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流血
三 肯尼没有死。他浑身血淋淋的被抛弃在一处垃圾堆旁,被清洁工当成抛尸现场报了警,结果警方发现他还有气,当即送进医院抢救。 醒来后,肯尼才得知自己胸口被划了三刀,腰腹间被捅了三刀,精准狠厉,但都恰好避开了致命处,除此之外,胸骨微裂,咽喉也有软损伤。兰迪警长面无表情地将这些事情告诉他,然后质问:“你又惹了什么事?” 肯尼摸着受伤的喉咙,表示自己还不能说话。 警长瞪了他一会儿,才将纸笔递过去。 肯尼用颤抖的右手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可能是抢马子的事,具体是哪个我也不知道。 兰迪庞大的身躯刷地站了起来,带翻了一把椅子,引得门口的护士探头查看。他眉头紧皱,在病床前转着圈:“迈尔斯,你别把我当傻子,我知道你们那些小混混的把戏,这种程度的伤,不符合你的层次。” 他紧盯着肯尼的眼睛:“你最好老实交待,是不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肯尼微微垂下眼皮,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 辛迪思的来访带来了一束鲜花,和兰迪警长为何格外神经质的原因。 她靠在床头,低声告诉肯尼:“一个男孩的尸体在河边被发现了,是三年级的安德鲁,死状非常……”她将声音压得更低,“听说从喉咙到腹部,完全剖开了。” “报纸上没看见消息。”即便在医院里,肯尼依然保持着每日看报的好习惯。 辛迪思扯着自己带来的花束,不安地道:“媒体被压得很死,警方现在焦头烂额,当然不想记者们再来插一脚。” 焦头烂额的肯定不止警方,沃利斯校长应该也在其中施压了。 肯尼想了想,问道:“安德鲁的尸体,是哪天被发现的?” “前天。”辛迪思声音低沉,“刚好是他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 肯尼摸着下巴,自己是三天前住院,安德鲁的尸体次日就被发现,难怪兰迪那老家伙会特地来关心我的死活。 “肯尼?肯尼斯!”见病患居然神游,女孩发怒了,“你能不能别这样……这样莽撞。天知道我听到你被人捅伤的消息时有多害怕,如果哪天有警察上门来通知我去认尸——我一定不承认你是我哥哥!” “沃利斯会让你去认尸吗?”见辛迪思面沉似水,肯尼收起玩笑的表情,拍了拍女孩的手背,“我会更加小心的。” - 肯尼在恢复行动力的当天,就提前出院了。他回到西木街的阁楼里,习惯性地朝42号那边张望,窗前的地板上,一个大开本的簿子展开,上面贴满了肯尼从旧纸堆里挖来的资料。 事情其实不难。他在制服男入住42号的当天就查出了那栋房子建成以来经历过几任主人,而最有价值的自然是它被闲置前的最后一任,索耶尔一家。 索耶尔先生从事某种酒类经销,索耶尔太太是全职太太,他们有两个儿子,一条宠物狗,模范的中产家庭。直到二十年前,索耶尔家在一夜之间离奇死亡:妻子在浴缸里被割喉,丈夫的胸腹被剖开,被自己的肠子悬挂在阳台前,刚成年的大儿子将整颗脑袋浸入一锅沸腾的rou汤中烫熟…… 除几张模糊的偷拍以外,报纸上并没有刊登索耶尔一家遇害后的照片,但大多在惨烈的文字报道旁边附上了一张这个幸福家庭的合照:夫妻两并肩坐在沙发上,大儿子盘腿坐在沙发下,旁边是一个手里捏着玩具消防车的小男孩,背景依稀正是42号宅邸的客厅。 奈欧·索耶尔,肯尼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幸存者,在报道中销声匿迹的小儿子。他眯起眼睛,想象着相片里这个天真可爱的小男孩如何长成一个阴沉的少年,又如何长成一个强壮的杀手,不由得无声地笑了。 