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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 上

    宋元是被饿醒的,进的食少、消耗的大,他趴在床上,恨不得进化一下自己的消化系统,把枕头拆解吞下去。窗外是近晌午的点,房间里却是还未开亮的黎明。宋元用脚够够床的右边,只有在空调的作用下冰凉一片的床单触感。昨晚还被工具堆放的角落,如今只留下棱角分明的白墙与地毯相交的痕迹。他用手撑着自己起床,小心翼翼的让自己受伤的臀部少受一点力。慢慢地挪向客厅,虽然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但他笃定自己这样也能一眼看见男人的箱子,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沙发没有凹陷,表面平平整整,就连两个抱枕都安稳地靠在一起,待在自己该在的地方。洗手间没有水声,房门没有响起“滴”的刷卡声,厨房也没有油烟味。宋元就这么站着,把自己融进安静里,不靠墙,就算身后部位叫嚣着,依旧站得笔直。在跟自己较劲,又像是在赌气。

    赌气好歹还有对象,这房间好似除了宋元,就没有人待过。

    来了有痕,走了无声,如若不是屁股的红肿印证着郁殊昨天来过,恐还以为自己的昨夜是在迷糊的梦中。

    脑袋放空地站了十几分钟后,宋元磨蹭地去了洗手间洗漱。头发蓬乱、眼睛无神,在洗手池的镜子前,他勉强瞅了瞅自己的伤,估摸着自己是否有今天能开车回去的可能性。秉着对其他人负责的原则,宋元想了想还是给前台打电话多续了一天。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的时候,宋元正侧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外卖软件。他一激灵,以他能走的最快速度,不顾疼痛、滑稽地向门口跑去。跑两步——走路缓缓——继续向前,可怕而遥远的四米路程硬是让他走出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冲劲,宋元从来没觉得沙发到门口的距离有这么长,让他恨不得能一步飞跃。

    “你回……”宋元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是一个穿着上班制服的男人,胸前的工作牌上明晃晃的酒店logo颇为刺眼。宋元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语气也冲,身子往后一退就要关门:“我已经多续了一天,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扰了,谢谢。”

    “诶诶,先生!”那人叫住他,往自己的右边示意,说:“我们是来送饭的。”

    宋元狐疑地敞开门,探出头朝男人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才发现走廊不远处,还有一个人推着餐车,餐车下面那层放着一个装有不明物体的塑料袋。

    “我没叫餐。”宋元警惕道。

    男人往门上的号码牌看了看,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条子,核对订餐人留下的纸条上的信息,而后笑着说:“是一位先生帮您订的。”

    宋元一把扯过信息条,除了署名写的 mer以外没什么特别的,笔尖锋利,字体张扬,寥寥几字占据了整张纸条,郁殊其实只是要人送一份餐。

    他没再堵着人不让进,往房里指了指,让人把餐盘放进去。餐车经过他时,那人拿起那个塑料袋,亲手交给宋元:“这个也是那位先生亲自嘱咐的。”宋元没当着他们的面打开,四方盒子的触感他一摸就知道是药,更别说塑料袋上还印着药房的名字。

    “知道了”宋元点点头,“麻烦你们送一趟,谢谢。”说完就把房门关上。

    除了一开始他的误会,从头到尾他都举止得体,一点也不像昨天被打了一顿的人。

    宋元把药丢在茶几上,又窝进沙发趴着,手里还紧攒着那张字条。他把字条小心翼翼地打开,唯恐撕坏了一角,平摊放在手心中,两掌压了压,好让纸张折叠的痕迹变浅一点。

    虽然熟悉的字写的尽是冷漠的话语,但宋元还是把这个当做是珍宝。

    塑料袋里是喷的药,这么久了郁殊也依然记得脆皮宋元对自己涂药是下不去手的。喷的效果虽然不及涂抹按压好,也总好过什么都不用。

    宋元胡乱喷了几下,让自己的屁股全部接受到药的爱戴。他扫了眼餐桌上还未打开的饭,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昨天。

    昨天的相见,昨天的实践,昨夜的安分缠绵。

    他又拿起字条,从第一个字摸起,摸到末尾的名字,随后在空中模仿郁殊签 mer的笔记,他在名字中徘徊,在名字中起舞。

    cao,宋元想,都已经破戒留宿了还装什么实践角色。然后他凑近闻了闻,幻想郁殊就在自己的身边。

    你看看,前一天还胆战心惊处处低伏的人,现在已经有一种翻身做主的豪气。在宋元看来,郁殊往群里回的那句话无疑不是认同了他的身份,出逃的愧疚感与歉意和抓不抓得住郁殊的危机感,被他当前就能触碰到的惊喜给全全遮盖了。

