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受伤
一零一 受伤 火箭燃烧了半个夜空,营地的帐子因为受过雨燃烧得并不快,早就得到命令的护军们在马匹的嘶鸣声中看似没有头绪的乱奔喊叫着,向营地之外奔逃。 火箭如急雨,便是有着准备躲闪格挡,还是有护军被火烧到或中箭闷哼惨叫,一些衣物着火的军士们即刻倒地打滚灭扑着火势,火红的火焰里,营人影马影幢幢,看似惨烈无比。 一队暗卫已经绕了远道往更后方摸进,姬苏等人按兵不动,等密集的箭雨过去,穿着庶人衣着的大批汉子策马挥刀向护军们猛扑。 几个暗卫口中含哨,姬苏透过密密的树干看向天空,然而被火光映得发红的天空再往上仍是黑暗,看不到半点箭鸷的踪迹。 眼见着敌人奔近,十米、八米、七米、五米…… 唐山为首的几个暗卫一边发出咕咕的鸟叫声一边蹬枝猛力掷出手中的东西,武帝沉声道:“射击那物。” 姬苏下意识抽箭满弦急射。 箭支带着残影击中仍在半空抛飞的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碎成数小片,随之一层细细的粉末一样的东西在风中飘散开。 这东西显然厉害,吸入的敌人大喊着“有毒”,“有埋伏”,连人带马开始东倒西歪。 暗卫们在树上放暗箭,姬苏高高在上,从枝桠间隙里看着下方的战场上逞一面倒的虐杀。 新鲜的血腥味在风里传开,一些护卫是世家子弟,应是和姬苏一样并未见识过这么残忍的拼斗博杀场面,好些人当场吐了起来,有两人便被未吸入粉尘的敌人寻到空子一刀砍过去。 姬苏抬手,箭支如电撞上其中一人的大刀发出铮的一声响声,钢刀与铁箭头激击起一溜火花,就在敌人稳住了刀返手一个转身想来寻敌时姬苏第二支箭已经夺的一声闷响从他额中射了进去。 随着以箭支援着己方,跃下树加入战场的武帝非常占据姬苏的眼球。 这是姬苏第一次见到武帝作战。 这个男人一刀劈过去时眼睛仿佛野兽一样发着贪婪又兴奋的光芒,其力之大,竟连人带刀劈开一大截,鲜血迸飞溅到他脸上身上,他并未嫌弃,反而像是尝到了世间美味,微微的勾起一边嘴角伸舌舔了舔唇上的鲜血,一个挥刀大转身,竟又以一己之力震退了六七人。 这样的武帝异常陌生,像是变了一个人,姬苏从心底生出一种畏惧,然而又被这种热血、残忍、激烈的野性的场面、人物吸引,手中的箭不曾停下。 有敌人发现了潜藏的暗卫,招呼着人手调转方向杀将过来。 暗卫们纷纷下树,姬苏也跳了下去,同时一箭直取武帝身后一人的胸膛。 于淳廷不离姬苏周围,刀刀狠辣,其力之巨硬生生把对手握手的手骨都震断,一个暗卫揉身而上,把这痛得刚嚎出声的敌人扎了个透心凉,看都不看一眼便迎上另外一个敌人。 箭支用完,姬苏随手使出小刀挡下劈向自己的大刀,弯腰侧翻,解下腰中长剑反手格挡。 这个敌人力道极大,一挡之下姬苏整个手都发麻,被兵器上涌过来的大力震得往前扑了半步。 “小心!” 于淳廷踢开对手长手一伸,长刀自肋下斜上扎进这人体内,也顾不得刀被这人尸体带着往地上倒,自己一步追近左手拦腰抱着姬苏未叫姬苏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姬苏身靠侍卫正欲道谢,便听到于淳廷闷哼一声,抱着自己的手臂亦猛的一紧。 被大力勒得发痛的姬苏迅速侧转身带着于淳廷把人掩于自己身后,抬手挑剑横抹。 雪亮的刀光在姬苏眼瞳里放大,甚至让姬苏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随着guntang腥锈的血液溅到脸上,两弯刀光在惨叫声中,最终擦着姬苏胸前不足三厘处垂下。 “可无事?” 姬苏回身欲扶于淳廷,于淳廷同样看着姬苏,见儿子面上焦灼,嘴角微翘,沉声道:“小伤,无事,殿下小心些。” 说罢放开姬苏抽出敌尸身上的刀挡向劈砍姬苏的两人。 那厢武帝眼角看到姬苏踉跄着差点叫敌人砍杀,却是兄长以背相抵挡下了那两道刀光,登时怒气蓬发,劈死一人后伸手抓住还不及撤招的敌人抬腿猛的踢向那人腰间。 这人被武帝硬生生扯下手臂踢飞了七八米,一边撞到好几人后倒在一片尸身上,才终于感觉到巨痛袭来,惨叫着在地上疯狂的打滚,声音极其可怕,竟叫周围好些人顿住了身形或吓得一颤。 姬苏也吓得手上一抖,差点又被对手寻到空子,好在手上袖弩及时按下,让对手带着尚凶狠的笑向后倒下。 没了敌人遮挡视线,姬苏便看到武帝徒手近身迎上敌人,避开武器抓住敌人活撕对手手臂的模样。 武帝显然非常生气,并不直接取人性命,反而看着人痛得打滚了上前踩住那人腿脚,以内力一脚一脚踩辗,姬苏看得眼皮直跳,战场上惨叫声不断,但那种骨头寸寸被武帝踩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敌人的惨嚎在这些声音里更加突出。 姬苏吞了口口水,逃避似的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护军们及暗卫们武艺高强,战斗看似长实则短,敌人扑杀得极快,最后有人受不了,又许是被武帝的狂怒吓破了胆,竟带着哭音投降:“吾不是山贼!吾不是山贼!吾乃郑城守军,汝等不可杀吾!” 这人喊完便被旁边扑近的同伴一刀了结作了刀下鬼,然而被他这一叫,有些人忍不住也叫着要投降,武帝无情的道:“片甲不留。” 说完又变了主意:“活着的都留活口,叫医师们好生疹治,牢牢看严了,勿使他等有机会自尽。” 说完不再管背后战场,走到姬苏面前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以剑拄地微微弯身喘息的儿子。 “可有伤着哪里?”武帝问着,转到背后又打量了一下,方大力把姬苏抱入怀中。 “方才可有吓着?真未伤到?” 姬苏被靳得只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出来了,本来看到武帝还吓得一哆嗦,听到武帝声音里沉沉的担忧,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 武帝并不放心,因为沾着血,又是黑甲,不知道姬苏是否真的受伤,强硬的扣住儿子肩膀大步带着姬苏进了营地。 地上丢着许多烧得焦臭的皮子,一些护军正在清理帐子上的隔火泥土,武帝就近寻了个干净的把姬苏推进去便让姬苏脱衣。 姬苏本想抗争,然而看着放下帘子步步走近的武帝眼里的执着与深不可测,还是闭了嘴动手卸甲。 赤着上身,姬苏特特转了一圈让武帝看个清楚。 “父皇,儿臣真的未受伤,害您担忧,儿臣之错。” 武帝沉沉的看着姬苏,眼神像刀子,又像野兽的舌,一寸寸的在上头割舔着,扎得姬苏浑身极不自在。 这样的武帝是陌生的,强悍并且霸道的,但与之相对的,是姬苏实在感受到的沉甸甸的关爱担忧的父爱。 他本应害怕这种暴虐无常的人,然而面对武帝赤祼祼的忧心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腿。” 