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妄图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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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系风没有想过,离开京城之后,他还会再来到雪龙山。 自幼年的一起意外后,他虽然每年还是会跟着元光皇帝一行人前来祭祀,但没有一次是心甘情愿的。 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的心怯显得微不足道。 一想起元光皇帝,系风的心里便有些愧疚。早些年,老皇帝待他视如己出,哪怕是称病退位前,因坊间传言对他多有忌惮,却也很少有过为难。而如今元光皇帝久卧病床、行将木就之际,他却一次都没有回京见过。 系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离得远远的,于他、于老皇帝、于那个人都不算是坏事。 他好不容易寻得了一个平衡点,自然是不会主动去打破表面上的平静。 半年前,他自作主张,“擅自”脱离了皇室的掌控。 是单方面的。 因为那个人曾口头应允过,他无论在任何时候、以什么借口,都可以离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所以系风自认算不上失信于人,即使他连亲口在那个人面前说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他问心有愧的自由是凭借一时的躲避换来的。 选择离开其实不是系风临时起意的决定,这个念头在他的脑袋里酝酿许久,一点星火蔓延出一片火海,撺掇着、怂恿着他逃开这座缠满了锁链的囚笼。 但是身边有许多不理解的声音,甚至有冷嘲热讽的,说他作为那个人的暗卫,不该使这样的小性子,是自讨苦吃,早晚是要被捉回去的。 众说纷纭,系风都回以微笑,懒于费口舌一一解释。 人们把他想得太复杂了,他只是想离开了,仅此而已。 他就是像是井底之蛙,只能窥得京城这块寸土。 系风这半年一直跟着哥哥待在苗疆,捕景与荷凰郡主的喜事将近,他想等到二人大婚之后再离开。 他没有什么远大志向,眼下只打算四处走走,不再让那个人占据他本就空空的小脑袋 苗疆是个好地方,虽然冬天湿冷,但常年无雪,噩梦就少了些。 系风本以为他早就那起意外中走了出来,可午夜梦回,他大汗淋漓地惊醒时,发现雪龙山依旧是纠缠着他不得安宁的梦魇。 眼看着一年一度的皇室祭祀将近,雪龙山出现在梦里的次数更加频繁,穷追猛打般逼着系风主动地去解开十一二岁时的心结。 他被困在名为“雪龙山”的囹圄中,妄图自救。 … 系风站在雪龙山的山脚下,仰着头望高耸的群山,被埋藏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向他袭来。只是站在山脚下,就让他心生后悔,开始考量来这里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明明已经不会再被强迫着来这里了,他却偏偏自己送上门来,只身犯险。 万幸的是他听从了捕景的提议,邀请了他的故友——呼延罄,一同前往。 系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如果真的是单枪匹马到了来,怕是这一路上都要反反复复地做心理准备了。 呼延罄安置好马匹,从客栈出来就看见系风在和当地的人交谈。 离开苗疆后,系风又换上了原来的衣装,头上是一顶梨木冠。呼延罄目光一顿,看来那顶被反复擦拭白玉冠还是没能派上用场。 天阴沉沉的,看起来随时都要下雪。山下的脚夫劝他们明日再上山,可谁也说不准明天会不会是一个好天。 山上天气变化无常,系风想要赶在开春之前上山,好避开与那个人的正面交锋。 开春之后御驾亲征,雪龙山是历代帝王每年都要祭祀祈福的灵山,祈愿来年风调雨顺,福佑国泰民安。今年是新皇即位的第一个年头,本就是万众瞩目的,再加上老皇帝重病缠身,祭祀祈福更是人心所向。 系风不想撞见那个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咬着牙就上山了。呼延罄本抱着舍命陪君子的想法,自然没什么异议。 系风的方位感很强,不需要脚夫的引路,就能在皑皑雪山中也能找到寺庙。二人体力充沛,上山的一路上只短暂歇脚,赶在黄昏之前就到了福安寺。 一年中前来福安寺参拜的百姓有很多,求姻缘的、求平安的、求子求孙的等等数不胜数。但很少有在大寒之后来的,一是为了避免与皇室祭祀冲突,二是天寒地冻,容易体力不支,往往在半山腰就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途中折返。 接见的他们是住持,系风是认得住持的,慈眉目善,说话慢悠悠的,再见面仍是觉得亲切。 住处被安排在偏院,清净且地理位置优越。后门前有一坐假山,是到达寺庙的必经之路,与福安寺的正门在一条水平线上。 说巧不巧,系风刚安顿下来,忙里偷闲吃了一口热茶暖暖身子,空中就开始飘雪了,势头不大。他本以为不会耽搁时间,却不成想这雪一连下了好几日。 当真是天公不作美,系风今天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 住持和他并肩站在檐下,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雪,缓缓开口:“施主没有赶上好时候,往年是没有这么多雪的。” 系风乖乖地嗯了一声,挠了挠头道:“我不急的,但恐怕还要再造扰住持您几日。” 住持黑白参半的眉毛一挑,乐呵呵地说:“无妨无妨。” 系风来到雪龙山的第三天,雪才有了减缓的趋势。 正午时雪就不怎么下了,偶有零星的几朵雪花。 院内的地上积了厚厚的雪,几个小僧童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扫帚,艰难地在院子里扫雪。 系风没有袖手旁观,也参与其中,虽然他不喜欢雪,甚至有点厌恶。 小僧童双手合十朝他行礼,学得有模有样,口吻也一本正经:“谢谢小施主。” 系风眼睛弯弯,笑着回礼,只是心里琢磨着,怎么到头来,自己还是小施主口中的小施主呢? 他干活利落,加上歇了几日,拳脚无处施展,没一会儿功夫,半间小院的雪就聚成了小山堆。 他的力气还很足,但是不耐冻,手指冻得红红的,就连鼻尖、脸蛋也没能幸免,系风只好停下来呵气,搓一搓掌心。 