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听说有人喜欢我?）
作为社畜，常见的一件事情，是被上司、客户或同事折磨，更常见的一件事情，是同时被上司、客户和同事折磨。 中层领导又把方舟叫过去阴阳怪气训了一通，说什么不要以为你家有钱了，就可以懈怠工作，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云云，他多么不容易撑住这场面，手底下人干活却没一个省心的，都得他帮忙擦屁股巴拉巴拉。说完把东西丢回去，两个字“重做”！方舟改了多日的文件，被他七零八落点点叉叉，改得一塌糊涂，像大卸八块似的。 方舟心里憋气，又一头雾水，捏着报告想扔垃圾桶里，但还是社畜的本性压迫，黑着脸回了办公室。连逸来安慰了他两句，才知道，平日不管事，只会关键时候四处添乱的中层领导，不知道哪个亲戚在方舟这里吃了亏，打小报告打到他那儿去了，才给方舟小鞋穿。 “你别理他。”连逸说，“这东西是高总要的，他卡着也没用。到时候我跟高总说一下，高总对你印象挺好的，不会为难的。” “谢谢老板。”方舟说，感激地对连逸一笑，连逸拍了拍他肩。但方舟手机又响了，低头一看，头又大起来，是最难缠，想法最多的一个客户，偏偏又不能拒绝。方舟吸了两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接通电话： “喂，您好，张经理。” “小方啊，是我啊，哎呀不好意思又麻烦你啊，关于你昨天给我的那个产品嘛……我想想，能不能这样，把那个什么什么再改一改呀……” 方舟说：“这不好改，改了之后会降低整体水平，影响质量。” “那能不能这样啊？我昨晚睡觉时，突然有个想法啊……你看，像人家xx公司那个，多好看，还有xx集团那样，那效果不错呀……能不能做一个那样的？” 方舟内心吐槽，人家制作成本100万，你的制作成本1万啊！方舟说：“这样吧，张经理，我给你在第xx部分再细化一下，加一点东西好不好，效果没有人家xx集团好，但相对没那么耗时。” “对嘛对嘛，小方，就是这样……我们刘总啊，特别重视这个项目，要得很急，你今天能不能加加班，下班前给我们呢？” WTF！！？提一堆要求，又给这么点时间。方舟板着脸说：“最快明天下午出来。” “能不能早一点呢？明天上午？” “我尽量中午发给您。” 挂完电话，方舟又默默地在电脑中找到那个文件，复制一下，在文件名后面加了个“v13”的版本标记。能怎么办，只能逆来顺受，继续为资本家剥削。 看看时间，却又到下午三点半了，方舟想起上次出差的差旅费还没报销，匆匆忙忙地，赶紧到财务部去把单子交了。 “怎么现在才来啊？”桌子后面坐着的女beta一边对着小镜子描眉毛，一边嫌弃地敲敲贴在桌上的告示，说：“看规定！不是说好了要三点前交过来吗！回回这么晚，是专门给我找事情吗？”旁边的手机支架上，一部最近的古装偶像剧还在播放着，声音外放，听着两个主角含情脉脉对话—— “你爱的是他！不是我呜呜呜……” “不，我只是把他当成了你，我心里一直想的是你……” “抱歉，刚才王经理找我去了一下，才耽误了。”方舟说。 听着方舟搬出领导，女beta才不情不愿地把单子收了，又教训方舟一次：“可就这回啊！下次我绝对不收了。踩着点儿到，没看我忙着吗，哪有功夫帮你搞这个。” 方舟憋了一肚子气，但无奈这些后台人员哪个不都是有背景的，是某某领导的小舅子、某某老总的外甥女，领最多的钱，干最少的活。 方舟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又奋战在工作的海洋中，第一百零一次发誓，下次无论甲方说什么，都不会再改了！好在他们部门的老大连逸人不错，不然哪抗得下这么多压力。 连逸带着方舟还有几个同事，奋战几日总算把一个难缠的项目搞定了，还亲自带着方舟到客户公司去恳谈一番，终于最后敲定。方舟肩上卸下重担，心情都好了起来，团队里其他同事也是一样，纷纷说要庆祝。于是到了晚上，连逸请客，大家伙一块儿到酒吧里喝酒跳舞去了。 方舟不会跳舞，酒倒喝得不少。他看着几个喝多了的同事，抱着麦在那里胡乱吼一通，自己都笑起来。连逸陪他坐着，又给他满上了酒杯。 “碰一个？”连逸说。 “别了别了，快醉了。”方舟说。 “难得做完这么大一个项目，庆祝一下吧。”连逸说。 方舟嘴上说着不要，面前桌子上的酒瓶却空了一个又一个。到后来他都觉得头有点晕了，拿不稳酒杯，酒酣耳热地，连逸的脸都看不清了。 “不能喝了～嗝！