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时子释买了两瓶水,回到球场边上捏着手机,在聊天对话框里敲出一段话。 “和他关系缓和了许多,一起吃饭的事情能放到下周吗?” 一周前,席骁在宿舍楼前,明明白白指出来了,他不配把席向盛称呼为“爸”。 那些话对于时子释来说,始终是个消不掉的疙瘩,如果真朝着席骁所说的方向想,他确实没有任何理由进席家。 席骁仅仅用那几句话,就把他全部的勇气和信心给堵死了。 时子释心里十分不喜欢席骁叫他小畜生,这是完全就是一种羞辱人的外号。 但是时子释总是会无视掉席骁脱口而出的那三个字。 他不想和席骁起争持。 时子释回了信息,把手机揣进兜里,弯腰捡起脚边一片绿叶,反反复复把它对折,折成绿色小方块,然后展开,再重新照着痕迹叠合。 像是在折纸,可是树叶太小,太脆弱,没法折出千纸鹤和爱心。 比赛打完了,丁晓泽掀起T恤,胡乱抹了把脸,拭干额角汗液。 时子释把水递给丁晓泽,就见丁晓泽拧开瓶盖,不顾形象猛地灌了一口,然后甩了甩全是汗水的头发。 一班那边,赵璟把水给席骁扔过去,席骁扬手稳稳接住,仰头喝了一半,扣紧瓶盖拿在手上。 四班的人就在旁边,视线稍微往左边移些,席骁就可以看见时子释。 时子释后半场全程垂着头,折着地上捡起的树叶,此刻又和丁晓泽有说有笑,视线几乎都定格在丁晓泽脸上。 瓶身被席骁捏的响了一声,异常清脆,他轻蔑地盯着不远处时子释那双专注的眼睛。 难不成他这弟弟真喜欢男人? 赵璟拍了拍席骁的肩,“去不去抽根烟?” 席骁收回视线,拧开瓶盖将剩下的一小半喝完,“你还有?” 赵璟得意的挑了挑眉,胡乱抓了下他头上的棕色卷毛,“昨天翻墙出去了趟,顺手买了包回来。” “哐啷——” 空瓶被扔进垃圾桶,席骁跟着赵璟去了cao场。 球赛打完,体育课差不多也要下了。 时子释扫了眼篮球场,没见到席骁,心里的紧张消下去不少,眼神也不用特地停在一个位置。他望了望头顶的绿叶和蓝天,还有漂浮在蓝天之下,绿叶之上的白云,长吁出一口气。 “你会打球不?”丁晓泽抱着篮球询问时子释,“我们队里缺个替补,要不要考虑一下?” 时子释摇了摇头,“不太会。” 要是当了替补,就得上场,上场就会遇见席骁他们。 时子释已经怕了赵璟和炎驰,前些日子和他们打了那么点时间的篮球,他胸口有几处就疼了三四天。 大部分都是炎驰故意用胳膊肘撞的。 丁晓泽仰头看了眼教学楼,把抱着的篮球放在左手上,向上抛了两下,“那我上周在cao场上训练,好像看见了一个挺像你的人,在跟席骁他们一起打篮球……” 时子释没否认,“那天他们教我打了会,因为我球技不好。” “别谦虚了,那天我瞄了你们好几眼,隔的有点远,看你运球好像还挺熟练的。” 丁晓泽用肩膀撞了下时子释,“其实我们队里不缺人,想找两个替补,是因为十月底不是有一场球赛吗?我们班经常打球的就今天那几个,要是打全场他们身体吃不消,差不多到前一个星期,你和我们一起训练训练,就行了,考虑考虑呗?” “我们四班和一班对上会怎么样?” 时子释挺好奇结果的,这两次他们四班和一班打篮球,结果好像都是一班赢了。 “对面要是没有席骁,就能赢。”丁晓泽想到了以前的篮球比赛,“高一高二我们都是第二名,而第一名嘛,落在了一班头上,高中最后一场球赛了,总不能再拿个第二,所以嘛,小学霸同桌~不考虑帮帮自己的班级争取点荣誉吗~拿了名次还有奖金可以出去吃饭噢。” 丁晓泽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一直对着时子释挤眉弄眼,倒是把时子释逗笑了。 “到那个时候了叫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说,来着同桌的要求,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和一班对线的话,能不上场吗?” “小事!其实我们和一班对线的机会不大,前两次比赛我们都是在最后几场碰见的。不过你怎么不愿意一班对线?怕输了心里过意不去?你可千万别担心这种事,反正都是打的玩一玩。” 时子释和席骁在同一个球场上,估计传球投球都会发挥失常,这还不如换其他人上场呢。 而且炎驰和赵璟太会针对人了,要是那天打球遇上,这两人指不定继续在观众看不见的位置耍手段,到时候时子释估计真没法忍了。 之前在宿舍楼前撞上,时子释膝盖疼的走一步都得吸口凉气,炎驰还拦着他想动手。 那一刻时子释连拳头都握紧了,但是想起来那地方有监控摄像头。 就等炎驰先动手。 是个人,被连续针对好几次,脾气都会上来吧。 席向盛没怀疑时子释的话,同意了下次放假一起去吃饭。 但是执意要周五放学来接他们。 周五有席向盛在,席骁应该不会说些什么,可能就是他们在车内的时候,气氛会比较尴尬。 时子释本来以为他可以躲到星期五下午,但没想到在周四中午午觉,他就正面迎上了席骁他们。 九月份的午休时间比较长,午觉铃敲响十分钟后,正在埋头写作业的时子释,余光看见了向他这边走过来的白一昂。 白一昂和他的视线对上,指了指外面。 现在是午觉,大部分学生都睡着了。 时子释以为是白一昂有事和他说,就起身跟着出去了。 教室里开着空调,时子释出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外头的闷热。 