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笃笃的敲击声从窗台传来,是乌鸦的喙又擦过浑浊的玻璃窗面,斑斓的晨光像是沙砾般卡在眼皮间。脊背的骨骼在床做的模具中安放太久,就连再次活动都有些吃力,于是法比安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光,试图再次回到梦里,但身侧传来的脚步声瞬间让他清醒。 rou色的红光消失了,未睁开的眼前只看得见一篇黑暗,有人挡住了光。 “想她了吗,法比安?”低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想必父亲已经看到了他装睡时颤动的眼皮,散落一地的女性衣物,还有那个记录着秘密的本子。那个本子!脑海中闪过父亲脖颈间悬挂的圣水,法比安瞬间睁开眼,却见到父亲站在床边,像天降的审判者,惨白的微光勾勒着他的侧影和他手上的牛皮本子。 冷气顺着滑落的被褥渗到他的皮rou里,法比安惊恐地看着那片罩着他的阴影,准备随时在面临质问时落荒而逃,连床下的行李都不要。 但父亲坐下了,压住了被褥,床垫也陷了下去,男人侧着头,看那牛皮本上的划痕,突然叹了口气,他说:“……玛丽莲说的不算错,我的灵魂早在战场上泯灭了——或许接下来的话听起来不像一个贵族,但我心甘情愿将生命献给人类,我的人生中已经没有浪漫的余地了。” 法比安就这样对上了他的眼睛,在里面看见了一片沉静,像风雪中屹立的锈剑,于是他明白了,父亲大概只翻阅了前面那些盲目的赞美与恭维,看到母亲错将那种无解的孤独当作忧郁,的确,两座生长在不同海域的岛屿本不相通,也不该相遇。 “但战争已经结束了,您还在坚持什么?”父亲的确是战争的参与者,但由于身份限制,他只在那接近胜利的十年中扮演过一些核心却不具决定性的角色。 父亲摇了摇头,只是说:“战争或许会结束,但永不会过去。” 法比安大约能明白他的意思,七剑战役持续了数百年,非人生物的毅力是人类难以想象的,而在那神魔交界线上如果曾存在过任何繁荣的城市,它们也都早在战火下化作焦土。所以,和平是短暂的,仅仅三十年过去,边城的文明已是灰烬中零星的火点,在那处埋骨的战士与乡民却再也无法复生。 父亲将那本日志留在床角,独自走了。 乌鸦以一种特定的规律啄着百叶窗,日光照在被单上,白惨惨的。他是不是该庆幸昨夜只是一场梦?法比安感受着背脊上缓慢滑下的冰冷汗珠,试图忘记某个恶魔带给他的罪恶。 他们的使命就是为这个世界洒满不幸的种子,不是么? 但他又想起赞克萨斯以受害者的姿态跪坐在牢笼里,他又忍不住同情起他,或许是人们把他们想得太坏……谁叫他们那样叫人防备,就连求饶都不够温驯? 但他闭眼时又想到那双永恒燃烧的瞳孔,法比安清楚两者间的鸿沟,但沟壑或许也有被填平的一天。 5. 宴会的声音朦胧地震动着,像是发生在另一个维度的事情。地毯的柔软像是渗过鞋底包裹着法比安的脚,两侧的油画被酒气熏得抽象,连走廊都变得逼仄。瓷砖闪着琥珀般的光,他却好像闻到了从其中渗出的腐朽气息,像是古堡墙内在沉默中死去的老鼠,一只又一只,躲藏着,和兄弟姐妹们烂在一块。但这些受邀参会的绅士们女士们都像是没有闻到,他们只瞧得见对方领口的蕾丝花边与丝绸衬衫上的祖母绿袖扣。 好险没有昏睡在这个华贵的梦里。法比安蹒跚着走向回廊难以窥清的末端,那预示着他难以左右的远行。