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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一点四十,离下课还有十分钟。路槐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表面上认认真真听课,实则余光在窥着姜陨的动静。

    姜陨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佯装听课,动作轻快带着点愉悦的味道。

    他很开心,路槐耷拉下眼皮,在纸上随意写了几笔。本来在听课的三分精力也发散了。

    虽然不情愿,还是下课了。

    姜陨把书包抽出来,跟路槐告别:“那我先走啦。”

    也不知道着什么急。

    路槐看了他一会,笑得温柔,“嗯,注意安全。”

    于是姜陨挥挥手离开了。

    路槐的笑容随着姜陨的转身消失,看着人走远后,才开始面无表情的收拾东西。

    校门外司机已经在等了,他上车后却迟迟没有启动。

    路槐有点烦,忍着火气问:“张叔,怎么还不开?”

    张叔有点惊讶,是听出了少爷的烦躁,他犹豫道:“小少爷还没…”

    “他今天自己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张叔也不再多嘴,发动车子平稳地驶上公路。

    路槐有点焦躁还有点心酸。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他一个人坐车回家。

    姜陨不在,而且还是去见别的A了。

    路槐有种养大的鸡被黄鼠狼偷了的憋屈感。

    姜陨十二岁就进了路家,刚刚开始发育的年龄,出落得水灵人也格外乖巧。

    是路家给他找来的童养媳,一个孤儿。

    可惜路槐不喜欢。

    路家在祖上可不止富了三代,一代代的传下来,家族企业越做越大。

    每一任的家主都是极为优秀的Alpha,甚至可以说每一任都比上一任更好。

    不是什么偶然,基因好。

    是真的基因好。

    每一任家主都有一位“童养媳”是特意挑选的基因优秀的孤儿,生下的孩子也继承了父母优良基因。但却不止如此。

    路家每年的投资里有生物医疗占了不小的份额,一方面是投资挣钱一方面也是做着一些灰色研究。

    有一种药,从刚刚开始发育起,每日服用,会使得Omega生下的孩子基因异常优秀。

    作为代价,Omega在生下孩子后也不久于人世。

    而路家一直在用这种药。当然不是给自己家的小辈用,而是用在那些刻意挑选的Omega身上。

    路槐真是恶心透了这种传统。

    路槐是这一辈里最聪明的后辈,年纪轻轻便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也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掩藏在一张张温和面具之下。

    姜陨被送到他身边意味着什么路槐知道,但他不想要。

    张叔惊讶于今天路槐显而易见的焦躁。

    恐怕还是和小少爷有关,吵架了?

    路槐目光淡淡的看向窗外,第一次什么都不想又像是脑子里堆满了思绪。

    晚上九点,路槐已经做完了三套题,姜陨才终于回了家。

    路槐语气温柔,“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姜陨盯着地板,顿了一会才回,“开心的。”

    “开心就好。”路槐把人牵进浴室,“时间不早了洗个澡睡吧。”

    姜陨却在浴室门口停住了,他似乎有点犹豫,张了几次嘴才说出口:“今天暨俞说,我一个Omega不应该每天和一个Alpha睡在一张床上。”

    路槐嘴角渐渐落下,眼神也逐渐幽深。

    姜陨却没看他,盯着地板坦然道:“今晚开始我还是去别的房间睡吧。”

    路槐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还以为你要直接搬去和他一起住了。”

    姜陨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他,却只见到一个后脑勺。

    “老爷子对你的监视还没完,你不能去别的房间,就在这里睡。”

    路槐背对着姜陨说完便径自上了床。

    不能给他看到我现在的表情,一定会吓到他的。

    姜陨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浴室,没一会水声传来。

    路槐坐起身,打了个电话,“喂,你想个办法把顾暨俞弄走几天……无所谓,只要不在学校……嗯,挂了。”