    如若唐轻兰在这,就会一语道破宋元身上三年来都不曾改变的东西——恃宠而骄。

    但郁殊只是在认可这次实践的人。

    郁殊放出约实践的消息时,宋元正在跟唐轻兰吃饭。那已经到了周四,从酒店出来到今天,宋元一直待家里养伤,住的是唐轻兰趁着房价便宜时购入的房产。

    房产证上虽然写的是唐轻兰,但他并不住这。早在他跟了祁安时,就把全部家当搬进了祁安的双层公寓里,连着自己一同跟了祁安。

    宋元既不出门也不找郁殊聊天,郁殊也不来找他。他与郁殊之间好似又回到了一种谁也不在意谁、极为陌路的关系。

    唐轻兰估摸着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来看看宋元,顺便给他做顿饭,是颇有食欲的三菜一汤。宋元许久没有尝过轻兰的手艺,一碗饭下肚后更觉得食欲渐长,起身就要去添饭,看见唐轻兰的碗也空了,眼神询问是否要一起。

    “我不添了,你去吧。”唐轻兰摆摆手,往自己的碗里勺了几勺番茄牛rou汤。牛rou炖得软而耙,纹路的缝隙里都充满了番茄酸甜的味道。

    还没喝几口,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了震,消息的提示音也如期到来。

    [群消息]La mer:约实践

    宋元显然也看到了。刚盛满的饭在他眼里一下失去了吸引力,可口的汤菜也变得索然无味。唐轻兰看着眼前这个人发懵的样子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小元,”他只好喊喊名字。

    “没事哥”,宋元不看他,只一个劲地往碗里夹菜,放不下了他就拿筷子往下压压,把小山丘压成平地。

    “你们……没说开吗?”

    对面人没说话,只摇了摇头,然后手托着碗把自己的脸挡着,张开嘴往里大口送饭。

    吃过饭后,唐轻兰待了会,宋元给他切了盘水果,这人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唐轻兰不好以自己的角度去评判郁殊,他深入了解的主只有祁安。而祁安和郁殊,除了手狠方面差不多以外,几乎没什么相同的。

    他以前羡慕宋元,实践时一哭郁殊就容易心软,有时还能给个糖吃。不像他在祁安手里,就算哭得狠了,该打的数量从不放水,没糖吃没枣给,赏的只有更狠的带着些情欲的鞭子,让他又疼又沉沦。唐轻兰比宋元耐受许多,本身也有恋痛的欲望,但即使是这样,在祁安手下,也好几次被打得接近崩溃。恃宠而骄这件事宋元做得游刃有余,唐轻兰却不太敢借祁安的势。他们俩一个不守规矩,一个大部分却墨守成规。

    哪怕宋元和郁殊之间不过是固定主贝,他和祁安是实践和管教双重下的爱人。

    他没法去教宋元怎么做,他和祁安从恋人走向恋人关系的主贝的过程中,从未分开。

    宋元送走唐轻兰后给自己倒了杯水,水面上漂浮着两片薄薄的柠檬。他待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看着太阳下山时晚霞染红天空,然后变灰变黑,再然后城市被车灯和街灯点亮,风也出来作伴。他尽量把自己放空,好让自己能心无杂念地去思考以后的日子。郁殊的实践消息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头,只要一想到郁殊在和他实践完后还会去找别人实践,把他看作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宋元就闷得紧。

    宋元明白了,郁殊待他确实不同,但又没有那么不同。离开三年的人在一朝一夕之间并不能重新站上原来的位置。

    既然一朝一夕不行,朝朝暮暮总可以。

    好巧不巧,这周上门找郁殊实践的,他一个也没看上,不乏名字好听的,但也比不过上周的“归海”更让他心动。人就是这样,遇见好的过后,看不见更好的就会越发怀念之前的故人。

    但郁殊这周不会找宋元约实践,在这件事上,他俩心照不宣。

    郁殊可不是什么放长线钓大鱼的人,他这周需要的是一个发泄口,好让他把上周和这周的一同释放了。

    不仅不钓宋元,同时还把宋元的线给剪断了。

    郁殊这周约的人的圈名叫青釉,是一个专门接客的贝,就在祁安熟悉的一家俱乐部里谋职。说是接客,实际上是经过专门调教的、供客人泄愤泄欲的物品。来这里做贝的多是短时间需要钱又拿不出手的,俱乐部老板对他们没什么过多的约束,除了听客人的话以外。

    配合客人,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保命的准则。来这里的客人十有八九是不怎么照顾贝的感受的,他们要的是耐打耐玩能够尽心,要的是鞭子能挥得随心所欲,要的是颤抖和哭泣激发的兽欲。