他的脚步在半敞的卧室门前略作停滞,又向旋转楼梯的尽头走去。 这里的天阴沉灰暗,就算是阳光最灿烂的季节也席卷着寒风,而他要去的那个地方冬季将不像这样漫长。 地牢一侧的壁灯被他接连点亮。鲸油燃烧的气味像是把烂老鼠放在火上烤,地牢闷热得令人窒息,红晕又回到法比安脸上,但他把这怪罪给腹中酒精和死去的鲸。 他倚在栅栏上,做出一副要谈判的架势,自上而下地俯视着那个狼狈的雄性恶魔。 赞克萨斯休憩在破布里,几乎完全赤裸着身体。 他比上次还要美,像即将燃尽的鲜红蜡烛,浑身点缀着半凝血rou,那双嵌在华美皮囊上的玻璃体执着地映射着那永恒的燃烧。 法比安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他小心吞咽着唾沫,却努力将眉角扬起,以一个傲慢的角度。 “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代价是……你得吻我。”真不要脸,像一个流氓那样。 赞克萨斯仰起头来,他沉默着,突然笑了:“我可不想隔着笼子与你接吻……那么冷。” 他明明是只野兽,语气却轻的像调情,那么冷,那么冷……他不敢去看雄性恶魔饱满的胸肌,被半碎的布拉扯,淡色乳晕若隐若现。 但门像是自己开了一样,法比安走到牢房里,在下一次呼吸时,已经与赞克萨斯同处一室。他甚至还自作聪明地带上了门。 “这样你就逃不掉了……”法比安脸上刚扬起半个狡黠的笑,耳边就闪过锁链被大力拖拽的声音,赞克萨斯以一种捕猎的姿态扑到门前。背后是冰冷铁柱,身前是炽热的蜜色肌理,有一瞬法比安仿佛听见了野兽的声音,求生本能尖叫着,他的酒醒了一半。 但赞克萨斯一手捧住他脸,更确切的说,是咽喉。每一股吐息都带着硫磺的气息,随着他低头,像是步步逼近的地狱。 但这猎杀的惊悚感却以唇与唇的触碰封尾,赞克萨斯将他抱在腿上,纯情地吃吮着那双陌生唇瓣,丰满的胸紧紧贴着法比安的肋骨,隔着一层薄薄的皮。 就像往将近熄灭的炭火上浇了水,热气蒸裹住他的头颅,取代了理智。像泡在羊水中那样舒服,但这样不对!他吻他的方式像在爱他……这哪里叫一个吻!他伸手勾住赞克萨斯的脖颈,侧头去咬他嘴巴,却不懂缺了什么。小狗似的拿充血的下身在恶魔的小腹反复顶弄,而卵蛋间的小缝随着摩擦溢出水来。 赞克萨斯捧住少年难耐的rou臀,仅仅是xue口的拉扯都让他颤栗,恶魔危险的眯着眼,炽热的手按压在他腿间的丰厚yinchun上,动作粗暴得像要从中挤出水来。 法比安呜咽着想夹拢双腿,却阻挡不了男人手上的动作,他开始有些愠怒:“不要!那不是属于我的!” “只要能快乐不都一样么?看看它,多可怜。” 法比安推搡他,下身扭动着却逃不开他的手掌,于是他喘息着命令道,“服从我…我……就放你出去。” 他的眼眶那么红,里面说不清是委屈愤怒还是情欲,像故事里那些掐死妓女的嫖客一样。 于是赞克萨斯突然笑了,胸膛震颤着,“为了达成欲望……你们果然比恶魔还要无耻。” 法比安没有反驳,他濒死般偏着头,像个受刑的人。恶魔的手像新生的树扎根进他的臀缝,在那个孕育不了种子的土壤里索取汁水。而中间那个肥厚的缝紧紧缩着,红肿发烫,溢出一种渴望的痛来。但他厌恶那个器官,那是一个寄生在体内的榨取男精的虫豸,他怕一旦满足了它的愿望,一个巨大的畸形肿瘤就会在腹腔中诞生。许多人称之为孕育,法比安只觉得那会是诅咒的最终恶化。 