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那堪回首
“滴～呜～滴～呜～滴～呜～滴～呜～” 黑暗中秦肃声摸索着拉开床头的灯接起了电话，那是他给警局设置的专属铃声，一旦有警情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至于延误出警。 在挂断了警局的电话之后，秦肃声一边开始换警服一边给谢雨打了个电话，“我要出警，来趟我家。” 刚刚到家也就五六个小时的谢雨因为老秦这后半夜两点的电话从被窝里爬出来，一脸哀怨的从对门过来。 “有事电话说。”简简单单五个字，换好衣服的秦肃声干脆利落推门出去，拿起了电话给谢雨拨了过去。一套cao作行云流水，当然，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大半夜接到警情给谢雨打电话了。 “有事快说，真不知道，我到底欠了你多少钱，每次都是半夜把我叫过来，知道的是我来陪你meimei，不知道的以为你秦大警官半夜三更叫人过来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说重点，漠漠明天开学要去新学校，我现在送她去指定来不及了，你帮我......”半夜里拦出租车都不好拦，这个时间地铁早就下班了，他只能是一边跑一边找一个方便的地方拦车。 “您打住，大晚上陪你meimei睡觉没问题，不过我明天也要上班啊，我能开车给她送到学校，但新班主任要开班会我可没办法了。”电话这面的秦肃声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了终点之后，还特意让司机快点，晚上其实路上也没有那么多车。像这种情况，秦肃声直接让司机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那好吧，你明天早上和漠漠说，我会晚点去开家长会，但我一定会去，让她在教室里等我，如果你看到新班主......” “风哥，我看不到新班主任，”谢雨打断了秦肃声的话，她一个副总，平时帮她带带娃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她也不是闲人，“我只能送她到学校门口，明天公司有早会，这样，我去校门口看一眼她分到哪个班，给班主任发个短信，说明一下情况，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妥，回来请你吃饭。” “行，你回来再说。”谢雨不多说，也不多问，问了秦大警官也不会说，自己也困得要死，赶紧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至于秦肃声请吃饭这事儿，十回里有十回他自己都不记得，口头禅罢了，当真就输了，谢雨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 司机师傅一路火花带闪电，连闯了七个红灯，把秦肃声送到了警局，秦肃声临下车的时候，师傅还跟他说，“这今天恐怕是把我这辈子的红灯都闯了！” “放心吧，明天到交通队，我给你消。”秦肃声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跑了。 警局三楼，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秦肃声还没进门，就听见了江天扯着嗓子喊，“疑似失踪？失踪不是去派出所吗，找我们刑警干什么？”江队脸上自然是难看的，凌晨两点接到个疑似失踪案，谁都高兴不起来。 就算是正经失踪案，也没有直接找刑警的啊！又不是绑架！ 王黎回答他的时候也是面露苦涩，大晚上在家睡得正香，指挥中心一个电话，和周公的约会都断了。主要是这还不是什么绑架勒索，杀人抛尸的大案要案，就只是一个小情侣出门玩不知道到哪去了。不过心里不爽归不爽的，该办的案子还是要办的，王黎介绍了一下目前已知的情况，“当事人叫刘淼，20岁，渭淮师范大二的学生，是因为刘淼给室友张潇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依稀可以听见求救声。” 刚进门的秦肃声听到这个情况，问了一句，“绑架？” “据报案人说刘淼的声音非常微弱，而且问话也不答话，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求救声。”王黎解释了一下。 “受伤了？”秦肃声又提出了另一个想法，不过也被王黎否掉了，“她的室友报案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并不能确定现在的具体情况。” “那这是找我们来干什么？还有人和刘淼一起失踪吗？”江天说。 “江队，你咋知道？和刘淼一起失踪的好像是她男朋友，叫刘白。”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也不是谁都能干的，一个女大学生，民警出警就够了，实在不行加一个中队派过去也够了，犯得上把整个刑侦支队的人都叫起来吗！这得是什么宝贝失踪者啊！ 不过秦肃声的关注点和他们都不太一样，“好像？” “因为刘淼的室友也不确定他们在没在一起。” “这刘白什么来历？”江天问道，秦肃声没做声。 能让刑警队全员凌晨两点从床上爬起来的，背景太简单，江队真的会直接掀桌子的。秦肃声虽然才二十二，但是从警校毕业已经两年了，大大小小案子也跟了不少，但是像这种半夜的失踪案也是第一次见。 