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暴风雪前的宁静

    穹顶外常年肆虐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ZW-349星系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明亮柔和的光芒笼罩着银白山谷中的莱克星顿。

    在一排排低矮的平屋中，一栋两层的黄色小楼格外显眼，小楼门前是个五米见方的菜圃，耐寒的蔬果们正趁着难得的温暖期蓬勃生长，一派葱郁喜人的绿色。轻快的翠绿与明黄交映，打破了严寒地带的沉闷，为这个荒凉的星球注入一丝跃动的活力。

    等到公爵下楼的时候，餐厅和厨房已经热闹了起来。威廉在摆餐具，身为大厨的范伦汀正在忙活，约书亚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眼巴巴地等着吃饭。

    ZW-349-2长年严寒，只有夏季冰雪融化的时候，地表才露出类似青苔的植被。所有的食物都靠进口，偏偏最近的宜居农业星球也在比邻星系，运输成本十分高昂，因此进口最多的食品还是rou类和各种各样的营养剂。

    营养剂虽然口味不佳，至少营养均衡，能量充足，但孩子出生后不一样了，总不能让约书亚也跟着喝营养剂。

    等到约书亚一岁大的时候，范伦汀不得不想办法，请老约克弄来了一些耐寒的植物种子，把门前的小花园改造成了小菜圃，才算是彻底解决了全家吃饭的问题。

    “去摘两个番茄来。”范伦汀拍了拍儿子的头。经过基因改良的番茄已经没有了酸味，十分香甜可口，不过也只有在夏季气温较高的时候才能种植，是这个星球上难得一见的美食。

    “做番茄奶油焗饭吗？”约书亚扬起小小的脑袋，绿宝石般的大眼睛露出欣喜的神色，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爱香香甜甜的食物。

    “嗯。”范伦汀耐心搅动着锅里的炖菜。

    “好耶！”小家伙一溜烟跑出了门，抓着两个大番茄又一溜烟跑了回来，正撞上下楼的公爵，登时停下了飞奔的步伐，老老实实地停住，像是xiele气的气球般迅速蔫了下来，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爸爸。

    约书亚除了一头浓密蓬松的黑色短发像公爵，别的地方都像极了他的另一位父亲，绿玻璃珠似的猫儿眼，小巧精致的鼻子和嘴唇，整个人雪雪白的一团。由于长得太可爱，又是公爵的独子，被所有人宠得无法无天，整个莱克星顿也只有公爵敢教训他。

    公爵随口问：“今天午饭吃什么？”

    “炖菜和番茄奶油焗饭！”

    “爹地呢？”

    “爹地在厨房。”

    公爵缓下脸色：“番茄我拿过去，你去玩吧。”

    预料的责骂没落在头上，约书亚立刻又欢脱起来，把两个红红的大番茄塞到他爸爸的手里，小短腿转头就跑去了客厅找科林。最近新发现了一个晶石矿脉，科林正在查看模拟地形和矿脉走向，制定探查计划。约书亚就呆在他身边，似懂非懂但又津津有味地听着他的解说。

    公爵则穿过餐厅走进了厨房，将番茄放在一边，抱住了正在做饭的范伦汀，引得情人一声低呼。

    他把头搁在范伦汀的肩上，陶醉地吸了一口丈夫发间的清香。

    范伦汀转过身来：“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公爵摇了摇头。

    范伦汀于是转回身去，继续照看那一锅炖菜：“饿了吗？吃饭还得等一会儿。”

    “还不饿。”

    范伦汀忍不住调笑他：“看来我早上把你喂得挺饱啊？”公爵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约书亚呢？”

    “在和科林玩呢。”

    “那你帮我把番茄洗了切块吧。”范伦汀随口指使，公爵于是拿过番茄，仔仔细细地洗了，他下刀快准稳狠，没一会工夫一个大番茄就变成了一个个小方块，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范伦汀转过头来，盯着他满是老茧的手，这双手曾经握过枪，开过机甲，指挥过星际舰队，如今却只能切切蔬菜。范伦汀的心脏蓦得一动，隐隐竟有些发疼。

    两人相伴多年，彼此间十分了解。无数细微的迹象交织，早已说明公爵从未真正放下雄心壮志——亨德里克生来就注定不凡，他就像一只雄鹰，只是蛰伏等待，而非真心驻留。

    这五年，已经是他偷来的奢侈了。

    “怎么了？”公爵觉察到他的目光，停下动作。

    “没什么。”范伦汀笑了笑，扭过头，关掉加热器。

    吃完饭正收拾，邻居的小男孩过来敲门。

    “埃尔维斯先生，请问约书亚在吗？”他比约书亚大上两岁，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

    约书亚听到玩伴的声音，小鸟一般从科林的怀里冲到门口：“艾尔！”

    “约书亚……”范伦汀刚想说他今天的课程还没上完，约书亚就一个转身抱住了他的腿，软软的叫了一声“爹地。”大眼睛忽闪忽闪可怜巴巴的，“我想出去玩一会。”

    范伦汀于是一下子心软了：“天黑前回来一定要回来。”孩子毕竟还小，天天关着他做功课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两个小鬼一径点头，范伦汀从威廉手里接过约书亚的外套给他仔细穿上，一边叮嘱：“不可以走出莱克星顿知道吗？”

    “嗯，爹地我知道啦。”小屁孩一声欢呼，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莱克星顿虽然没有什么陌生人，但谨慎起见，范伦汀还是给他带了个追踪手环——约书亚胆子从小就大，四岁多的孩子已经有六七岁的机敏，一不留神能跑出去好远。

    到下午的时候，天渐渐阴了。乌云聚拢在天际，显示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迹象。范伦汀不免有些担忧，正想出门找约书亚，小楼的前门便响起了门铃。

    范伦汀开门，见老约克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埃尔维斯先生，请问公爵大人在吗？”

    “约克先生，你这是怎么啦？发生了什么？”范伦汀立刻把他请了进来。

    老约克气都没有喘匀，一脸焦急的神色：“矿道一小时前坍塌了，一整个采矿小队都被困在了里面，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过来向你们求助，帮帮我们吧。”

    采矿工作辛苦，条件又恶劣，全部都是厄尔斯人来担任。放在其他地方，或许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一队人的死活，但老矿长为人善良，在别的帝国人都对厄尔斯人嗤之以鼻的时候，只有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范伦汀面露同情但又无能为力：“可是我们赤手空拳的，又能帮到什么呢？”

    “公爵大人是闻名帝国的机师，”约克矿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亨德里克，“其实基地里还有几台机甲，只是都是快要被淘汰的旧货，但是，有大人在的话，一定能把人都救出来的。”

    话音一落，空气陷入了寂静，眼下外面气温骤降，暴风雪即将来临，矿脉又在雪山中，若是一不小心或者救援不及时，所有人都会被活埋，这样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公爵亲自上阵呢？

    科林率先自告奋勇：“长官，要不我去吧？”

    亨德里克摇摇头，看了眼范伦汀，缓缓说：“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