，从前他心里诸多遗憾、悔恨和劳累，偶尔便会坐在墓碑前看着墓志铭，便渐渐熟悉了。 “没事，”谢旻轻呼一口气，看着自己立下的墓碑，“向死而生”四个字镶嵌着金色的边缘，“我是来退还的。” 老人似乎有些惊讶，“不要了？” “嗯，不要了，”谢旻笑着道，“……我应该找到那个让我‘向死而生’的人了。” 得到了谢旻的肯定答案后，老人依然觉得惊奇，兀自猜想道，“你一定是遇见特别的人或事了吧，他让你改变了固有的想法，治好了你的顽疾，……这是好事啊。” 老人总想起他从前每次到这里，都沉着面容，仿佛这生活里没有能让他再开心快乐的事情，他试着劝过他，接受一些新的人，或者是一些物品…… 可是谢旻说，那会让他毫无安全感。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了顽疾的治疗方法，但老人依然为他开心，他还从没有见过谢旻如此平静轻松的面容。 “以后还会想来吗？” “……不会了，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