最后还是王黎说了一嘴，“这个刘白是山海集团的太子爷，长得不错，最近好像在晚上挂了个网红的头衔，说实话啊，除了脸真没啥优点，唱歌跑调，四肢还不协调，偏偏就爱发这种舞蹈视频，现在在网上因为他的傻逼气质也有点名气。” 王黎话音刚落，秦肃声就感觉到了四周不少人都在看着他。要说这山海集团，那确实是没有人比他熟了，和他们家的江峰是对家，而且，颇有渊源！ 秦肃声的父亲秦江和谢雨的父亲谢峰一起创立了江峰集团，最开始是做房地产，后来涉足了很多领域，建了学校，做了医药。他们家的医药主要是搞研发，山海也搞医药，但主要靠走量，虽然也有研发，但山海不精于此。 不过秦肃声对公司的事一向不感兴趣，所以即使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也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后来还是王黎继续说道，“这刘白就是典型的富二代公子哥，不过人家就是家里有钱，上面有人，原本也没有人发现他不在，都以为他要么在家里打游戏，要么出去和朋友泡吧，平常找不见人三四天都不会有人奇怪。” “他爸妈呢？儿子没了，也不着急？”江天问道，按说失踪了，最先报案的应该是父母，不过听王黎说的意思，好像刘白的父母一点都不着急呢？ “人家夫妻俩忙着谈生意，现在还在国外呢，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这不，一通电话甩回来，让咱们找了吗！”坐在另外一边的赵光旭叼着根烟醒神，要不是江天在这儿，早就爆粗口了。 “手机定位了吗？” “定位了，最后一次信号出现是在公墓后山。”计算机前面的张晓报告了位置，只不过这个位置，让沉默了半晌的秦肃声都不免吐槽了一句，“靠，这俩人约会啊，还是殉葬啊！” “老王带几个人，跑一趟，把刘淼的室友和刘白的朋友，带回警局问一下情况，剩下的人和我去搜山。”江天做好人员安排，该出警的就出警了，秦肃声打着哈欠就跟着大部队往出走，江天叫住了他。 “你不是今天有事吗？这么晚还来？” “师哥不也是新婚燕尔，嫂子不是照样放你出来了？”秦肃声扯着闲篇，对于自己的这个支队长，他可真是没在怕的。 “没个正形！没什么事你先回去也行，也不是什么大案子，漠漠那边......” 想来两个人认识也有五六年了，对秦肃声的家庭情况也多少有了解，担心漠漠的情况。 “没事儿，她都十二了，我那个时候都自己出去住校......” 秦肃声的话断了，没有继续说下去，空气中有些安静，不是有些，是很安静，仿佛其他人的声音都成了背景音。 他十二岁的时候...... 叛逆，住校，打架，旷课，那是秦肃声十二岁的开始。 只不过这一切都在一个七月仲夏的周五戛然而止。 他和平常一样，放学回家，看见的是桌子上已经凉透的醉蟹和松鼠桂鱼，那是漠漠最爱吃的两道菜，之前mama带他和漠漠出去玩的时候，漠漠就很喜欢吃这些，回来之后就找了秦江就专门找了厨子给漠漠做。可今天的桌子上，菜还没动，已经有些凉了，家里却空无一人，平时热热闹闹的饭桌一下冷清了不少。 刚刚放学的秦肃声跑去敲了隔壁谢叔叔家的门，“谢叔叔，我爸妈和漠漠在您家吗？”十二岁的秦肃声已经有一米七几了，个头面相都是出类拔萃的，要不然小时候谢峰也不会总拿他和谢雨开玩笑。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的那身家居服，秦肃声差点都没认出来，这是从小到大慈眉善目的谢叔叔。男人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和之前那个说要把小雨嫁给秦肃声的做老婆的谢叔叔判若两人，rou眼可见的苍老，原本也就才刚四十多岁的人，两鬓已经rou眼可见的白了。 “老秦没在家吗？”声音明显的憔悴，沙哑，听了让秦肃声有些心疼，但是还是解释了一下，“没有，我刚放学回家，他们都不在，我以为他们来这里看您了。” 他虽然平时不住家里，但是因为每周五都会回家，爸妈也会和他说谢雨mama的事，上周的星期二，小雨生日的那一天，小雨的mama去世了。其实小雨mama因为之前的染上的病一直卧床不起，现在的情况对于徐阿姨来说，多少也多算是解脱吧。 只不过谢峰和徐鑫一直都十分恩爱，徐鑫走后，谢峰一直没有走出来，秦江夫妇怕他自己在家带女儿照顾不好自己，就没事来他家一起吃饭。公司的事务这段时间也一直是秦江在管理。 “那你先进来等一会儿吧，小雨去学琴了，晚一点才能回来。”小肃声进了屋子，屋里面每天都有阿姨打扫，还是很整洁，所有的摆设和他之前来的时候基本都是一样的，只是小肃声注意到原本放在阳台上那盆一直高仰着头的向日葵，已经枯萎了。 那棵向日葵是徐阿姨生前养的，徐鑫很喜欢花，家里面很多的花都是她买回来一直照料的，小时候每次来和小雨玩的时候，经常是满屋子的花香。徐鑫过世后谢峰也一直好好照料着她的那些花，可是那棵向日葵还是败了。 “你随便坐，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你还没吃饭吧！” “谢叔叔，你不用忙，我就坐一会儿，我爸妈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不过虽然秦肃声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肚子却很没眼力见儿的叫了一声，他从放学回家就没见到父母的影子，桌子上一桌子的菜，他连尝都没尝，就跑到谢峰家来了。 “好了，别嘴硬了，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去看看阿姨有没有给留饭。” 谢峰和秦江很像，性格像，做事的风格像，就连喜欢的类型都相差不大，所以在秦肃声的印象中，两人相处起来一直和和气气的，唯一一次争吵也是在两年前，因为公司投资项目的事情两人大吵了一架。秦肃声印象很深，当时徐阿姨刚查出来得病没多久，谢峰和秦江当时因为这件事吵得很凶，后来还是徐鑫和刘晴在中间调和，最后两个人都冷静下来，遵从了秦江的方案。 谢峰叫秦肃声去餐厅吃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秦肃声也知道谢峰这段时间一直心情都不是特别好，所以他也就是陪着谢峰唠唠家常琐事。 “怎么想起来去住校了？”谢峰突然问起了这事。 秦肃声的叛逆期好像来的特别早，刚上初一就嚷着要去住校，刘晴对他这个儿子充分的认证了一句话，叫做老大照书养，老二照猪养。但是秦肃声和秦漠漠完全长反了，漠漠四岁听话懂事，小风十二岁，叛逆的紧，有的时候刘晴管不住了，就找秦江，秦江平时也忙，管他的时候多半都在骂他，他待不住，就跑去住校了。 “我爸最近看我不太顺眼，我妈最近也有点唠叨，躲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唠叨点也挺好的。”谢峰在嘴底嘟囔了一句，就像老年人总会自言自语一般，小风没在意，在谢家简单吃了晚饭和谢叔叔告别后，刚要出门，小雨就回来了。 小雨个头不小，但是和身后的大提琴相比，还是瘦弱了点，看见秦肃声的时候，眼睛倒是微怔，“小风？你来我家干嘛？我看你家外面来了好多警察是怎么了？你爸妈呢？” “警察？什么警察？”秦肃声觉得谢雨莫名其妙的，可是谢雨皱了皱眉头，朝着门外指了指，让他自己看，“你还是回去看看吧，应该是出什么事了，我看都拉警戒线了。” 警戒线？警察？我家？ 就只是这几个关键词就足够小风在脑海中补出一部大戏了，他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几乎是空白了，只剩下几个空乏的问句，爸妈呢？漠漠呢？只穿了一只鞋的肃声已经想不起还有另外一只鞋要穿了，夺门跑了出去。 出了门环顾四周并没有想象中的警笛环绕，只是那红蓝交映的光在半晚时分晃得人有点晕，秦肃声摇了摇脑袋，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我想错了，不会的，不会的。他剥开警戒线就要往屋里跑，被一个警察搂腰拦了下来。 “你谁啊？干什么的？没看见警察在这办案吗？”十二岁的秦肃声力气就是大得很的，被那个中年刑警搂着，四脚朝天就要往里面冲，“这是我家，我家！让我进去！我爸妈呢？” 听了他的话，那个警察也微微放开了他，但还控制着他，没有让他冲进去破坏现场，“你叫什么？” 只不过此时他的满脑子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秦肃声，秦江是我爸，刘晴是我妈，秦漠漠是我meimei，他们在哪？他们在哪？”他就差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报出来了。 “你先别激动，他们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我们是来......”后面的话秦肃声听得都不真切了，车祸，抢救这两个词在秦肃声的脑海中萦绕，“车祸？医院抢救？” 秦肃声的声音慢慢沉了下来，没有了刚才的急躁，逐渐冷静了一些。他心里突然像是落下了一块石头，还能抢救，还好。 “在哪个医院？”见到秦肃声好像已经冷静了，那个中年刑警也就慢慢放开了他，“渭淮中心医院。” 一双大手落在了秦肃声小小的肩膀上，一个沉稳成熟的声音在秦肃声的身后响起。秦肃声回过头，就看见谢峰那张原本憔悴的脸上，慢慢开化，熟悉的感觉慢慢的回来了，“我送你去。” 身后的谢雨冒出头来，同样是十二岁，稚气未脱的奶声奶气的喊，“爸爸，我也要去。” “你在家，我送小风哥哥过去，等爸爸回来。”谢峰揉了揉她的脑袋，小雨失落的垂下了脑袋，嘴里嘟囔出两个字，“好吧。” 秦肃声跟着谢峰两个人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反复回想他今天到家后看到的一切，没有动过的饭菜，异常空荡的房间，家里人都知道他今天回来，饭菜都准备好了，他们开车要去哪呢？在谢雨家吃饭的时候，餐厅的朝向和他们家正好完全相反，所以他什么都没有看到，甚至不知道警察是什么时候来的。 到医院的时候，秦肃声直奔抢救室，护士和他说，小女孩已经脱离危险了，大人还在抢救。 “还在抢救......”这算不算是好消息呢？相比于到医院便听到死讯，好像抢救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听到这个消息，谢峰将秦肃声安置在抢救室外面，“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看看漠漠。” 抢救室的门口，十二岁的秦肃声第一次体会到心乱如麻，门上亮起的红灯，是那么刺眼，刺的他的心口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他不敢往下想，漠漠已经脱离危险了，父母也一定会没事的，他只能这样麻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