呼延罄从后山伸展完回来,看见这一幕,他自然地接手了系风的工作。系风也不作假,放心地把收尾工作交给了呼延罄。 他把扫帚双手举起,稳稳当当地放在呼延罄手里,庄重地像是在传接玉玺,认真中带着俏皮。 小僧童见系风要走,又弯着腰要道谢,系风凑近摸了摸他们圆圆的小脑袋。被yingying的发茬扎到手,他又触电般地缩回,结结巴巴地道歉,觉得是自己唐突失礼了。 呼延罄清理完积雪,回来时端了一碗姜汤,是几个小僧童向住持讨来的谢礼。 系风正站在窗边出神,眼睛没有聚焦,不知落在何处。两扇窗子间支开一个小角,可以窥得寺院的动静。 “阿沅。”呼延罄轻声叫他。 闻言,系风的面色一僵,思绪慢慢从回忆中抽离。他合上窗子,转过身好脾气地问:“我们不是说好了,离开苗疆就不能这样叫了吗?” 第一次被呼延罄这么叫的时候,系风恍如隔日,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久到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一声阿沅没能帮助他回忆起更多儿时的记忆,反而是一股股酸涩的苦水直逼他的心头。 系风告诉呼延罄,他已经有了新的名字。 虽然对方总是一意孤行,不听他的解释,但系风仍是会一字一句、不厌其烦地纠正:“这里没有阿沅,那个名字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每每这时,呼延罄总是默不作声,平静地看着他,不认同也不反驳。显然,他并不想在称谓上做出退让。 面对“失而复得”的名字,系风感到很苦恼,在苗疆时就找了捕景求助。 虽然身为系风的哥哥,但是呼延罄对捕景却没有向对系风一样亲近,也不在称呼上多纠结,让叫什么就叫什么,意外地好说话。 不过这也有情可原,毕竟在儿时,呼延罄和系风的感情就已经比和他更加深厚了。 求助哥哥无果,系风只好亲自上阵和呼延罄谈判。他认真的时候是不笑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绷得紧紧的,讲话时也显得掷地有声。 “不要再叫我阿沅了。” 呼延罄反客为主,问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系风一时犯了难,小声嘀咕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呼延罄打断他,语气有些生硬:“我还没有叫你小达奚。” 言下之意是,他已经让步了。 “达奚”二字令系风的心脏猛地一沉,被这个姓氏惊得瞠目结舌。他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呼延罄的嘴,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这个人怎么什么都敢说呢? 系风几乎是瞬间板起了脸,正言厉色地警告他:“不许再说这两个字。” 系风的态度少见的强硬,呼延罄一愣,低声道歉,这次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所以,叫阿沅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系风已经不身处皇宫了,身边也不再会被安插的眼线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可以短暂地要回这个名字了。 虽然,系风还是偏心现在的名字。即使没有姓氏,“系风”也陪伴着他好好地长大了。 更何况,他还心存旖念,想再盼一声那个人的一句“风宝”。 起初,二人总是会因为名字而闹得不欢而散。系风的耳根子软,性情又温良随和,和人闹了别扭一整天都垂头丧气的。 好在呼延罄懂得拿捏分寸,只在私下,或是知情人在场的时候才会叫他阿沅。 但离开苗疆后,讲话就不能这般随意了。系风一向行事小心,顾忌到隔墙有耳。毕竟有关于他的坊间传言已经够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他不想再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增添笑料了。 呼延罄避开他的问话,把冒着热气的姜汤递给他,监督着系风咕咚咕咚地大口喝完。 姜汤下肚,一同吞下去的还有那句质疑,系风又把纠正称呼抛之脑后了。 “还冷吗?” 系风朝他腼腆一笑:“已经缓过来了,暖和多了。” 寺院里突然有些吵闹,二人走出去,发现几个小僧童纷纷向外跑。年纪大的站在门边招手,不停地催促:“手脚麻利些,不要怠慢了贵客。” 系风和呼延罄面面相觑,他叫住擦身而过的小僧童问一问怎么回事。小僧童一边双手合十,一边倒着跑、高声解答他的疑惑。 “我听说师兄是京城来了大人物。” 系风心里一咯噔,他下意识看向呼延罄,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顾虑。 京城里的大人物有很多,只是不知道这个“大”指的是多大。 系风坐立难安,在房里来回踱步,忍不住地往坏处去想。这种等待宣判的滋味太煎熬,何不亲眼求证图个安心? 思及至此,他频频点头,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反悔。系风取下披风,把脑袋也遮得严严实实,衣帽的边缘毛茸茸的,是荷凰郡主缀上兽毛,针线活差了些,可倒是颇称系风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他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了出来,把身形隐在假山的后面。 人未至,声先到,系风一早就听见了整齐的脚步声,可踮着脚尖望了半天,才看到队伍的领头军。 他半张着嘴,神情有些落寞。系风曾经也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和诸位皇子们一起。再后来,他被安排到了队伍的中间、末尾,最后消失在了队伍中,成为了这一行人的影子。 长长的队伍终于露出头角,他的脚像是定住了,半步也挪不开。 系风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人,视线一直追随,一抹鲜亮的明黄色在皑皑白雪里尤为惹眼,被黑压压一片的人群簇拥着。 这是陆鹓即位后,系风第一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