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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淇,”天刚蒙蒙亮,曲迎便哼哼唧唧倒档至昨晚的话题,这会儿他精力也充沛了,着眼就开始计较起那素未谋面、也未知姓名的情敌,“我和你的白月光相比,你更喜欢谁?”

    曲迎倒是难得的与他的姓氏沾边儿,整个人活像只不肯停歇,还非常难哄的蛐蛐儿。

    沈檐淇的大脑自动替他美化了曲迎的嚷嚷,他颇为费力的撩起了因没睡饱而变得沉重的眼皮。

    沈檐淇瞥见曲迎侧向他这边喋喋不休,但其具体的字词内容如同被加了密,沈檐淇听不清曲迎的声音,他的听觉正被另一种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咕噜打转的气泡水搅拌声牢牢占据。

    意识层层传导递进,沈檐淇索性将曲迎的声音代入了翻滚躁动的饮料。

    沈檐淇准备为曲迎这瓶“气泡水”挑选出合适的味道。

    入口虽生涩但谈不上呛人,他不能立即有效的止渴,还偏爱反着来,将那埋在喉咙眼儿的热意勾得更烈。

    半分钟后,一股打舌根起飘上头的甘甜攒动,这无疑降了场及时雨,令沈檐淇的状态接近于热泪盈眶。

    所以,在沈檐淇的认知里,曲迎应该是海盐味儿的。

    ….

    “阿淇,”曲迎板起了脸,他字里行间气势十足,可表情却是与之相反蔫蔫巴巴,“如果你继续这样,躺在我的床上却不理我,我可是要收费的。”

    气泡们在曲迎开口的同时停下了干扰,它们玩够了,便嬉笑着散去,很是不负责任的留给二位容易产生误会的烂摊子。

    沈檐淇耳畔传来阵空灵的回音,先前曲迎说过的话集合交织在一起,像是乱序了的单词从课本中逃出来一样。

    但沈檐淇从中辨认出了他最不会弄错的问题——是曲迎在朝他讨问着喜欢。

    沈檐淇不自觉想起了小时候对他递去纸飞机的、那只白嫩的手。

    比小沈檐淇年龄大上几岁的男孩匆匆给他折了个造型不算完美,甚至还有些怪异的纸飞机后,便被老师唤去了化妆间。小沈檐淇愣愣的接住了纸飞机,他不再为散落一地的传单哭泣。

    直到晚上回家,小沈檐淇仍在努力回忆男孩的样貌,他只依稀记下了那背影洒脱的男孩胸前曾别着块儿标有“曲迎”二字的金色铭牌。

    好在岁月未将缘分擅自牵走,兜兜转转,沈檐淇又握住了那只属于曲迎的手。

    现在的曲迎无需在用铭牌,他出现在舞台上,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谁人不识。

    少年的风华随年龄增长点缀的愈发沉稳,沈檐淇再也寻不着当年那个因第一次登上大舞台激动到险些崴脚的小曲迎了。

    现在的曲迎不可能还用纸飞机哄沈檐淇,估计….也会不记得很久以前他们的一面之缘了。

    “我更喜欢曲迎。” 沈檐淇给出了包含他白月光在内的答案,反正…他觊觎的向来都是同一个人。

    “我第一次看你演出还是在高三毕业那会儿,”沈檐淇越说越没有困意,他干脆把曲迎捞进怀里,继续讲起了故事,“头一次赶往外地的我很笨,压根不知道坐火车,还平白无故转了好几轮大巴。”

    “我坐在第三排,存包途中非常巧合的遇到了你,”沈檐淇跳过了他不敢当面认曲迎的那段内心挣扎,“就…瞧见你手指上套有戒指,以为你是在恋爱中,回家以后伤心了好久,我妈见我心情低落,还追问我是不是在陌生地方被人骗了钱。”

    “之后我就对着我家养鱼的大池子发誓,再也不要去看你的演出了。”沈檐淇心虚的搓了搓指腹,就当是把誓言给撮碎了。

    “真的就没去了?”曲迎仰头,用唇碰了碰沈檐淇的下巴尖儿。

    “不是,”沈檐淇否认的很快,“我次次都有去。”

    得到相当满意的答复,曲迎瞬间眉飞色舞:“勉强扯平了。”

    “阿淇,你现在是我的了。”