不过当这一切发生在后面那个贫瘠的裂谷中时,那种撕扯的酸胀感,提醒着真实。 他的头靠在男人的蜜色胸膛上,宽阔,是他还没来得及长成的模样。他好像听见心跳,似乎有种混沌的规律,但在他听清前就被共鸣覆盖。 “这个身体…看起来很挤。”赞克萨斯说完就笑了一声,表情像是看到一幅抽象派作品。 诅咒,诅咒,诅咒。这真的很重要吗? 法比安眨着眼,睫毛在男人的肌理上刮来刮去。“我只是我…仅此而已。没有诅咒,也不要看我的灵魂。把我当作礼物,别偷看,我要你亲手拆开。” 话尾因颤抖而显得暧昧。于是男人将指尖拉扯得更开,在脆弱又guntang的rou壁上细细密密地按压。 “我想……我已经找到蝴蝶结了。” 法比安抿着唇,却始终压抑不住鼻息,与来自异种的温度交织,他并拢腿,却只能夹紧赞克萨斯的大腿,还有那只臀缝中作恶的手,他喘息着求饶,yinchun里溢出的液体打湿了恶魔的裤子。 恶魔只是笑了笑,从他那形似双唇的口器中探出一根乌紫的柔韧舌头,不像人类的那样圆润,它冰冷且带有分岔,进食一般舔舐着法比安的牙龈。 法比安倒在他怀里,以一种被动的姿态,酒精在作祟,他是一朵被蜂鸟采摘的花,无法动弹,只能盛开。 但蜂鸟应当已期盼起了下一个目标。 他没有太怜惜,像对待一个一次性玩具那样,手掐在那个腰窝上,浅浅的凹着,适合做个可爱的把手。 他把下身插了进去,怀里的男孩剧烈颤抖着,于是他难得施舍了关切:“痛吗?要不要我停……” “你心软了?……别当我是小姑娘。”法比安霎地抬起头来,咬着牙,满脸充斥着挑衅,尾音却因身体深处传来的胀痛变了调。 他窄小的腹腔像是被劈开,股缝间有一瞬失去了知觉,像是被钉在了木马上。他有些改变主意了,但已经太迟了。 恶魔的阳具在臀rou间的窄缝中进出,茂盛的雄性阴毛扎在丰厚的yinchun上,将那可怜的地方撞得红肿,却愈发瘙痒。法比安伸手去抚慰,以缓解后xue的痛苦。 但这也无济于事,修剪干净的指甲在颠簸中划过细嫩的rou,只能带来空虚的痛苦。法比安只好努力回想梦里的感受,来自恶魔的长茎把那条缝撞开,填满。他被拥抱被掌控,变成了性玩具,变成恶魔的自慰用品。 男人的阳具也变成了他汲取养分的途径,后xue中密不可分的那根粗大物件已变成了他的崭新脐带。 他品尝着蛇信渡来的唾液,以汲取乳汁的方式。双手不自觉地抓在雄性恶魔的胸上,蜜色的胸肌遍布疤痕,从新鲜的开裂伤口中溢出的血就像rutou中涨出的奶。 法比安揉捏得更加用力,想看他和自己一样痛苦,但很明显输的人是他自己,他差点忘了,恶魔本就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生物。受刑者只有他自己。 法比安别过头去,不让他继续亲吻,于是那双guntang的唇又追上他脖颈。男人的吐息熔岩般灼热,蒸发着空气中的酒精。 法比安流下泪来——他怎么骤然显得温柔?弄得像他们是情人一样。 于是恶魔又笑了,他吻去男孩的泪。 “乖孩子,就快结束了。” 法比安惊恐地睁开眼,与那对瞳孔相视,那里只有火焰,还有即将燃烧殆尽的自己。 他摇头,不,不要结束! 赞克萨斯只是以一个烙在额上的吻作为安慰。 法比安在落幕前的高潮看见了白光,他相信这一刻自己被永恒填满了,包括心脏,这像是一种被爱的错觉。 当神志回归时,他发现自己射在恶魔的胸口小腹上,他半裸着坐在男人怀里,甚至无法感受自己究竟有没有流血,下身几乎失去了知觉,像个玩坏的口袋那样漏着乳白色浊液。 