索耶尔家的小儿子回到了他的家,而肯尼似乎是目前唯一活着的知情人。 远处那扇紧闭的百叶窗后,奈欧或许正坐在他童年的卧室里,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 - 肯尼学会了吸取教训,他没有再去冒险侵犯杀手的旧宅,只偶尔在奈欧出门的时候溜进去看一眼,留下个小礼物什么的。他做得很谨慎,他们没再正面碰上。 与此同时,他也在尽可能地收集关于索耶尔一家的旧案。更有效的方式是询问当年接触过这桩案件的警官,但肯尼与警方的关系不算融洽,他只能依靠本地的图书馆,并不着痕迹地向年长者打听,多少还是有点收获。 由于这种病态的沉迷,肯尼的事业停滞下来,他从来不缺钱,但也不能让业余爱好威胁固定存款。因此,录像店的罗布捧着红肿的腮帮子前来请肯尼帮忙看店的时候,他很好说话地答应了。 录像店的顾客有时候也很难缠,打发走一个性癖古怪的色情狂后,肯尼抽空靠在柜台前抽烟,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哈,他现在是搬运工了,身边还停着一辆小货车,镇上的服务业最近真是欣欣向荣。 不远处还有另一个肯尼的老熟人。 兰迪警长带着一个下属警官面色沉重地走在街道上,不时停下来向路人打听什么,他的语气不太好,得到的反馈显然也不多。 见警官二人组马上就要走到那辆货车旁边了,肯尼一扬手将尚未熄灭的烟头扔了出去,又赶在兰迪暴跳如雷前跃出柜台,摊手笑道:“哎呀,一时失手,一时失手。这不是兰迪大爷吗,我还以为是哪个巡街警呢。” 兰迪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关心,因此没理会肯尼的挑衅,而是沉声问道:“迈尔斯,你有什么事吗?” “只是跟警官打个招呼罢了。”肯尼笑了笑,又压低声音凑到兰迪身前,“是安东尼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兰迪想起这个年轻人和侄子似乎有些交情,面色也缓和了些,但还是语气沉重:“没有……是其它事情,没什么事的话就闪开吧,我们还有要事。” 见对面那辆小货车已经开走,肯尼轻笑一声,假装随意地道:“哦,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起安东尼的一句话罢了。” 听闻此言,迈步要走的兰迪扭转身子,伸手揪住肯尼的衣领:“你说什么?” “态度,注意态度。”肯尼嫌恶地拍掉警官的胖手。 看见年轻人脖子上残留的刀伤,兰迪松开手,转而用威严的眼神示意肯尼老实交代。 “也不是什么线索。”肯尼退到录像店门口,抱肩倚着门框道,“就是想起他们决定去旅行的前几天,有个晚上安东尼和我一起喝酒,说起要去的地方,好像不是水晶湖,而是午夜山。” - 当晚,肯尼再次拜访42号,依然鬼鬼祟祟,依然走的后门。 进门后伸出指头抹了一下鞋柜,这里的积尘更厚了,街区似乎没有派来第二个中介照料它。也可以说,没有第二名倒霉中介折损在这里。 除了肯尼习惯性放轻的脚步,整栋宅子里没有第二种声音。当他踏上铺着厚地毯的楼梯时,连脚步声也消失了。 大量翻阅旧报纸是有益处的,肯尼在图书馆里遇到了一个老学者,他发现肯尼在调查旧案,便好奇地过来搭讪。肯尼自称是在进行异常犯罪心理研究的大学生,他顺利取得了信任,并从老人口中得知一条重要讯息: 索耶尔家的血案发生后,侥幸存活的奈欧很快被邻镇某对夫妇领养,但不久后,他们声称那孩子不对劲,又将他送回了儿童庇护所。年仅十岁的男孩辗转几家后,最后的归宿是一家绿岸精神病院,他将在那里接受看管和治疗。 老学者说:“亲眼目睹那样的惨案在自己眼前发生,那孩子的心理应该确实出现了问题。” 