    沈檐淇伸手抚过曲迎的后背。

    那里有一对极为突出的肩胛骨,再加上曲迎本人作为舞者就异常注重身形管理,肩胛骨如同是给刷完奶油的纯白蛋糕添了个巧克力牌,它起到的修饰作用别样精致。

    曲迎半垂着眼,他嘴上不说,但骨子里溢出的顺从映照了他此时也在享受其中。

    看过曲迎跳舞,或是跟曲迎有过接触过的人,都会啧啧称赞曲迎是舞蹈的宠儿。事实也的确如此,无论是从家庭投资支持力度、自己先天柔韧性/条件来看,曲迎远比一般人要好上太多。

    但唯有现在,他不便行动的双腿被沈檐淇一点点捂热,曲迎才算真正体会到“舞蹈宠儿”的含义。如果沈檐淇是别人口中常常替曲迎照明的缪斯,那他慷慨赠予曲迎的定是溺爱无疑。

    沈檐淇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暖意直接超过曲迎围了一夜的被窝,他像是要把这段时间里的所有缺憾悉数填平。

    曲迎又扬高了头,他瞧上去十分别扭的、慢吞吞的把沈檐淇的名字捎上姓氏喊了一遍。

    “怎么了?”沈檐淇并未发觉这称呼中亲昵的不对味儿,他满脑子都是计划着暖完腿后该给曲迎暖暖手,压根无暇顾及曲迎究竟唤了他多少字。

    “你的名字啊,一前一后都被海水严密包裹着,”曲迎清清嗓子,他预判到自己接下来的话会有些矫情,在道来前,曲迎不好意思的多咳了几声以作掩护,“我呢,就在那海中央的岛上建造一间小家,如此,我们就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我们是要在一起、在小家里,过一辈子的关系。”

    曲迎说这话时,沈檐淇正坐于床畔弯腰穿鞋。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对视,他们荡着光的眼瞳锁定彼此。就这样,又过去一个春夏。

    无论季节气温冷暖如何,沈檐淇在练舞后该出的汗一滴也不会少。

    他侧身压腿时,囤积在额角的水珠终于得到机会划跳至沈檐淇的眉毛上,水珠顺着眉毛纹路的空隙自由穿梭,它行过的地方均留下串亮晶晶的痕迹。

    那滴汗凝于沈檐淇鼻头摇摇欲坠,宛如给他挺立的鼻翼两端打了层高光。直到后来曲迎拎着半湿的毛巾朝它们下了逐客令,汗珠这才恋恋不舍的倾倒,砸向地上盛满温水的盆。

    突如其来的汇入并未遭到原来盆内大家庭的排斥,温水很快便接纳了这位出生不同的新成员,还泛了好一阵的涟漪。

    “谢谢。”

    沈檐淇收回了腿,他借着曲迎的手,将毛巾搭在脖子上。

    倘若这会沈檐淇能放机灵点儿扭个头,那他一定可以从水盆投出的倒影中瞥见自己包了一圈毛巾的后颈,以及,特意撩开毛巾一角,出于不明目的在周边徘徊的曲迎的手指。

    “亲个脖子都是咸的。”曲迎闷声抱怨道。

    掠过窗台的鸟儿重复唱诵着昨日,或者更前些天已经令人耳熟的调子。曲迎转着轮椅去拿沈檐淇的拖鞋,这次,他倒没觉得外面有多吵。

    两人一起进来,又一起走出了练舞室。

    曲迎正致力于思考怎样才能优雅又不失礼貌的找沈檐淇问来糯米糍店铺的位置,他的绝佳理由尚未成型便被一通诈骗电话截胡去了。

    沈檐淇盯着手机屏幕上板板正正的“此号码被标记为诈骗推销”的提醒,一时间不知该顺势挂断,还是等它自己消停。

    在这方面曲迎比沈檐淇更加积极,他冲人交换了个眼神,后拍着胸脯朝沈檐淇保证一切有他:“这些电话就是专挑软柿子捏,我替你收拾吧。”

    网线那头连接的声音明显经过变声器处理,发音听上去古怪又刺耳,其内容啰里八嗦,大抵是让沈檐淇购买什么儿童益智药物。

    沈檐淇刚想开口弱弱的辩解一句他还没有孩子,那“没”字才含糊个音,曲迎便眨眨眼比了个“嘘”的手势。

    “孩子没了。”

    曲迎像模像样的吸了吸鼻涕,还故意的用掌心敷过了沈檐淇紧致的小腹。

    沈檐淇表情复杂,对方也陷入了沉默。

    “抱歉。”被打个措手不及的骗子匆匆撂下句话,麻溜切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