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醉酒的萧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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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是镇上桥头打渔家的女儿,生的娇俏可人,性格却十分豪爽,喝酒骑马打猎都不在话下,还放话说要在婚宴上把兄弟们喝倒一片,搞得大家都摩拳擦掌,对这场婚事期待极了。 喜事当日是个艳阳天,碧空万里,风光正好。 满院子的彩灯在炎日下蜿蜒缔结,犹如绽放的烟火,热闹非凡。 卧房里却静悄悄的,点了宁神的柔香。 这些天秦霜既要“管教”某个伤患,又得忙活战事,瞧他累的瘦了一圈,萧乾特意吩咐众人在巳时(注)之前不得打搅王爷休息,于是秦霜就时常睡过头。 对于这样的宠溺和纵容,秦霜内心既甜蜜又懊恼,尤其是被小厮叫醒的时候,总觉得有点羞窘。 “王爷,宋军师命小的来送喜宴穿的衣裳,您能起身吗?要不要、小的扶您.....?” 正如此刻,尽管小厮的话很规矩得体,可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往暧昧的地方想。 “不必了。”秦霜起身披上外衣,缓步走到木桌旁边,看到那两件大红色的锦衣时,有点诧异。 “今日分明是贺彰办喜事,本王和萧乾穿红衣算怎么回事?” 小厮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讲,便笑呵呵的解释:“王爷误会了,这主意可不是军师出的,是贺大哥要这么干的。” “贺彰?” “没错,贺大哥说他无父无母,渡关山就是他的再生父母,萧爷和王爷都是他的恩人,他呀,是想请您和萧爷给他做主婚人呢。” “主婚人.....”秦霜垂下清冷的眉目,盯着那两件红袍,想到和萧乾穿上它们并肩而立的情景,他的耳朵有点发烫。 怎么搞得像他俩在成亲一样? 看出他的迟疑,小厮掬起手笑道:“这结亲主婚本就是喜事,穿红色的衣裳吉利、聚人气,对新人和兄弟们都好。” “可是、”秦霜薄唇微张,无法说出心底的害羞之意。 就在他瞧着那衣袍不知所措时,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嗓音。 “这衣裳不错,和你很相衬。” 秦霜肩膀一颤,不用回过头去,便知晓来者何人。 “你不是去拆线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修养,萧乾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天便是戚默庵早就约好拆线的日子。 “想要你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所以爷就着急忙慌的把线拆了,连止痛散都没敷。”萧乾语气平平的回应他。 “本王不信。”秦霜压下唇边的笑意,转过身对上男人冷峻的脸庞。 萧乾挑了挑剑眉,摊开手道:“不信你可以摸摸。” 秦霜盯了他一阵,却没有伸手摸,而是把桌上的红衣举起来,在萧乾胸前比划两下,温声道:“这颜色更衬你才是。” 尽管在刀光剑影的悍匪窝待了多年,萧乾身上却没有半点莽撞粗犷的气息,反倒有种让人忌惮的冷傲贵气。 作为一寨之主,兴许是因相貌太过俊美,他很少穿除黑色以外的衣裳,眼下有迤逦的红衣作配,竟显出一丝邪魅狂放之感。 秦霜看的有点脸红。 发现他盯着自己出神,萧乾勾起唇角,沉声问:“喜欢么?” 秦霜不回答他,急忙把衣裳丢了过去,哑声催促:“时辰到了,你、快去换衣。” 萧乾这两天被他训怕了,主要是怕给人气的心悸难受、呕吐不止,他就老实的开始脱衣。 两人换好衣物,便听门外的小厮禀报道:“萧爷,王爷,贺大哥把新娘子接回来了!大家都在等您们呢!” 即便有所准备,但走进厅堂的一瞬,秦霜还是有点紧张。 喜宴上很热闹,厅堂里坐满了人,觥筹交错之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都堆满笑容。 他自小孤独惯了,性情又清冷,每逢这样热闹的大场面,就会手足无措,别扭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觉得紧张的话,就勾住爷的手指。” 