像小时候第一次被发现尿床那样羞耻。但内心深处或许有个邪恶的声音在悄声地笑,你弄脏了恶魔! 他抬头看,那张毫无纰漏的脸果然露出了一瞬不悦。 法比安双臂环在他脖颈边,声音喑哑,“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赞克萨斯回望向那双充满讽刺的双眼,谎言被淹没在蛇信的吻中:“我爱你,我献上我的一切…” 法比安在那对漆黑的针尖中找到了想要的答案,果然,爱是编的,是哄人入睡的美妙奇迹,是比恶魔还不切实际的存在。 6. 在镣铐解开的一瞬,法比安仿佛听见了无数声尖啸,看不见的能量化作雨向赞克萨斯涌来,像是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久违地迎接着他的回归。 rou体上的疤痕扭曲蜿蜒着,蜈蚣般生长,开裂的疤痕组织逐渐粘连。 他再度睁开眼的一瞬,虹膜上的倒影只剩下牢狱大敞的门。 他们私奔了。 这是浪漫一点的说法,但法比安清楚的知道,释放恶魔这样的罪名是他与父亲都难以承担的。于是他选择一同逃跑,听上去就不太妙,但愿这家伙还能有点良心。 他们抢了庄园里的马,那匹漆黑的马,名字叫拉克,意为碳,也有燃烧的意思。 法比安坐在赞克萨斯怀里,披风在身后张扬舞着,像一丛摇曳火焰,而黑暗始终静候在前。 他是什么?他是燃烧的玫瑰,用生命贡献温度。法比安自己都笑了,哪个男人会将自己比作玫瑰? 而赞克萨斯呢?他没有太好的比喻对象,他是个纯正的恶魔,完完全全的恶魔。他天生适应炼狱的温度,火在他身上不会燃烧,亦或者他就是火焰本身。 欲望只是发热发光的副产品罢了。 他当然留不下赞克萨斯,戮屠魔,他或许要回到战场,又或许要去寻找那个所谓的人类罪人。而他自己要去到那个温暖的地方,然后忘了这一切,那片美丽的海岸永远不缺陌生的年轻生命。 但他没有意识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出现在肯斯尼的拍卖会上,作为拍卖品,卖给一位所谓的伯爵当奴隶。那个老东西已经六十多岁了,他在父亲的舞会上见过他,和所有贵族一样,只剩下一具蛀空的躯壳。 法比安跪在笼子里,戴着枷锁,我又在房间里闻到了尸体的味道,不知道是谁死掉了,我,还是老鼠。 那些腐烂掉的微小尘埃随着呼吸进到肺里,成了他的一部分,或许从一开始这具躯壳就已经随之一同腐朽。 “放心,他没你想得那样坏。”赞克萨斯是这样说的,但他从头到尾都躲在阴影里。胆小鬼。 法比安抬头看着他,这一刻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到背叛的愤怒,他冷笑着,看向那个牢笼外的人。 “你还真是……坏进骨子里了。” 恶魔说谎,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他脑海中又浮现那场噩梦的花雨。 他从高楼上跳下去,但没那么高,他跌在柔软的草皮上,戴着枷锁。有花瓣轻柔地盖在他肩上,像女人的抚摸,眼泪滴在土壤里,带走了他的温度。 人群围了上来,喧嚣,他说不出话,像死了一样,戴鸟嘴面具的人蹲着,隔着皮制手套抚摸他的脸,他闻到了亡者的气息,有一个灵魂在这里醒来。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