    【周五晚八点,西庆街38号,9楼D房。】

    青釉这个消息,唐轻兰付了三十鞭定金给祁安,除了青釉这个名字以外,三十鞭只交换的来了一个时间和地点。甚至时间都可以不用算在里面,毕竟俱乐部本就只晚上营业,而既然郁殊花钱约的俱乐部的人,实践地点自然就是在俱乐部的房间里。

    宋元收到消息时,时针已经走向了晚上七点。从住处开车过去,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宋元对着镜子稍微打扮了一番,翻出曾经郁殊给他定制的手环。宋元如今的手比之前要大了一些,他拼命将指关节向里缩,好让手环能顺利到左手的手腕。

    手环还是当初定下长期时做的,材质用的银,内圈刻着宋元的圈名。

    宋元与手环僵持了十分钟,才将手环戴上,瞥了一眼客厅的挂钟,踩着鞋子就往外跑。他在电梯里穿好鞋,在走向停车库的几步路里扣上衬衣,在尽可能的短的时间里做着去堵人的准备,除了他没时间吃饭。

    偏偏路况不如意。在周五这个结束一周工作迎接周末的日子里,只要稍微和繁华沾点边的地段,马路上都是一片通红。

    十字路口是红灯,车尾灯是红灯,只有路灯是黄的,而人行灯是绿的。

    宋元恨不得自己能长双翅膀飞过看不到车流尽头的道路,直接飞进郁殊在的房间。但他不仅在马路上花了两小时,还上不去九楼。唐轻兰从祁安那里摸来的卡只够宋元在一楼转悠,俱乐部为了保护客人隐私,房卡和电梯卡合为一体,每层楼梯更是派了四个人守着核验身份。

    宋元是混也混不进电梯,冲也冲不上楼梯,在大厅里转了三圈也没瞧见有什么破绽能让他击破。

    一楼是个搭讪区,给心血来潮觅食的人造个机会,搭上了爽一晚是俱乐部乐意促成的事。只是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来实践的或是单纯来约炮的数不胜数,亦有偏重口的多人运动。总的来说,算是小众圈的缩影。

    服务员给宋元递了杯饮料,让这个既不戴面具遮掩情绪也不跟人搭讪聊天的人,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地贴近氛围。或许是这个没有目标的人太过打眼,又或者是拿了杯饮料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样子激起了一些人的保护欲,总之,宋元被人盯上了。

    “小兄弟,溜达了三圈还没看见今晚的目标?”一只手搭上了宋元的肩膀。宋元眉头一皱,往另一边就要走,结果那人两只手都压在了宋元的肩上,从背后看,两人像是在大厅里开火车。

    “放开!”宋元不太愿让自己成为焦点,只得小声地吓道。

    男人什么没见过,他看惯了人不屈服的样子,也训过披着兽皮的家宠,宋元的话对他来说不过是猫伸出剪了指甲的爪子,在挠痒痒。于是他加了些力用来禁锢这只不听话的猫:“都是来玩的,小兄弟进都进来了,怎么还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不会是第一次来吧,”男人说着说着就往宋元身上贴,啤酒肚抵在宋元的背后,同时左脚往前勾住了他,把他圈在自己的地盘,“正好,我今晚教你如何欲仙欲死。”

    宋元只觉得想吐,故作低沉的声音和rou嘟嘟的啤酒肚,哪一项都令他反胃。他右脚弯起向后上方猛踢,随后一声惨叫打断了沸腾的大厅。只见宋元转身看着男人捂紧裆部,五官全部往中间挤,嘴里还发出嘶嘶的吸气声。觉得不解气,宋元又抬起腿往男人裆部就要踹,他直接伸到两腿之间,朝着两颗蛋就向上踢。男人承受不住地硬了,虽然双手挡着,也不妨碍搭建立体的三角棚。

    从痛苦到呻吟,宋元把男人的叫声听了个遍。他忽然觉得可笑,就这种受虐体质的也敢出来装主调人。宋元收回了自己的腿,用手拍了拍自己肩上不存在的灰,表情淡定得好似刚刚惨痛的画面并没有他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都能爽的话,我看你还是更适合做下面的那个”,宋元扬起下颚示意了一个地方“那边有个区域就挺适合你的,你不如去那摇屁股。”

    那个地方地方并不打眼,还是宋元在一楼转了几圈想找出口才发现的。是一个封闭区间,挂着的木板早就上了一层黑色的漆,让它能隐藏在黑暗里作恶,若有人走近去一探究竟,就能看见上面写着的“壁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