当秦霜僵在原地时,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贴近了他的小拇指。 低头一看,正是萧乾伸出指头,在挠他的指尖。 分明是很幼稚的举动,却令秦霜心下一松,整个胸口盈满了力量。 他莞尔一笑,悄悄勾住男人的手,被对方带着往前走。 衣袖足够宽大,包裹着这种隐晦的甜蜜。 看他们走近,宋祭酒赶忙迎上前:“哥哥,王爷,你们可算来了,可让这两个新人们好等呢。” “来人,快把东西呈上来....!” 随着他的声音,小厮把一件金镶玉的如意递到两人眼前,高声唱道:“请萧爷、王爷主婚。” 红妆十里、碧树花开,持如意,唱证词,同心结,永不分,是卧玉镇上传承百年的婚嫁习俗。 秦霜接过那只玉如意,神情庄重虔诚。 直到大家闹着把新人送进洞房,他才轻柔的把如意放回原位。 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萧乾的表情忽然认真下来:“秦霜,如果你想.....只要你想,爷也能为你办一场,属于我们的喜事。” 秦霜的指尖微震,鸦色眼睫上掬着一缕浅金色的光晕,使他清冷的眉目柔情似水。 “萧乾,本王只要你的人、你的心,其余的我都不稀罕。”他侧过身直视着萧乾,神态坦荡如砥。 我是凡夫俗子,也想过良辰美景、胡蝶双/飞,可只要身边是你,什么三书六礼、凡尘规诫,我统统都不会放在眼里。 听他说出这样霸道的话,萧乾并不意外。 他重新勾住对方的小指,想到三年寿命之说,心下顿时五味杂陈。 “你那是什么表情?”瞧他板着脸,秦霜轻轻捏他的手:“今天是喜日子,你别总冷冷的。” “本王就放你一天假,让你和兄弟们好好聚聚,好歹是山寨的主心骨,也不能总让旁人觉得我在霸占你.....” 说罢,他把萧乾推给玩闹的众人后,便悄然离开了厅堂。 当晚,秦霜正在房里看书,就听唐莲在外面喊他。 “王爷,王爷快来,师父他、喝醉了!” 听见少年气喘吁吁的叫声,秦霜放下医书,快步走出房门,就看萧乾在唐莲的搀扶下,东倒西歪地走进院子。 “伤刚好没多久,怎么喝成这样.....呜、嗯!萧乾!” “秦霜、秦霜.....” 责备的话还没说完,看到是他,萧乾就像狼似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腰。 唐莲赶紧移开眼,咳嗽两声:“王爷,师父就交给你了哈.....” 秦霜根本来不及回应他,就被萧乾带进房里,怼上门,堵住了双唇。 “呃、哈,萧乾!你.....嗯、有什么毛病....” 男人吻得又急又深,和往常稍碰一下就会跳起来的萧乾简直判若两人。 即便有点招架不住,秦霜还是张开唇,含羞迎合他的探入,回吻着他。 萧乾却猛然退开半步,醉醺醺地扶着书桌,声音发抖:“不能.....不行,只有在梦里,爷才能碰你,这是不是在做梦?” 秦霜不解地蹙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三年.....只剩下三年.....”萧乾面色复杂的紧盯着他,又用力握住他的肩:“秦霜,我们不打仗了行不行?爷带你去岭南,去湘南.....去哪里都好,我们归隐山林,打渔捕猎,爷养你、守着你,爷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这些.....这些东西,爷统统不要了!” 说完,他抬手就把桌上的地图、图纸扔了出去。 听闻男人这番颠三倒四的话,秦霜暗暗欣喜,面上却无奈道:“你这酒疯发的真是厉害.....”说着他弯下腰,想把纸张捡起来。 萧乾却捉住他的手腕,发出痛苦的低吼:“你知不知道你中了毒?!兴许活不过三年。” 他像被抽干了浑身的血水,颓然坐倒在地,哑声低喃:“三年.....太短了。”短的让他心如刀割,骨头连着筋都一并割断。 “是谁告诉你,本王活不过三年的?”秦霜蹲下身审视他,像在看一个受欺的孩子,神态温柔包容。 萧乾沉着脸,借酒劲把戚默庵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秦霜被他弄的哭笑不得:“所以,你才那么躲着我?才会如此反常?” 萧乾醉的神智迷乱,头隐隐作痛,闷声应了他一下。 秦霜缓缓靠近他,坐到他身上,环住他的脖颈。 “本王不会死,不论你怎么摸我、碰我,我都不会死。” 萧乾的鼻音渐渐粗重许多:“可、可是你总吐、昏睡不醒,戚默庵说,那是中毒的征兆,会.....