武帝的眼神从姬苏覆着汗水显得油光涟涟的已经有型有样的略单薄的少年人的胸膛向下,以眼代手,从儿子流畅纤细的腰腹与漂亮的人鱼线处滑下,落到姬苏的裤子上。 姬苏:…… 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武帝显然很坚持,甚至逼近来低声道:“腿可受伤?别说谎,朕要眼见为实。” …… 浑身带着血腥与煞气的武帝口气坚定,姬苏被他一对深幽如渊的眼睛盯得发毛,心里虽然有抗拒,可一想父子两还经常一块入浴,都两个大男人,大佬爹也是关心自己,姬苏便也忽略那份抗拒,迟疑了一下后干脆利落的脱了裤子以示自己真的没有伤到半分。 武帝认真的确认儿子确实无事方松了口气,抱着姬苏好一会儿,最后道:“着里衣,朕让唐山过来再予汝看看。” 姬苏根本拦不住,只好傻呆呆的看着大佬出了帐。 唐山来得极快,姬苏道:“本殿无事,汝勿用把脉,快去瞧瞧于淳侍卫,他为了护吾受了伤。” 唐山温声劝慰姬苏:“殿下,且让在下看看,勿叫陛下担忧。” 又道:“殿下放心,方才在下已经与于淳侍卫看了,配了药让知义与其包扎,殿下若挂虑,把完脉可随在下过去看看。” 唐山从未有谎,他们四人感情亦深厚,既然唐山并未表现出急切与担忧,想来应如他所说,姬苏松了口气。 捱着把了脉回禀了武帝,姬苏便跟着唐山去看于淳廷。 于淳廷在不远的帐里,背上受了两道刀伤,幸好他受刀便往前扑了一点,刀刃入rou不深。姬苏进去时便看到他胸前背后裹了一层糙布,还未包好的伤口露在外头,皮rou翻卷,显出下边的鲜嫩肌rou,看着很是吓人。 姬苏心中难受,想上前抢过糙布给于淳廷包扎,可又在脚踏出时感受到身后武帝的眼光,默默的把脚收了回来。 “都是本殿学艺不精,累汝受伤。” 于淳廷见着姬苏难受的脸,极想伸手去把儿子搂入怀中哄劝,可有着外人在,自己这个身份也不好暴露,只好克忍的手捏成拳置于身侧,嘴上温柔的劝慰姬苏:“殿下,保卫殿下本是在下职责,殿下为在下忧心,实在是淳之过。” 晁知义给于淳廷裹着布,闻言道:“殿下身手已是不错,只是殿下内力不够深厚,又非大力之人,与那种蛮力武人硬对,自是吃亏。殿下也勿要担心他,他皮糙rou厚,您瞧瞧他这一身伤,更严重的亦活下来了,遑论今日之伤还是小伤,躺个三五天,他必是又活蹦乱跳得很。” 常孟人在一侧给晁知义一脚,没好气的道:“不会讲话就别张嘴,有汝这般劝慰殿下的么?” 说完看向姬苏,非常认真的道:“殿下,如知义所言,您请放心,于淳侍卫身体强健,必能早日恢复,重回近卫之职。” 唐山亦再次点头傍证,姬苏只好压下心里的难受,温声与于淳廷道:“汝好生养伤,本殿等汝伤好归来。” 儿子这是打算把自己丢到一边让别人接替自己的活近身伺候他? 于淳廷不悦,也不管自己伤口还在包扎,腾的站起身来揖礼:“些许小伤,并不妨碍在下当值,还请殿下准许在下保护于侧。” 就在姬苏想接话时,一直未出声的武帝一锤定音。 “可。” 姬苏无语,这是我的侍卫吧,我的侍卫我心疼啊,带伤上岗什么的,要是养得不好落下后遗症怎么办。 于淳廷也真是个傻子,怎么就不肯为自己打算半分呢?傻忠傻诚,傻大个。 想到这里,姬苏不甘的瞪向面前的于淳大傻个儿,然而眼神在接触到于淳侍卫身前时,心头猛的一震。 他腰腹前的白色皮rou老伤盘踞如蛇,怎的那般叫自己熟悉? *************************************** 走在掉马的边缘了。 笑,伤疤小提示:三十六章。埋了这么久,终于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