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世界的孤儿
第三十一章 世界的孤儿 十二月初的时候,广州的天气本来也是非常宜人的,然而到了八号这一天,忽然来了一阵寒流,气温降到了十四到十七度,第二天更是冷下来,最高温度十四度,低温只有十度,简直和空间中月初的温度差不多,当然这几天空间之内更冷了,小池塘几乎结冰。 九号的晚上,云海镜回到家中,在厨房里简单弄了一碗食物,当她坐在餐台边的时候,脸色看起来有一些疲惫,不仅仅是为了一天的工作,也是因为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她根本没有办法午休,办公室空调是单冷,没有制暖功能,在这样的温度之下,躺下来睡觉实在太冷了,很容易感冒,医药费倒不是最重要的,可是那种难过感让人很头痛啊,尤其是还要拖着病体来上班,那就更加痛苦。 云海镜现在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就是保持身体健康,否则即使自己有空间,能够起到的作用也不大,一个不住咳血的人即使是躺在这样一个nongnong童话风格的房屋里,也仍然是悲催的,那种伤感的情绪不会因为房间漂亮而有太多减轻,当然肯定是比躺在漏雨的茅草屋中强多了,而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就包括“八十岁还在菜园种菜”,那真的需要一个好体格啊。 因为午睡的缺失,与之前对比起来,这几天云海镜就觉得格外疲乏,尤其是她早上要早早起来去禽畜区劳作,晚上也要准备饲料,就清晰地感受到体力的透支。云海镜也曾经想过,要不要买暖暖贴来贴,这样就方便午睡,不过后面一想还是算了,毕竟整个办公室都是那样冷,贴着暖暖贴,清醒的时候或许没问题,然而一旦睡着,恐怕也未必会很舒服,所以自己在冬季里就早一点睡吧,反正这样的天气本来就正好睡觉,冬眠啊。 云海镜将一勺泡菜汤饭送到嘴里,要说就在今天的时候,郭爱妮还是体现了一些同事爱的,她贴了一张暖暖贴,坐在座位感到很暖和,就悄悄地拿了一贴给倪佳茵:“佳茵姐,你试一下这个,我看你好像有点冷的样子。” 倪佳茵说了声谢谢,去资料室就把暖暖贴贴在了衣服内层。 郭爱妮转过脸来又看到自己,很客气地问:“海镜姐,你要不要也贴一张?” 当时自己也十分礼貌地说:“不用了,谢谢,我不冷。” 经过几次的事情,如今自己与郭爱妮是相敬如冰,工作之外的言谈简直好像甄嬛传,明明没有什么想要讲话的愿望,却还要为了表面和谐而勉强去应付,你说一句我回一语,看起来客客气气,然而言辞之间却干巴巴毫无情感,因此云海镜简直不知道过去宫中的那些女人是怎么活下来的,那张脸成天挂着虚假的表情,估计都僵掉了吧?在这种环境之下还能坚持,必须得是本身戏剧天赋比较强的,对于这种暗地里绷紧的人际关系容忍度也比较高,像自己就总是感觉到别扭。 郭爱妮其实还是一个比较稳重的人,并没有因为恼怒而意气用事,虽然对自己肯定是有许多看法,但是工作方面大家还是能够比较理性地配合,当然在这样心中有芥蒂的状况下,配合得不会是非常愉快,人毕竟不是机器,融洽的人际关系对于工作生活都是很重要的,可是对于目前的状况,云海镜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要能够恪守工作原则就好。 吃过晚饭,云海镜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出去料理了一下饲料的事情,如今动物增多,饲料机里面只能储存一天的食料,必须每天干活儿了,因此她很盼望快一点过年,回到家里赶紧杀掉一头猪,减轻一下自己的饲养负担。 当她再次回到客厅,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三十分,云海镜抱着干净内衣和一套睡衣进入洗手间,向日葵外形的莲蓬头喷洒细密的水流,这枚花洒不仅外形与真实的向日葵一模一样,而且尺寸也与此相当,就是那种营养良好茁长成长的肥硕向日葵,盘面宽大,一个个葵花籽形状的出水口密密麻麻,只要一打开开关,温热的水流很快就洒了出来,如同一个小小的瀑布。 云海镜很喜欢这种大面积喷洒的热水,这样洗澡才舒服,如果是小小的莲蓬头,总是觉得不够爽快,尤其是冬季里,不安装浴霸、水流又很小的话真的是很冷啊,即使是夏天,那样涓涓细流也让人觉得效率很低。 