晚上、晚上还要回去～”方舟打了一个嗝，身上都是酒气。 “有什么关系？”连逸说，拿着酒瓶又给方舟满上了，“就那么一回。晚上帮你叫个车。” “不、不行了……”方舟快瘫在沙发上了，酒精让他浑身放松，眼神也迷迷瞪瞪起来。但反而是那点酒意，让beta眼珠子里也沾上光似的，润润的，在灯红酒绿的酒吧氛围中，显得可口极了。 见beta温软可口的样子，连逸放下酒杯，笑一笑，说：“我看你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想让你放松放松呢……” “没事、没事……”方舟摆摆手，身体快倒下来了，连逸扶住他。 “怎么，心情不好？不妨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能帮你一点忙呢……” 连逸扶住方舟的手臂，又轻轻在他背上顺气。 “没什么、嗝……谢谢老板……我挺好的……” “还叫什么老板？叫我连逸就好。” “呵呵，连逸……” beta确实有些喝多了，头昏眼花，而眼前的连逸，如一个知心大哥哥一般，温柔、理性、又可靠。连逸说：“这里又没有什么别的人……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信不过我吗？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撑着好些……” 其实方舟这段时间看起来压力大，不是工作闹的，而是在家中老一惊一乍，吓的。他团团地转着酒杯，淡蓝色的酒液发出琉璃般的闪光，如引人迷醉的毒药一般。方舟忽然松了口，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唉，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罢了……” 连逸不动声色地让beta靠在自己身上，说：“两个人相处，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温家势大，你难免受委屈……你的难处，我都理解的……” 想到温乔，方舟就想到温崇，想到温崇，又想到他最近做的蠢事，找张毯子把自己盖起来的心都有。但这又确是方舟心中一个疙瘩，他犹犹豫豫，终于开口道： “不是什么问题……而是有一个人……” 方舟顿了顿，迟钝的口齿好像终于找到一把钥匙一般，连逸那样善解人意，又体贴入微，仿佛说什么都会理解，方舟说： “我很敬重他，他在我心里地位很高……但他不怎么喜欢我……” “在他眼里，我就是地上一颗灰尘吧……粘在他的裤腿上……如果不是乔乔，大概率不会看我一眼……” “我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好的自己……但总是适得其反……他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可能是我自己太糟糕了，嗝，做什么事情都很差……” “怎么会？方舟真诚又善良，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连逸说。 “不……”方舟又打了个酒嗝，“你不知道他多厉害……我是把他当作目标一样追赶的……但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可能讨厌我吧……但其实……我有点崇拜他……” 方舟迷迷糊糊说着，说完就趴在沙发上睡了。连逸在他身上盖了件外套，到吧台去结账。 但在方舟他们坐着的卡座后面，却忽然转过来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气质冷峻，有一种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他对面卡座的几个位置已经空了，而听着方舟说完最后“崇拜”那两个字，一下子把手里的一支钢笔捏断了。 温崇站起来，看醉死过去的方舟，眉心皱得快夹死一只苍蝇。他今天不过是陪几个老总来聊聊天，就听到了这么热情的一番“真心告白”，对象听起来还不是beta的omega妻子。温崇脸黑得像锅底，心中又翻腾着一些不知该不该说的猜测，对身边的秘书说： “去查查，查查方舟最近身边有哪些人。”说完顿一顿，又说： “主要……查查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