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理性经济人的决策思维

    “我很早就发现自己只对同性感兴趣了，中间基本都没有经历什么波折，家人也很开明。凡尔赛地说一句，其实我还有点遗憾，没能像其他人那样经历自我怀疑乃至自我审判的过程。感觉如果有这样的经历，自己人生的厚度说不定会更加丰富。你呢，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取向的？”看到屏幕里“琛”提出的问题，樊晋简直满心苦涩——怪不得说一个谎言出现后就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圆。

    这几天他跟“琛”的交流已经越发深入，从之前关于兴趣爱好的泛泛交谈进展到了更多个人信息的交互。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始终没法跟对方说出自己不是个同性恋，来LOUS只是为了猎奇，对男人的rou体不感兴趣等。明明一开始可以直接说出来的，但当时脑子一热摆出了我也喜欢男人，是想来找伴侣的架势后，后面似乎就再也找不到合适机会扭转自己的人设了。

    看到对方问题后，樊晋当下感觉连手指都神经质地痉挛了一下，简直都要焦虑得抓耳挠腮了。他是很喜欢跟“琛”聊天，也希望两人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但是……他还没想好后续也还没给自己安排好前情提要啊！故只能含含糊糊，半真半假地说：“我挺迟才发现的，是交往过女孩子之后才发现对男生更感兴趣，所以注册的LOUS。但我家里也很开明。“

    ”我有个小叔叔早就跟家里出柜了，家里人也支持他。我小叔叔也是很棒的人，你们涉猎的东西都这么广，也许会很有共同话题，以后我得介绍你们两认识下。多说一句，我跟我小叔叔不同姓，因为我mama不是本国人，而我爸爸爱妻如命，名字是我mama取的。”分享一些个人私密信息也是他最近临时抱佛脚学到的聊天技巧之一，据说有助于快速拉近两人距离。

    好不容易岔开了性向觉醒这个话题，他马上又转而试探道：“我只有跟女孩子恋爱的经历。那琛你呢，你以前交往过的男生怎样的？我有点好奇能吸引到你的，会是怎样的人……”前男友吗？秦琛沉吟半晌，虽然现在的他像个海王一样，但之前能真正称得上过从甚密的，大概只有那个异国男孩吧——那个曾经跪在自己脚边哀哀恳求自己不要走，还说一定会来T国找他的人……

    但那人不是前男友。秦琛从没觉得他们真的谈过恋爱，毕竟他们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滚过床单，他更多只是对方满足自己性癖的工具吧？他秦琛不想做这样的工具人，同时也是厌倦了这种关系才选择的回国，希望构建更稳固、健康的伴侣关系——这一目标他现在一直在推进中——只是他定义的健康是从能令他自己愉悦的角度出发罢了。

    “我没有过前男友。二十几岁的时候都是忙工作，有过好感对象但无疾而终了。现在职业生涯有了一定积累，人也回国了，家人就希望我能找到稳定的伴侣，但我在这边的圈子太窄了，所以才来这里试试的。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我真的不是奔着找炮友来的。我希望我在这里找到的人，也是跟我一样，起码是认真的。如果只是玩玩，那浪费别人时间就等于挤占潜在第三方交易机会了。作为顶尖cao盘手，我的时间也算挺值钱，希望能给到值得的人。”

    秦琛觉得自己这段话并不是在欺骗“神经漫游者”。他自认自己现在正处于筛选交易对手阶段，故他是需要时间摸排潜在交易对手和尝试各种交易机会组合的。而任何一个不说深谙，起码是知道点投资之道的人，都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分散投资有更大概率实现交易效益的提升和交易风险的分摊，这是一个理性经济人应有的决策思维。而稳定的伴侣不完全等同单一的伴侣，认真的关系也不完全等同专属的关系，他是真的没有在骗人。

    樊晋自然不了解秦琛的决策模型和文字深意，他想的更多是，所以他对“琛”来说是值得的人么？然而他又马上转念到：所以“琛”是长得很一般甚至不太好看？否则他真的很难想象言谈这么有魅力的人单身这么久，连个前男友都没有。但没有前男友这件事，不知为何又让他有一点说不出的小开心，毕竟对方也是自己第一个感兴趣的同性。完蛋了，男人的胜负欲连这些地方都不放过。不对，我为什么要这样想，我不是同性恋啊！

    樊晋感觉自己都快混乱了。不行，我得理一理思路了。“琛”也说了，虽然他在用交友软件，但他是认真的，我这样，算不算在浪费他的时间？这些时间“琛”花在一个取向明确的网友身上，说不定都能找到一个男朋友了。天啊，我在做什么？但一想到如果遇上的不是自己，也许“琛”现在已经在跟别的男人谈情说爱，他心里又觉得酸酸的。

    “我记得你在G城对吧？我过几天会过来出差，大概会呆一周时间，如果你愿意，也许我们可以出来见个面？G城是出名的美食之乡，我等着你给我推荐好吃的哈。”眼见话题已经进展到“面基”，樊晋觉得自己更加头秃了，只能语焉不详地回道：“那是一定的，但我接下来可能要四处跑，不一定都呆在G城，你什么时候来了告诉我，我会尽量协调日程的。”

    看来“神经漫游者”对见面这件事没有想象中积极——这一点倒是出乎秦琛意料了。虽然没交换过照片，但他感觉两人聊得挺好的，原以为能借这次出差看下有无进一步发展地可能。算了，如果对方没这意思，不用勉强，到时再看看好了，换个人也是可以的，毕竟他现在也没回关对方，两人之间只能说有点小暧昧，还在互相试探阶段。

    然而几天后，秦琛却再无更多闲暇思考“神经漫游者”的事情了。他没想到，居然会在G城偶遇Ives，此前也完全不知晓Ives会来T国开画展——他很喜欢Ives的画，但对方的名气居然能跨国开展确实超出他的预期。因而便也有了现在的尴尬状况——他与对方在咖啡厅面对面坐着。金发碧眼的男孩坐下后二话不说就解开了领口，皮质项圈上的字母“J”分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