而空间中这样的花洒就很大气,一个大大的金黄色圆盘罩在头顶,夏季从外面回来,只要站在下面淋上两三秒钟,一身的汗就仿佛全都冲刷掉了一样,心中立刻感到清爽了,而这样的大水流在冬季里更是格外贴心,在最寒冷的季节,虽然住宅之内是十分温暖的,但是人从外面归来,难免带了一身的寒气,如果只是单纯的冷倒也罢了,但那种萧瑟的情绪却已经渗进骨头里,这种时候一个热水澡就是解除魔咒的妙法,站在花洒下面给热水浇上几分钟,就感觉到骨子里的寒意逐渐消失,血管里的血流速度加快,整个人都暖起来了,仿佛春天的植物一样重新焕发了生机,这在寒冷的冬季,热水澡简直是人的一种至福呢。 云海镜垂着头,用清水将头发上的洗发露泡沫冲洗干净,然后就关掉了水,她拿过大毛巾来将头发上的水珠擦干,又直起身子来擦着身体。她仰起脸向上方看去,望着头顶那宽阔的花洒,真的是非常逼真,外形饱满得很,颜色又很鲜艳,让她一下子想起了百万葵园的秋季,那许多镶嵌在盘面上的葵花籽外形出水口,让她微微地有一点密集恐惧症,不过一想到它们的功用,云海镜的心就一下子开朗了起来,这样一个热水澡真的很舒服啊! 云海镜穿了睡衣,回到卧室里用风筒吹干了头发,坐在床上想要看一会儿书,不过看书之前她顺手拿过手机点开微信群,一进来就看到唐白鹭正在那里惨叫:“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落在我的头上?就在这十天里,已经有三个白人,一个日本人来问我,‘你认识蒋劲夫吗?他在你们中国很有名吗?他家暴你知道吗?’‘你看BBC了吗?谁是蒋劲夫?’‘你们中国家暴正常吗?为什么都在支持施暴者?’‘为什么觉得日本人该打?是歧视日本人吗?’晕死我啊,我不是中国驻澳洲发言人啊,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来问我这些事情?” 苏玖笑道:“露西受委屈了,确实是很无辜的,我们在国内闹心也就罢了,你到了澳洲还要受这些事的牵累,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是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云海镜前后想了一想,也觉得十分有讽刺性:“之前我们还担心因为基因编辑的那件事,露西在国外给人家排斥,好像中国人个个都是邪恶科学家一样,哪知那件事没有影响到露西,却崴在这件事上,话说这次的事情出来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蒋劲夫,这个家暴案倒是提高了他的知名度,当然是臭名远扬的那种,这种广而告之还不如不要。” 唐白鹭十分苦恼地说:“基因编辑那个毕竟还是比较高端,我不过是个寻常的的公司职员,怎么也联系不到邪恶科学家上面去,蒋劲夫这个事可是十分亲民了,家暴啊,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非常好理解的,所以熟人和我讨论起这个事情来毫无门槛障碍。蒋劲夫名声鹊起倒也罢了,最要命的是我的祖国同胞实在太有存在感了,翻山越岭翻了墙到INS上去刷啊,一片喊打的声音,打得有理,打得活该,这一下外国人都惊诧了,中国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BB、纽约时报都报道了这件事,太丢脸了,世界群嘲啊。” 云海镜憋了一会儿才说了四个字:“帝吧出征。” 苏玖说道:“唉,白鹭,你向她们解释一下吧,正常人还是多数,就是喷子话比较多。” 唐白鹭道:“我当然是要解释的啊,毕竟要维护祖国形象嘛。我就说这些人都是比较反常的,有点社会边缘人那样的性质,其实我们中国大部分人都是反对暴力的,但是恰恰是这样的人存在感特别强。我的那些外国朋友也表示十分理解,说一个群体给人的印象总是由那些最活跃的的人塑造的,不过很可惜的是,这部分最活跃的人未必就是好的,就比如当年德国的纳粹形象就非常鲜明。大家都说伤害罪就赶紧走流程,而如果蒋认为中浦诈骗,那就去告诈骗,双方都负起自己的责任来,然而拜托真的不要再刷舆论了,捕风捉影的事情是不可以拿来当证据的,这种事情让人觉得简直好笑。” 商绿薇:“什么中浦7P的传说都出来了,我的妈这是上演吗?皮子你的网剧又有素材了!” 叶鑫渊大概是在忙,没有立刻说话,林芷菁倒是说道:“这一阵真的是热闹了,又是吸毒又是家暴,中国娱乐圈热火朝天。” 