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误伤
入夜,烟花柳巷最繁华之处燃起了灯火。妓,女小倌们一道道曼妙的身姿立在醉仙馆门口,莺莺燕燕地招揽勾搭着恩客。 突然,一架华丽的马车停住了,濮水七娘忙不迭地前来迎接贵客。一个粗糙凶狠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地下了马车,没有在意一旁濮水七娘须溜拍马,喜滋滋地就是直接上了二楼雅间。 中年男子直接推门而入,屋里早就一片春色泛滥。只见一个年轻俊秀的小哥羞涩地躺在床上,一件单薄的纱布遮住了大半身子,那修长白皙的腿暴露在外,显得魅惑无限。 “小美人,等久了吧。爷心疼你……” 中年男子笑得猥琐yin荡,司徒澈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急忙背过身穿上衣衫,走下床来迎接: “奴家参见车大人~” 声音甜腻地差点把躲在床底下的阿奴都给酥到了,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车昀臣又如何不被迷惑呢? “无需多礼,春宵一刻值千金,赶紧服侍本官更衣。” 车昀臣猴急的模样恶心地几乎让司徒澈反胃,如果不是阿奴答应救自己出去,自己也不会答应哄好车昀臣,从车昀臣身上拿到阿奴想要的那个明黄色锦囊。而现在,车昀臣要自己替他更衣,这人一定会把那些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而这,恰好是个机会。 司徒澈二话不说,笑盈盈地就是上前替车昀臣宽衣解带,车昀臣笑得更加猥琐,还不时嗅一嗅司徒澈的脖子,手上也不安分地揩油。被人上下其手,司徒澈简直要抓狂,他忍着不发作,尽快帮车昀臣更衣,终于,在脱下车昀臣藏有黄色锦囊的里衣时,司徒澈高兴的一笑。这一笑可把车昀臣勾的,直接一个猛力劲儿就是把司徒澈压倒…… 司徒澈惊慌失措地挣扎着,身上那个大腹便便的人眼看就要扯开他仅有的一件衣服,突然间,一个温热的液体淌在了他脸上,司徒澈闻着那血腥味,直到眼睁睁看着车昀臣惊恐地惨叫一声,看着阿奴封喉的一刀划过车昀臣的脖颈,鲜血直接喷薄出来,几乎是染红了他的身体,他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车大人,大人!” 车昀臣的随身侍卫听到了车昀臣的惨叫,即刻撞门进来了。此时,房间里除了车昀臣那还在淌血的尸体外,早已空无一人。 闹市里,阿奴带着司徒澈狂乱奔跑着,后面,有一大堆装备精良的南疆卫兵在追。司徒澈气喘吁吁地跑着,也不管衣衫单薄,不顾是否撞到了街市的行人,匆忙地跟上前面奔跑着的阿奴。 阿奴一路跑,一路平静地说: “我们分开跑!若是……你我还活着,就在城东桥头的老槐树下碰面。” 阿奴话一说完,就是突然停了下来,司徒澈没有管他,继续逃跑着。只见阿奴狠力地拉过一旁卖灯笼的小摊,一地灯笼倒下,阻住了那些追兵的去路,阿奴,也是没了身影。 司徒澈气喘吁吁地躲在一处幽静的小巷,跑了这么久,也没有瞧见追兵了,恐怕那些人也没有寻来吧。 夏日夜里还是有几分薄凉,司徒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瞧见前方有户人家忘了收衣裳,他偷偷摸摸地去拿了那衣裳,换下了自己这一身染血的衣衫。想起阿奴说过的,若是还活着,就去城东桥头老槐树下碰面。抱着谨慎的心理,司徒澈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想起阿奴那熟悉的京城口音,想起阿奴那犀利如军人的封喉一刀,司徒澈还是很好奇,有很多话想问问他。 司徒澈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遇见那些追兵,自己这也是摊上了人命官司,被抓了是会下大狱,为那人偿命的。可他还不想死,好不容易逃脱了哪个叫水丹青的少年,逃脱了复杂的京城生活,他真想安然地度过一生。正当司徒澈思索之时,他也恰好走到了桥头老槐树下,果然,阿奴已经在那里等他了,只是,似乎那个人情况有些不妙。 “你没事吧?” 司徒澈急忙跑过去,瞧见阿奴左肩头几乎是一片血rou模糊,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司徒澈不禁有些揪心地扯下衣角,正要替阿奴包扎,阿奴却是虚弱地开口道: “不能止血,我中毒了。” 司徒澈不知所措地望着阿奴苍白如纸的脸,思虑一番后,还是决定带着阿奴离开,先找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处。 