    路槐打完电话再次躺下,突然就有点后悔打了这通电话。

    他不应该干涉姜陨正常的交友,即使是男朋友。

    姜陨只是他的责任。

    路家现任家主有妻子,一个家世略逊路家的Omega。

    结婚多年并未传出不合消息。

    路槐理应是他们俩结合的产物。

    但很可惜,他不是。

    他的亲生母亲,一个聪明的Omega,竟然在生下他后还顽强的活了五年。

    这五年她用尽手段让路槐留在了她身边。

    她是个很好的母亲,给了路槐她所有的母爱。

    只是更多的时候她都在被病痛折磨。

    路槐永远忘不了母亲嘴角止不住的鲜血,笑着说没事下一秒却咳得撕心裂肺。

    母亲和病痛抢来了五年来陪他,也教会他这个制度的黑暗。

    他第一眼看到姜陨就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路家的又一个生育机器罢了。

    路槐尽心尽力的照看着他,不然他们有机会给姜陨吃药。

    却发现他们悄悄将药融在香薰里,每天都让姜陨在睡梦中吸入。

    于是从那时起,路槐就把姜陨接到了自己房间里睡觉。

    只有他的房间永远不会有那种香薰。

    第一晚,姜陨睡在路槐旁边,他用自己一双大眼睛盯着路槐看了很久。

    路槐被他盯得没法,叹了口气,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抱住他拍了拍。

    “睡吧,别怕,哥哥在。”

    姜陨小手抓紧了路槐的睡衣角,小心地重复道:“哥哥。”

    “嗯。”

    ……

    “哥。”姜陨洗完湿着头发就出来了,站在床边对着路槐的背影喊。

    路槐闭眼装睡,并不答应。

    姜陨站了会,看路槐确实睡着了便打算就这样上床睡觉。

    结果刚掀开被子,就被路槐拎去吹头发了。

    吹风机的噪音听得姜陨有点犯困,眼皮都要合到一块了。

    “别睡。”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朵,姜陨清醒了几分,辩解道:“没睡。”

    路槐吹着头发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当做回应了。

    姜陨打量路槐脸色,有点犹豫的开口:“你是不是生气了?”

    话毕路槐就关了吹风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生什么气?”

    姜陨和他对视几秒,败下阵来,站起身边打呵欠边往床走,满不在意,“你确实没理由生气,睡吧。”

    路槐一口气憋住,干脆也上了床,把人捞过来捏着脸质问,“两周前还说喜欢我?嗯?”

    姜陨被捏着脸说话有些困难,“唔,你不是拒绝了吗。”

    路槐皱起眉头,“那你这么快就去和那个顾暨俞搞到一块?”

    姜陨打开了对方的手,揉揉小脸认真道:“治疗一段失败感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感情。”

    路槐眉头都要打成结了,“谁教你的?”

    “暨俞啊。”

    路槐噎住,又捏了下他的脸,“他说你就信?我小时候跟你说那么久我是你哥你怎么不信?”

    “你本来就不是。”姜陨捂住自己的脸缩到被子里保护自己,弱弱道,“我们都不一个姓。”

    路槐被他这一副小动物的样子逗笑,“你倒挺精。”

    姜陨哼哼两声在被子里艰难地翻了个身,掖好被角就打算睡了。

    路槐也不再闹他,直接躺下了。

    许久才听到姜陨懒懒的声音,似乎就要睡着了,“我只有你这么个亲人,以后结婚还得给哥敬酒呢。”

    “……”

    ……

    姜陨小时候刚到路家很是怕生,每一个大人都步履匆匆,压抑的氛围比孤儿院还要窒息。

    虽然路家给了他一间舒适精致的房间,从未有过的安逸环境却没有让姜陨安心。

    姜陨总是怕冒犯了这里的人,自己就又要回到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儿院。

    虽然这里的人都冷冰冰的,但是在这里却不会有人抢他的吃的,也不会有别的小朋友来欺负他。

    别的小朋友……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对他很好,就是好像有点傻傻的。

    总是跟自己说他是自己的哥哥,我是孤儿呀,我没有哥哥的。

    姜陨想着又在角落里睡着了。

    路槐跑遍了各个房间,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杂物间角落里找到了姜陨。

    他已经睡熟了。

    路槐想,他睡着了我就没法再生气了。

    刚一靠近,姜陨就醒了,小手揉了揉眼睛,努力眨了眨才看清眼前的男生。

    没有表情……他生气了吗?