苏玖皱眉道:“我今天还没翻墙出去看呢,前几天真的是闹心,以前总觉得搭梯子跳墙太麻烦了,看电影听音乐都不方便,现在才明白有墙真好,外网的那些评论最起码眼不见心不烦,总算能得个清静。要说那帮子翻墙出去‘扬我国威’的家伙也真的是闲得无聊,平时让他们登录INS找外贸客户都未必愿意吧,倒是为了一个蒋劲夫这么卖力,莫非是暴力权比赚钱重要?” 唐白鹭唉声叹气:“其实我周围的外国人还都挺好的,为人和善,对中国人的印象就是:勤劳可爱,做饭很好吃,她们都很喜欢中餐,有时候还问问中国功夫什么的,可是这一次真的是让她们大跌眼镜,我拼命解释了半天,她们表面上倒是很能理解的,但是心中怎样想我就不知道了。我真的拜托我的同胞,要骂人就在中国的内网上骂好了,什么微博微信知乎啥的,起码外国人看不到,不要来INS啊,实在控制不住非要翻墙骂人,先把英语练练好,免得外国人误会我们支持施暴的同时还要觉得我们英语不咋的,fuum是个什么鬼?” 商绿薇笑道:“Fuum 从语法上来讲没有问题啊,就是太过直译了,典型的中式英语,类似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 这时叶鑫渊终于上线:“还Fuum,Motherfucker不会吗?中国功夫她们这一次不是看到了吗?中国式战狼都是这么表现的。另外我作为一个中国人,坚决反对民族刻板印象,什么‘中国人做饭都很好吃’,难道我们中国人都是厨师吗?我就不会做饭,一日三餐点外卖,如果家里来了客人,要尝一尝我的手艺,我可以给她两个选择:方便面OR速冻水饺,看她喜欢吃哪个吧,反正我都能煮熟。白鹭你这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毕竟是华裔,中国发生点什么事,有时候难免要牵扯到你头上。” 商绿薇尖利地说:“就蒋劲夫这个事情的‘家暴有理’的舆论,估计跟绿教差不多了吧?还diss什么绿教?” 万花宝咯咯笑着说:“猕猴桃人。” 云海镜琢磨了一下,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想出这个比喻的人也真的太刁钻了,自己从前只听说过“香蕉人”,那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黄皮白心而已,然而这一次黄皮绿心就真的有点太挖苦人了。再多疑一点,猕猴桃的表皮上还有许多毛,不像香蕉皮那样光滑,如果诛心一点说,这是在讽刺返祖性。 之前的基因编辑到现在余波未息,从不断披露的资料来看,水下还不知隐藏着多少事情,贺建奎团队的另一项基因编辑研究可能涉及到三四百个三原核人类胚胎,这人有前科,信誉不佳,所以一看到这么大数量的人类胚胎,就让人不由自主地冒冷气。 过去的一些事情也给人翻了出来,比如二零一五年,中山大学的黄军就团队用废弃的八十六份人类胚胎做实验,算是无意中跨域了基因编辑技术的红线,引起西方忧虑,担心会成为新的国际军备竞赛;二零一七年的韩春雨事件虽然最后证明很可能是造假,然而却也可以表明中国从民众到政府都很期待本土科学家在基因领域的成就;而这一次终于出现了贺建奎的基因编辑婴儿——一对双胞胎女婴,露露和娜娜。 或许整件事情唯一带了一点喜感的就是,到如今一口大锅在天上乱飞,始终不能落地: 南方科技大学回应:不知情,深表震惊,贺建奎已停薪留职; 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否认“基因编辑婴儿”在该院出生; 艾滋病互助平台“白桦林”回应志愿者招募:单线联系,不清楚细节; 深圳卫计委: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未按要求备案,已启动伦理问题调查。 云海镜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场景,到了这种时候,受审者都是想尽办法减轻自己身上的责任,“这个不是我干的,那个也不是我干的”,然而当他们高歌猛进的时候,那就是“这个是我做成的,那件事全都是幸亏我啊”,人的勇气不过如此。 云海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二零一八真的是跌宕起伏的一年,太劲爆了,几十上百年后的人们研究近代史,回过头来再看这一年,或许会认为是具有历史关键意义的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