屋漏偏逢连雨天,此刻司徒澈他们正好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一边躲着追兵,一边还要治疗伤患。所幸的是,阿奴体质好,虽不是致命的伤口,但是没有及时解毒,阿奴也是要卧床好几天。司徒澈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太多菩萨心肠,只是看在同是瑜鄢国人的份上,他帮他一帮。 司徒澈寻了个偏僻的客栈,又替阿奴寻大夫,熬药做饭,生活起居上能帮的便帮,毕竟,阿奴也帮他逃出来了,司徒澈也权当还他个人情。 阿奴这个人一直是沉默寡言,每次司徒澈好奇地问他,为何来了南疆,他都答,报仇。可是一问他与车昀臣有何仇恨时,他都闭口不言,司徒澈也不敢多问了。 已是在客栈躲避的第三日,阿奴的伤也结痂了,余毒也清了,应是可以起床走动了。司徒澈应阿奴的要求,给他端了一木桶水,由于身上有伤不能沐浴,阿奴那厮竟是要擦身体。知道那人肩头受伤了,多有不便,司徒澈也就憋着郁闷气,好心地替他擦拭身体,只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大男人站在他面前,司徒澈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尴尬。 “先替我擦背吧,那里有点发痒了。” 阿奴似乎是故意装作看不懂司徒澈脸红尴尬的模样,背过身去,就是把那宽大坚实的后背暴露在司徒才眼前,司徒澈瞄了一眼后背以下的地方,羞得连同耳朵都烧红了。司徒澈不去多想,拿起泡在水桶里的帕子, 拧了两下就是胡乱给阿奴擦背,司徒澈每动作一下都感觉有些奇怪,可阿奴为什么一副丝毫不介意的样子? 不多时,总算是替那大老爷把背擦完了,阿奴竟是毫不介意地转过身,要求司徒澈替他擦胸口。面对阿奴无礼的要求,司徒澈气得简直要炸,几乎是蒙着眼与阿奴对话,总是怕瞟见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 “后背够不着我还能理解,你不是还有一只手没受伤吗,前面你不能自己擦呀?!” 司徒澈怒冲冲地直接一帕子给阿奴甩过去,因着尴尬羞赧,飞快地跑了出去,只留下阿奴一个人在原地。阿奴想着司徒澈那娇羞似女儿家的模样,僵硬冰冷的脸上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若有所思。 司徒澈漫不经心地走在大街上,气得几乎是忘记了他还是个通缉犯,他此刻心里还在郁闷这几天伺候阿奴,阿奴还得寸进尺的事。想着想着,司徒澈竟是突然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一辆豪华的马车,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他,来不及他呼救,几个侍从如鬼魅般近到他身边,捂住他的嘴,就是直接把他拖上了马车…… 阿奴在客栈等了司徒澈一日一夜,终是不见司徒澈回来,他也没有过多地打听,只是颇为失落地离去了。而阿奴前往的方向,似乎是瑜鄢国都城。 司徒澈被人蒙着眼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宅子,不知何人狠狠地在他双腿上踹了一脚,司徒澈吃痛地被迫屈膝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等司徒澈被人摘去眼上黑布之时,水丹青已经是一脸阴沉地高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了。 “你们都滚出去!我要亲自审他!” 水丹青声音沉闷地吩咐道,脸色难看极了,看着司徒澈的神情也是冰冷至极,仿佛司徒澈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一般。眼看着一众健硕的仆从退下去了,司徒澈忍着心中疑惑,只用一双杏眸死死瞪着那个一脸冷漠的水丹青,他倒是要看看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水丹青要如何审他! “司徒澈!你可知晓我堂哥要迎娶摩越公主吗?你为何还要和他有沾惹?!” 司徒澈被水丹青这莫名其妙的一问弄得气不打一处来,他怎的和讫楼珏有什么沾惹了,这水丹青简直就是个疯狗一般,胡乱攀咬人! “我与讫楼珏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清清白白,他又是个正人君子,从不沾花惹草,我又会与他有什么牵扯?!倒是你,水丹青,其身不正,却要诬赖旁人!” 