    路槐向他伸出手,姜陨把手放上去,然后就被拉住了。

    他被路槐带着往房间走,路槐慢慢地走在前面也不说话,姜陨小声道:“你生气了吗?”

    路槐叹了口气,“为什么藏起来?”

    空气安静了一会,就在路槐那句“不想说也没关系”就要出口的时候,姜陨的声音才传来:“以前就是那样睡的。”

    路槐想了想,大概他说的是孤儿院吧。大概是在这里没有安全感,也是路家怎么会在意一个不会活太久的人活得好不好呢。

    路槐斟酌了一下才说:“我刚刚找了很多个房间才找到你。”

    “对不起。”

    “没关系,”路槐停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睛继续道,“以后如果觉得不安,来找我可以吗?”

    姜陨安安静静地盯了路槐一会,然后问:“那我可以一直找到你吗?”你会不见吗?会把我扔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吗?

    路槐用力的握紧了他,小小的手心传递出温暖的温度。他想起以前母亲安慰他时的样子努力地调节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可以的,就算你找不到我,我也会找到你。”

    那是路槐第一次试图让一个人感受到自己的善意,他所有的温柔都是在和姜陨的相处中慢慢学会的。

    那些温暖和细心本不是他,只是他用来安抚姜陨学会的有效手段罢了,只不过时间太久了,好像都浸润到骨子里了,见到姜陨的时候就会变成那样。

    是因为有姜陨才有现在的路槐。

    ……

    第二天一早,姜陨睁眼路槐就坐在他旁边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看书。

    姜陨是一睡醒就要见到人,不然要闹脾气不吃早饭的。也不是那种气冲冲的就吵着不吃早饭,而是安安静静地收拾好自己喝点牛奶就自己去了车上等人。

    要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也不会自己说,若是问他,就焉焉地来一句:“吃不下。”虽然不说,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委屈,叫人没来由的怜爱。

    更小些的姜陨刚醒的时候还奶里奶气的要哥哥抱才起床,不过后来被同学知道了以后被笑了,就不再要哥哥哄着起床了。

    被路槐问起支支吾吾地说出了真相,路槐也没说什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然后那几个同学不知道为什么跑去招惹路槐,在废弃校区里合起伙来要“给路槐一个教训”。

    结果哪里是路槐的对手呢?

    Alpha信息素都没有释放就把他们揍了,最后还被迫转学了。

    几个Beta和一个Alpha都不是什么练家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去找路家从小锻炼的继承人面前惹事。

    姜陨昨晚又梦见了以前的事情,多了点说不清的依恋,磨蹭到路槐旁边抱住了对方的腰。

    路槐笑着放下书,躺下去抱住人,还顺带理了理人睡得乱糟糟的睡衣,“怎么了?做噩梦?”

    姜陨摇摇头,“哥为什么不是我的mama?”

    路槐笑容僵住,好家伙,敢情这小东西还真是按照昨晚说的那样想的?“我是Alpha,没法给你当妈。”

    姜陨毫无自觉还在往人身上拱,一嗅一嗅地闻着路槐身上的味道,路槐的信息素是他十多年来最熟悉的味道只要闻到就会安心。

    “那哥就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好闻的Alpha。”

    路槐这十多年里为了这个小东西已经学会了很多,但是还是时常觉得无奈,“也就你能闻。”

    姜陨抬起头笑得眼睛亮晶晶,“我是哥带大的啊。”

    路槐喉结动了动,随意应了一声就起床了。

    路槐理着自己刚刚躺下弄乱的衬衫,就听姜陨又问,“Alpha都是香香的吗?”

    路槐手一顿,很平静地开口,“不是,你记得沈辛吗?他就是铁锈味的。”

    铁锈?那确实不太好闻……

    “不知道暨俞是什么味道……”

    路槐闻言转过头,盯着姜陨看了一会,温和道:“没听他说过呢。”

    姜陨也不在意起床就去洗漱了。

    小陨好像很喜欢喝牛奶……那又怎么样?一个Alpha奶味的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