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关于过去）

    管梓差不多又是第一个到学校的，静静地望着窗外，昨晚的一场大雨并没有洗刷掉夏日的闷燥，紧贴着脖子上的衣衫微微刺着皮肤，让管梓不禁有点烦躁。

    交完钱，接下来的几天，大家一直在讨论歌唱比赛的事，进行了几次排练，管梓发现舒桐唱歌很好听，嗓音清脆干净，让人感觉很舒服。

    到了周五，歌唱比赛已经开始了，老师才把班服拿来，每个人的衣服后面印着自己的名字，老师把衣服发好后，让管梓和舒桐把剩下的垃圾收拾一下，然后大家去准备好的更衣室换衣服。

    两个人收拾完垃圾后，更衣室都被占了，就剩下一间，老师让他们两个人用一间更衣室。

    舒桐倒是无所谓，但是管梓就很尴尬了，前几天留下了的青紫痕迹还没有掉，他怎么当着舒桐的面换衣服。

    而且班服是短袖根本遮不住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痕迹，两个人沉默的进到更衣室。

    舒桐爽快的脱了上衣，更衣室有点小，两个人未免有点挤，舒桐光着上身打量了一下管梓:“怎么不脱啊？”

    管梓脸皮发烫，舒桐看着管梓害羞的小模样，笑了一下:“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别害羞了，赶紧换吧。”

    管梓攥着衣服下摆，不知所措，舒桐看着管梓一掰就折的小胳膊，直接伸手绕到他背后把他的长袖衫脱了下来。

    “你别碰！！”

    管梓话都没说完衣服就已经被扯下来了，管梓下意识转身蹲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搂住自己，身体发抖。

    舒桐看的管梓身体的那一刻就愣住了，这个男生……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被虐待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从胸口，胳膊，到腹部……全都是青紫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长期虐待的结果，还有……他的脖子……原来这就是他大热天穿着高领衣服还有厚重外套的原因！

    舒桐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他干的这是什么混蛋事儿，管梓现在一定觉得自己会嘲笑他，会很难受和害怕。

    舒桐蹲下来从后面用手环抱住这个瘦小的身影:“对不起。”

    温热干燥的皮肤互相紧贴着，温度瞬间飙升，管梓哭了，他再疼的时候也没有当着别人面掉过一滴眼泪，但是现在这样比狠狠地抽他一巴掌还要疼。他感觉自己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暴露在别人的眼下，就像把他扒光了挂在城门上一样难堪。

    舒桐用力地抱着他，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管梓的眼泪滴到舒桐的手背上，舒桐那一刻真的好心疼这个男孩，这个男孩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胳膊这么细，背这么单薄，皮肤这么苍白……

    外面老师开始催了，舒桐把管梓拉起来，管梓低着头不敢去看舒桐，舒桐温柔地擦掉他的眼泪。

    舒桐拿过自己的衣服，套在管梓身上，舒桐的衣服比管梓大很多，袖子可以遮住那些骇人的痕迹。

    “你穿我的，他们看不见的，别害怕。”舒桐安慰道。

    至于脖子上的一圈，舒桐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丝巾:“这个是我姐的，你先戴一下，我和老师他们解释。”

    舒桐把丝巾给管梓系好，很心疼地抱住他:“很疼吧，等结束之后，告诉我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别怕，出去吧。”

    舒桐穿不下管梓的衣服，和老师说:“老师，我刚才把管梓的衣服不小心扯坏了，然后我把我的衣服给他了，你看我能不能就不穿班服了？”

    老师顿时气得跳起:“你你……你还能干点什么？把人家衣服都能扯坏，别人都穿着班服，就你一个人搞特殊，咱们班的整体效果立马就不好了！真是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老师足足骂了两分钟，最后说:“你去跟体育老师换一下衣服，穿他的班服，唱完立刻换回来，快滚滚滚。”

    舒桐得了便宜还卖乖，笑嘻嘻地说:“明白了，谢谢老师。”

    轮到他们班上场了，舒桐悄悄换了位置，换到管梓身边　开始唱歌的时候悄悄地牵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道:“别怕，我在。”

    管梓心中涌进一股暖流，手指收紧回握住舒桐的手。

    这是第一次，他mama走后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别怕，我在。”

    他的手被舒桐拉着，他的背上是舒桐的名字，舒桐，舒桐……这个名字已经渐渐开始控制他的心跳。

    管梓的眼眶又湿润了，还好没有人会看见。

    结束后，舒桐直接拉着管梓回到教室，几乎全校的人都在另一栋楼里，教学楼一个人都没有，两个人回到教室。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教室光线不好，外面的天空也渐渐变暗。

    “要和我说说吗？身上的伤……”舒桐说不下去了，他也没有什么资格问这些。

    管梓眼睛看着窗外，他还穿着舒桐的衣服，傍晚空气微微转凉，小风从宽大的袖子溜进衣服里。

    两个人沉默了半天，艺术楼灯火通明，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教学楼安静得可怕，楼道教室办公室都静悄悄的。

    “给你讲个故事吧。”

    “以前有个男孩，他的家境不好，出生的时候右耳听力就异常，父亲觉得他是个败类。父亲还酗酒好赌，父母永远都在吵架，所以他特别孤独。但是还好mama很爱他，mama会给他讲故事，会给他唱歌，会教男孩认字……男孩小时候走丢过一次，那天下着很大的雨，雷声阵阵，男孩非常害怕，也是从那次之后，男孩非常害怕下雨天和打雷声。所以每次下雨mama都会留在房间陪他。

    不幸的是，在父母又一次的争吵中，父亲再次动手打了mama，mama最后不堪重负选择了自杀……又是一个可怕的下雨天，天空电闪雷鸣似乎在昭示着他的疯狂。男孩失去了他的挚爱和保护神，父亲暴虐的魔掌伸向了男孩，已经数不清身上有过多少触目惊心的痕迹……”

    管梓神色平静地好像真的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反而舒桐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混蛋！！！”

    管梓没有说话，舒桐看着月光下单薄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阵刺痛，那一刻一种还不知情的情绪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

    舒桐主动凑过去，倾身从侧面抱住这个让人心疼的男孩。

    管梓没有挣扎，因为他现在真的需要被别人抱一下，哪怕有效期只有几秒钟也好。

    舒桐把他的头掰到自己的胸前，轻轻地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嘴里轻轻地哼着一段温暖的旋律。

    管梓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日子，虽然依旧很苦很穷但是mama总是会陪着他，如果mama还在再难再苦他也能撑下去，但是mama不在了，mama也把他扔下了，把他扔在最黑暗的囚牢。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扔下！”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以后我陪你。”

    “不要做这种承诺，你做不到的，不要耍我了，我受不了的！”管梓的声音染上哭腔。

    管梓哭得很厉害，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刚才说出那段过往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掉，现在却因为舒桐的一句承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管梓哭累了，睡着了，舒桐抱着他，刚才已经和老师打过招呼，现在两个人直接回家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