水丹青被司徒澈这话堵的够呛,司徒澈中药那日明明就是讫楼珏去了他屋里呆了许久,任谁都清楚他俩发生了,可唯独司徒澈这个当事人却是稀里糊涂的搞不清状况。水丹青头疼的扶额,也罢,司徒澈不知晓还好,若是真知晓了讫楼珏与他……哎,暂且瞒着他吧。水丹青强压下想去痛揍讫楼珏一顿的冲动,又是继续逼问司徒澈道: “你从醉仙馆逃出来之前,他们有没有对你……” 水丹青话未说罢,就是被司徒澈打断: “有!我就是接过客了,还不止一个,他们个个都如你当初那般夸我,反正我也是个不干净的人,被你掳来了这南疆无依无靠,居无定所,又没那打秋风的本事,只能做一些个皮rou生意,才能堪堪过活。这一切,都还要拜你所赐!” 司徒澈眉眼一挑起,一双杏目圆睁,眸子里忿忿不平之意可见一斑,水丹青自是不敢一怒之下与之辩驳,咬了咬一口银牙,阖着眸子颔首发问道,语气里不乏隐忍的怒气: “那你是在怨我?!” “不!我怎么敢?”司徒澈嘴上说着不敢,却是冷冷一笑,那一笑刺得水丹青心都凉了半截。 “我司徒澈区区贱民,怎么敢怨怼南疆王子殿下,我惜命着呢!” 水丹青急了,他几步上前就是双手死死钳住司徒澈的双肩,极其用力地猛烈摇晃着那个看似云淡风轻的人,那一怒几乎是要吼破了喉咙。 “司徒澈!你何苦要这般自轻自贱,你可知你这般作贱你自己,就几乎是要了我的命!你回来吧,回来我身边,我水丹青护你一生一世。” 司徒澈垂眸瞥了一眼水丹青钳着他肩头的手,似乎是体会到了对牛弹琴,鸡同鸭讲般的无奈,更多的是万念俱灰之后的冷漠: “水丹青~你我都是有过一段不愉快的过往,那段过往于你而言,也许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美谈,于我而言,却是此生之憾,一段无疾而终,潦草收场露水情缘罢了!你要我回你身边,要我对着你百依百顺,强颜欢笑,奴颜婢膝地去讨好你吗?!你要的是个听话贴心的暖床人儿,我司徒澈哪怕是嫁了那山野里的泥腿子去,去做道士,去当沙弥和尚,也决计不会吃你这颗回头的烂草叶子!我说的很明白,你若是恼了,打死我便是,我亦是不会怨恨你!唯做你的人,我最是不屑!” 司徒澈以为话说的这般明白了,若是水丹青还是执迷不悟,那他是否要考虑该抹脖子了事,没成想,水丹青这次却是彻底松了口: “我要问的都问完了,司徒澈,你走吧,我再也不会阻拦你,再也不会去寻你,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对了,我学了一首汉室的诗,于你我此刻情状是恰如其分的——从此萧郎是路人。” 水丹青这破天荒的话一出口,司徒澈始料未及地一时忘了质疑回问那人的话,就那般浑浑噩噩地站立起身,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门口,正决定是否要开门就此离去之时,水丹青忽的大喝一声: “当心!”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澈好歹是有些身手的,一听到水丹青这突如其来,他想也没想地就是后退闪避,身子失重后仰落在了水丹青怀里,水丹青正好将他整个人护住,直到此刻,司徒澈才看清从窗户纸后射出朝他极速飞来的弩箭。司徒澈想也没多想,一把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水丹青,水丹青惊诧之余,只听见“噗噗”几声,弩箭扎入血rou的声音,司徒澈整个人已经被极速飞来的弩箭射中,几步踉跄后,就是瘫坐在地。水丹青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为人暗伤,怒发冲冠一怒为红颜,目眦决裂地几乎要吃人,他暴怒地赶紧扶住了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司徒澈,对着门外怒吼着: “灰奴!你给我滚进来!否则我即刻命人灭了你全族!” 门外放冷箭的人似乎是听到了水丹青那带着滔天怒意的吼声,十分畏惧地赶紧推门而入,很是识相地跪倒在地请罪,那人正是水丹青的贴身仆从,灰奴。灰奴惶恐不安地回着话,声音都带着微微颤抖: “王……王子殿下,属下万万不敢擅自做主,胡乱行事,刺杀司徒澈之事,是王上安排属下去做的,属下并非有意……” “住口!赶紧把这弩箭上毒药的解药给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水丹青雷厉风行地拿了解药,又是替司徒澈解了毒,命医丞替司徒澈取出弩箭,尽力医治,水丹青很快就秘密处置了那擅权自恣的灰奴,急切担忧地守在司徒澈病榻前,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