命不久矣。” 秦霜强忍着痒痒的笑意,凑到他耳边:“本王是中暑,不是中毒。” “你说、什么?”萧乾的眼神起了变化。 看他一脸茫然和怀疑,秦霜搂紧他,轻咬他的下唇:“真的,只是中暑,哪有什么情毒.....你是关心则乱。” 闻着他身上清幽的檀香,萧乾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把他压倒在地上:“秦霜、你是不是在骗我?戚默庵,可是、葱来不会出错的.....你是怕爷担心,所以在骗我,一定是、一定是。” 听到男人还在胡言乱语,秦霜轻喘一声,推了推他的胸膛:“萧乾,你很重.....嗯、要睡便到床上去睡。” 醉酒的男人整个像只巨型犬,压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不要、爷要.....睡在你身上。”萧乾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语调醉醉沉沉:“好香.....” 推也推不开、搬也搬不动,秦霜被他搞得面红耳赤,前额渗出了细汗,只好任由他伏在身上,和自己紧密相贴。 眼下正是夏日,夜里气候闷热,因此躺在地上也不觉得冰凉。 听着萧乾平稳的呼吸声,看到两人都穿着大红色的喜袍,秦霜便勾住他的手指,稍稍弯曲手指关节,用手指模仿跪拜的动作。 “一拜天地.....”他攥着男人的手,在地面轻敲了一下。 “二拜高堂。”两根手指轻轻贴合,像对害羞的新人,又磕了一下。 “夫妻.....对拜。”说出这句时,秦霜侧过头凝视着睡熟的萧乾,眼底蓄着一丝紧张和难以言喻的喜悦。 晃动的烛火下,两根手指的影子微微一动,象征着礼成,该把新人送入洞房了。 可是新郎官还在呼呼大睡。 “萧乾,本王可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秦霜抿起唇偷笑,深吸一口气,用力翻了个身,坐在萧乾的腰胯上。 “待你醒来了,便后悔去吧。” 夜静深深,大红色的喜字高悬在窗纸上,映出两人红彤彤的身影,像在为这场隐秘的喜事庆贺。 第二天清晨,秦霜正在书房绘图,宋祭酒突然带着一封信,形色匆匆的前来找他。 “王爷,这儿有一封信,还请您能过目。” 秦霜没有在意,只温声道:“宋军师,如今萧乾的伤势已经复原,山寨大小事宜,你递给他就好。” 宋祭酒却捏着那信不走。 缄默半刻后,他神情严肃道:“王爷,这是红墨写给山寨的求救信。” “求救信?”秦霜手底下的笔尖一停,轻蹙眉头接过信件,放在桌上展开。 “这段日子朝廷正派兵围剿几支运送货物的要道,其中就有红墨所在的红峡谷.....听说,她的队伍被包围了.....” “祭酒原本是想直接把这信撕了的,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来找王爷您定夺。” 秦霜把那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和宋祭酒所说出入不大。 他慢慢把信合上,放了回去。 “你去把这信交给萧乾,这个时辰,他也该醒了。”他神色淡淡道。 “啥?王爷,我、没听错吧?” 听着秦霜的话,宋祭酒很惊讶:“这红墨对您干了那样的事?您不盼着她被朝廷挫骨扬灰,反倒要救她?王爷,您可不是愚善之人呀!” 秦霜重拾笔墨,低头瞧着图纸上未干的墨迹,含笑道:“祭酒,你是在为本王打抱不平吗?” 宋祭酒的脸有点红:“当、当然了,您当街受辱的事.....不让我告诉哥哥就算了,现在还要救她,我可不得气死了!” 他直率的话让秦霜心底一暖,便温声解释:“本王从来不做无用的事,会救她,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用罢了。” “有用.....?” “上一次我们举全寨之力营救萧乾,虽然让朝廷元气大伤,但山寨也因此损失了不少兵器、雷火和粮食,如今官府在各地大肆招兵、征粮,随时可能和山寨有殊死一战,所以山寨正是用人之际。” “红墨的队伍里多是善于骑射、打铁的人,如果他们的兵器铁器落到萧治手里,对于我们将会是不小的威胁,反之,若是收服她的人马,为本王所用,则会打萧治个措手不及.....” 注:【巳时】隅中,又名日禺等:临近中午的时候称为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