即便如此,肯尼皱眉,把一个孩子关在精神病院里还是很过分。但话说回来,这是二十年前的事,那个年代的治疗手段可能没那么讲究。 肯尼知道自己的状况,但他是清醒的,有选择的,并且享受过一段童年。即便他喜欢的不是小火车和小木枪,而是解剖蟾蜍和纵火。 奈欧好像没有多少选择,所以他无法康复,无法回归社会。 轻轻推开那扇房门,高大杀手果然沉默地坐在那个位置。肯尼弯了弯嘴角,故作天真地道:“嘟嘟——火车进站啦!” 展开的手掌上,是一个精致的火车头模型。 - 房间左侧的那张梳妆台上,还摆放着几个各式各样的模型,消防车,送奶车,警车,精致可爱的儿童玩具。 小时候的奈欧曾经玩过这种模型,或许还将之视为最美好的回忆,因此培养出古怪的制服趣味?肯尼不懂这些,但看到奈欧没把他的小礼物捏碎,而是整齐摆成一排,还是获得了某种成就感。 奈欧在昏暗的房间里站起来,转身面对不知进退的窥视狂。 两人的位置对换了,现在是肯尼站在门口,他随时可以转身逃跑。但空气里有一种奇怪的压迫感,让肯尼下意识地收敛了轻浮的笑容,并控制自己的呼吸。 今晚有明亮的月光,使肯尼有机会看清楚奈欧裸露的、无遮挡的脸。和十岁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但依然是黑色的头发,稍微有点长,蓝色的眼睛,眼角有些伤疤,皮肤是许久不曾接触日光的苍白,这是一张不美也不丑的脸,使它的主人安全隐藏在人群中。 然而一旦直视那双眼睛,一旦意识到这是一张空白的——没有人性残留的脸,还有存活的机会吗? 肯尼又开始走神了。他为什么要执着地挖掘奈欧的秘密?他想从奈欧这里得到什么? 当然,奈欧几乎割断了他的喉咙,还给他完美的身体留下几道伤疤,这是失败。他在奈欧面前射精了,这是屈辱。 所以肯尼如同变态跟踪狂,不停地入侵,并留下线索:看,我一直在关注你,我知道你的秘密。他做出这些可能会激怒杀手的事情,以证明自己比奈欧所认为的更强大,而不是一个只会在死亡边缘射精的懦夫。 他有成功吗?更关键的是,这有意义吗? 肯尼深吸一口气,将展开的手掌继续往前递:“看,我给你带了小礼物,还在警官们面前帮你解了一次围,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对吧?你知道‘朋友’的意思吗?” 奈欧终于走到了他面前,伸手去拿那个火车头模型。肯尼刚要展开一个得意的笑容,忽然感到不对,奈欧不仅抓住了那个模型,还抓住了他手掌,以巨大的力道将那个塑料玩具在两人手掌间压碎。 肯尼惨叫,五官也扭曲。他有指骨折断了,那些塑料碎片深深扎进手心,甚至有可能已经刺穿手掌。 奈欧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就像只是捏碎一只橘子。 肯尼吸着气,右手在腰后摸出一把水果刀,用力扎向眼前的身躯。奈欧轻而易举地避过第一刀,第二刀挥来时甚至没有闪避,而是直直迎上,刀尖刺破工装服的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肯尼的胳膊,几乎将他的肩膀扯断。 “好吧好吧——我输了!”肯尼嘶声松手,水果刀坠落在两人中间,他垂下脸,不让奈欧看到自己在哭,“我输了,你可以杀了我。” 奈欧拉转肯尼的身子,让他的脸砰砰撞在墙上,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抓住年轻人的两只手腕,使他毫无反抗能力。 而肯尼,肯尼紧贴着墙壁抽泣,一点都不想承认,当奈欧胁迫意味地压在背上时,自己的yinjing居然又不合时宜地勃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