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另一头勇者和狐狸精相安无事，不过这也是暂时的。

    这两个各心怀鬼胎，正坦然自若地调情，不过虽然嘴上浓情蜜意，你来我往地好哥哥～俏meimei～，截然是上辈子没见过面的老情人，实际上宋之屿的手就没离开过剑柄。

    “哎呦～我摔倒了～”

    前方的狐女在山路上滑了一下，没想到勇者非但没有上来扶她，反而更退后一步。狐狸精挨在岩石旁柔情似水地回眸，见勇者淳朴的脸万分疼惜愧疚。

    “meimei，你怎么摔了呢？”

    “呜……人家的脚拐了。”

    “那要怎么办才好？”宋之屿柔声问，“你渴不渴，我先给你打口水来，你先在这歇歇？”

    “嗯。”狐狸精捂着脸点头，宋之屿才恋恋不舍地走了，一步三回头确认她还在原地。

    等跑远了，勇者马不停蹄地溜了。

    哼，死狐狸精。多少穷酸书生的冤魂告诉我们，野外的狐狸捡不得啊！

    没了圣子没了狐狸精，勇者的步伐越发轻快起来，他自己去救公主好了。可转着弯，他好像很久没看到那个醒目的高塔了，这下天快黑了，他还是先捡点柴火歇脚。

    只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除了他的脚步声，好像还有别的人，勉强保持和他一样的步伐跟在后面。

    见他站了很久没动，后方不止是人是鬼的东西才阴恻恻地开口:“好哥哥，你怎么不走了？”

    “啊，是特地在等我吗？”

    “……”宋之屿手臂上狂冒鸡皮疙瘩，他承认是看狐狸精娇小可爱非恶貌，才皮了这么几下。

    不祥的气息在周围快速蔓延。他没出声，静观其变，手上的剑出鞘一寸。

    刷——

    冷冽的狂风忽然席卷了山腰，林叶哭嚎，暗影绰绰，恍若有许多冤魂在飘荡惨叫。这其中只有少女站得笔直的瘦弱身影，她猛地半弓起背，折起的身体一下涨大，身上的黑袍在影子中被撕裂成片片条状。

    而少女的存在已被一只巨大的狐狸代替了，它微微偏过三角形的脑袋，幽亮的眼睛锁定了某棵蕉树后面的勇者。

    啧，还真是九尾狐。

    只听见咻地一声，宋之屿跳到树上时一条恐怖的大尾巴已经抽到他原先的位置，扑了个空后将树根卷了一圈原地拔起。

    宋之屿扑到另一边躲过第二根偷袭的尾巴，同时弹了一串火簇飞向狐狸。

    “咿呀——”狐狸惨叫一声，它被烧秃了一片毛。

    “火蛇共舞！”见它没躲，宋之屿直接放出大招。

    宋之屿跳到地面上，火焰中扭曲的狐狸影子仍然在注视他，这视线说不上来的奇怪。他眯起眼睛，火狐狸张狂地裂开狞笑，在在它抽出一条巨大的尾巴时，勇者跳起向下挥剑。

    “桀桀桀桀……”

    斩断一条尾巴后，勇者猛地退后几步，狐狸周身漫起高浓度的黑雾，它卷了一遭便消散，原地只剩下狐耳朵狐爪趴在地上的半妖之物了。

    “吱——”它冲勇者龇牙，勇者则在数它背后的尾巴。

    一、二、三、四、五、六、七……好家伙，少了两条！

    宋之屿精神一振，持剑发起冲锋。

    几个回合过后，这一小片森林被他们夷为平地，双方各占一角休战。狐狸精只剩下一条尾巴了，而宋之屿的魔力临近枯竭，体力勉强能支撑，只是不能再进行狠厉的进攻，两者都在等待对方的失误。

    能赢是能赢的，宋之屿凝视着它，露出轻蔑的笑容。

    “咦呀呀呀呀——”尾巴的消减让狐狸弱了很多，也失去了理智。

    一阵风，狐狸便消失在原地。勇者被推倒在地，他提剑格挡，同时把狐狸撞开，狐狸被摔到地上，宋之屿用剑扫起一片树叶，轻飘飘的叶片转瞬化为凌厉的刀片扎到狐狸身体各处，让它发出一连串的惨叫。

    宋之屿没有迟疑，上前补刀斩下它的首级，用最后的魔力点燃火决烧了。才喘着气，安抚心惊胆战的小心脏。

    “我佛慈悲，姑娘你快超生吧。”

    他嘴角的笑还没扬起来，胸口忽然一空，一只血淋淋的狐狸手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还是大意了。

    勇者反手用光明之剑贯穿身后没有脑袋的妖怪，此时剑刃闪烁出金光，让它彻底化为灰烬。

    等安赛欧凭着飘飘忽忽的感应找到他，勇者已经快凉了。

    “敦……”他颤抖地将冰冷的身体抱起来，两个人都全身是血，要多惨有多惨。

    只是安赛欧能自愈，普通的伤就算把他五马分尸全身碾碎，只要时间足够长，他都能复原。勇者的体质算强健了，但他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身体里的血将要流尽，他的呼吸也变得微乎其微。

    “呃……”宋之屿被他唤醒了一点意识，他倒没觉得死亡有多难受，斩了狐狸精后他就陷入了晕厥。

    只是抱着他的人一直在发抖，圣子的脸在黑暗中瞧不清。他的悲痛也是压抑的，宋之屿只有这样贴近了，方才察觉到。

    “好孩子……”他伸出虚弱的手，想要触碰这人，快无力地落下时，就被温热的手掌抓住了。

    那人紧紧握着他，手掌中生命的鼓动传递过来，宋之屿便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像回光返照了，眼睛大大地睁着。

    “安赛欧，我没听你的……是自作自受，你不用自责。”

    “我死后，你一定要回去找弗尔森，确认他没有事……还有茱莉亚……帮我带一株水仙花送给她，她很喜欢……”

    勇者话还没说完，便闭上眼睛，撒手人寰了。

    “敦！！！”

    龙鸣将黑暗中的鸟兽纷纷惊起，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乱了奔相告知。安赛欧埋在勇者冰凉的胸口，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控，如此绝望。

    乌云在上空盘旋成环，穹苍中绯红的巨大圆月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它看到非人之物的影子张扬地撑开双翅，冲天嘶吼，周遭的生灵才如此不安。

    突兀地，勇者的身体出现微弱的光芒。安赛欧很快察觉到了，从他里衣的口袋中翻出一块本是五彩斑斓，在月光下完全变成了猩红色的鳞片。

    它像有了生命一样是温热的，安赛欧捧着它的手都在发抖。

    上古龙神的逆鳞，需要遗留之血才将它激活。

    安赛欧没有半点迟疑，他将勇者躺平，拉开他的衣领将鳞片放在胸膛中央，随后在上方划开手心。

    这滴漆黑的血在万众瞩目下疾速下落，和心脏一样的龙鳞一同融入勇者冰凉的尸体时，森林里的至灵之鹿仰起脑袋，它似乎听到了来自月亮之上的一声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