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二、妄议(下)
二一二、妄议(下) 水上的日子因为充实而过得极快,等姬苏双脚踏上陆地,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虽然仍旧不起眼的混在使团后方,但姬苏明显感觉到随着上路,队伍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他细细留心,并未发现多少异常,便趁着上西间的机会,悄声问郭义,可有何发现。 郭义微微点头,无声的蠕动嘴唇,姬苏依着唇形在心里默念:有人有兽。 怕着时间呆得久,两个老狗子要迁怒郭义,姬苏拭了手便赶紧出去,按捺下心里的各种猜测想方设法更细致的留心使团队伍。 这队伍外表确实看不出来哪里不对,行走了几日后,姬苏将眼光投向了队伍最末的奴隶队伍。 兰台与夜泉都是女子国,按姬苏的猜测,应该是生活的环境与饮食的原因,造成基因的单一与固定,因此这次武帝送与两国的礼物,极为让人注目的,就是一批昆奴。 昆奴是一种体格强壮肤色蜜黑、但个头算不上高大的人种,这个种族,用华夏话来形容,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们男女似乎智慧并未特别开化,只要提供可堪果腹的食粮,就特别任劳任怨的做事,因此在百多年前被大胤战胜后,便圈养成了奴隶源。 外表看不出这支被赐给兰台的奴隶队伍到底有什么不同,但姬苏再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会有古怪。 就在姬苏烦恼的时候,使团经过了越州,进入了靠向西边的一个大州远州。 越州还好,山清水秀,但一越过州碑,一行人就仿佛从江南山水瞬间转移到了半荒半绿的炎热地方。远州这里的土地,是半砂半土粒的那种,风多,山脉绿少石多,远远的望去如同一条条横卧于地面的巨蛇,带着让人有些压抑的不舒服;而绿植明显比姬苏去过的所有地方都要少得可怜,可是别看数量少,一棵棵却巨大得很,树冠如巨伞,树身壮得十来个青年壮士才抱得住。有些树长得像榕树,有些却像童话国里的巨大的蘑菇,让人有种误入异世的感觉。 这里的人民肤色偏深,身体瘦瘦高高,为了防热风与沙土,热天都穿着长袖衣裤,像是窄袖胡服;至于交通,则极有意思,并非在地面,而是在棵棵几十米或百来米高大的植株上系了一种叫天丝的绳子,吊着像地球那些名山风景区与滑雪区才安装的缆车,以人力踩着自行车一样的踏板,辗转于各处,这里的房屋住处,则都开在石山之上,如同蜂巢似的。 到了这里,使团差人来通知休整,武帝与姬霆便让人拿来了远州的服装,一边与姬苏一起换上,一边给他解说远州风情。 “远州极为奇异,季节与胤京颠倒,其土地并不适普通植物种植,而特产此处特有之巨枝,亦称血枝,一粒斤余,米呈微焦色,煮之后则透明如鲜血,自有微酸微甜之味,别有风味。” “此地衣物亦别具一格,乃用巨大顒蛛之丝所织而成,韧且防风防热极佳。” 姬苏将衣穿好,感受衣料,轻且滑,伸手扯了扯,布料略带一些弹性与凉意,贴肤且确实有阻隔蒸气的感觉。 这种布料按理说奇特,可以做为贡品,但好像在胤宫并未见过? 大概姬苏的表情太明显,姬霆给姬苏理着衣口,自发解释:“此料出自蛛口,略带腥,若要除腥,必用红花反复揉洗,红花久着伤身,故不能为宫用。” “且勿动,容貌不显方好。” 武帝的手指在姬苏脸上滑过,细心为姬苏将易容弄好,父子三人便化身成了行商的普通商者出了驿站往打听来的容城酒楼而去。 容城的酒楼也建在石山上,说是楼,是因为都是在石山挖了巨大的洞,然后与民居的区别在于是依着植物而挖,植物挖成了中空,内里镶着巨大的像水晶片一样的东西,顶上关养着顒蛛,用来吐丝,使杂伎艺人悬丝表演供客人欣赏。 三人坐着晃荡的空中木车到了酒楼,天将黑未黑,天边还残留一丝残阳细彩,但酒楼里已经丝竹人声交织,热闹起来了。 一进去便有机灵的小二迎上来,姬武拉下遮脸的布,询问可还有观赏表演的好位置,小二便知来者是有钱的,脸上笑意又热情了几分,躬身领着他们到了处中间位置,介绍道:“这里位置极好,既可欣赏伎艺,又方便贵人们听讲杂说。” 姬苏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便看到不远处的昏昏迷迷的角落坐着一老一少,手持一块小石板按在几上,正摇头晃脑在说书。 原来讲杂就是说书。 再环视一圈,店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位置,说书人那块已经坐满,姬苏注意到好些人都身负兵器,面容看着各有沧桑不羁之味,很明显身负武艺且不是一般的人物。 姬武见姬苏往那些人多看了几眼,便低声道:“那些是游侠,落拓不羁得很,有君子之流,也多狂徒强盗。” 姬苏明了的点点头,见着杂伎并未开始,便倾耳撇开杂谈去听说书先生讲书。 他们三人耳力都好,用心听了便将说书先生的声音听得分明,听了一阵后,姬武姬霆虽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嘴角微笑,但姬苏却莫明感觉到一股冷凝之气在桌上渐生。 他自己越听也越是心惊,那说书先生,也不知是为了钱还是因着天高皇帝远,那些官衙管将不到,编排着的段子竟是那么耳熟,细细一想,不就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的胤京清洗之事嘛? “且说那位手下发现了兄长逃匿之处,竟不顾手足之情,派人直接将人拿下后折了手与脚,又挖了眼舌,活活折磨至死,唉,残暴凶戾之极,可叹可怕矣。” …… 姬苏小心的乜了眼身侧两个大佬,引来姬霆笑咪咪的伸手摸他脑后。 “如此偏远小地,竟有愚民妄议诽谤天家,恐是嫌弃命长投为人身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