最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了,现在天气虽说是比较热,但时不时吹来的凉风倒是有几分舒爽。 时子释跟着白一昂往楼下走,忍不住扭头问他,“有什么事吗?” “补课。” 时子释一头雾水。 他们不是在学校吗?怎么还需要补课? 白一昂带着他走到了学校一间小凉亭里,时子释瞥见坐在里面的席骁,瞬间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这几天,炎驰没逮到时子释的人,就从白一昂那边下了手,故意用他妈要白一昂监督他的这个理由,叫白一昂给他补补课。 再随便扯几句话,忽悠白一昂,让白一昂把时子释顺便叫过来,替赵璟补补课。 这样一来,炎驰回去又可以和他妈交代,他在学校里有在学习,又可以把白一昂和时子释凑一起。 时子释不知道他们这些弯弯道道,但是他现在对这群人已经没有半点好感了。 包括席骁。 “来这……干嘛?” 这里算是学校里比较隐秘的位置,因为小树比较多,而且边上爬满了葡萄树的藤蔓,让凉亭看起来没有那么突出。 中午这个时间段,在教室外的学生不多,这位置也没有监控。 时子释转身想走,但是被白一昂拉住了。 “不是说好一起替他们补课的吗?” 时子释刚想说没有,就被炎驰把话语头掐死了。 “唉~要是他不想和我们这些差生接触就算了。” 炎驰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一脸的散漫样,胳膊旁边还放了几本书和卷子。席骁坐在亭子边上的长凳上,抬眸看了眼要走的时子释,然后继续低头玩游戏。 就现在这情况来看,时子释不用想也知道,白一昂十有八九是被炎驰他们坑了。 现在直接把事情挑明不太好,时子释扫了眼凉亭里的三个人,舔了下干燥的唇,还是跟着白一昂过去了。 反正有白一昂在,他们应该不敢做些过分的事情。 九月知了声依旧,凉亭附近树木颇多,风携着聒噪的蝉鸣而来,倒是有种仍在夏日的幻觉。 时子释和白一昂坐在一起,赵璟在时子释左边,炎驰在白一昂右边。 至于席骁,根本没有产参与进来,坐在一边打着手游。 赵璟比炎驰认真一些,时子释给他讲错题,他不会打断,不过也进不到脑子里。 负责炎驰的白一昂,被炎驰问的有些烦,因为炎驰居然连最基础的知识点都不会,他必须巨细无遗的给他讲。 最让白一昂烦躁的是,他毫无遗漏的给炎驰讲了后,不过三分钟,炎驰又会问同类型的问题。 白一昂给炎驰讲着讲着,忽然瞥到了时子释卷子上一道题的错误。 “这里,错了。” 瘦削的手压在了时子释刚写的卷子上,指尖停在运算过程中间。 时子释离白一昂有些近,他低下头,视线顺着白一昂细长的手指看过去,那里的过程确实出现了错误。 一局游戏结束,席骁抬头,捏了捏鼻梁,最后漫不经心的把目光移到了时子释和白一昂身上。 石桌上卷子堆了好几张,白一昂稍稍侧身,向着时子释那边,他把右手伸过去,拿着笔在卷子上更正错误。 他们的肩膀凑在一起,目光聚集在卷子同一处。 从席骁这个位置,可以看见时子释那微微垂下的眼睑。 时子释身上是那件浅蓝色宽松衬衫,袖口下是他纤细的手臂,他的左手拿着一块橡皮,右手握着铅笔,专心致志地听着白一昂给讲解错误的地方。 亭子这边全是树荫,风一吹,绿叶就沙沙作响。 时子释点了点头,“好像是……计算的时候忘记了把负号带进去。” 席骁重新开了盘游戏,带上了耳机,隔绝掉了外面这些杂音。 午休时间有一个多小时,时子释说了几道题,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赵璟听的确是在听,但明显心思不在这上面。 时子释不知道炎驰和白一昂是什么关系,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炎驰好像是有些怕白一昂? 赵璟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舌尖忍不住舔了下后槽牙,忽然起身,“我先去上个厕所。” 他拍了下席骁的肩,对着席骁使了个眼色,“去不去?” “不去。” 炎驰知道赵璟这是要去抽烟,赶紧放下笔,“我去我去!” 凉亭里走了两个人,就剩下席骁时子释,和白一昂。 徐徐凉风有些催眠,让时子释眼皮打起了盹,午睡那段时间,时子释习惯写一个小时的作业,再眯一会,这样脑袋会舒服一些。 时子释一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捏着铅笔。 “困的话可以趴会,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 白一昂清楚炎驰是个什么秉性,以前他也给炎驰补过课,每隔十分钟,就以上厕所的理由偷溜走。 大多数都是溜走了不会再回来。 时子释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他把卷子给了白一昂,用手臂枕着头,趴在石桌上,“等会叫下我。” “好。” 因为顾及这里还有席骁,时子释就刻意把脸朝着白一昂那边,困倦地合上了眸子。 亭内有风穿过,凉快但又不像教室里开了空调那样闷。 时子释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