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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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后羿射日,今有小儿逐星。 那三点萤火远看着比之繁星也大不了多少,可只这么几次呼吸的功夫便有一盏落了,灯中余火如星光明灭数次,向下直直坠去。 余下两盏灯越升越高,史煜搭箭开弓,射出第二箭,再反手抽出第三支,搭弓连射,同白的红的隐没在夜色里。 少倾,两盏灯依次落了,羽箭方停。 岸边的侍卫见状,纷纷散开去寻灯,湖上的少年们见状也收起弓箭,小声攀谈着,猜测谁射中了灯。 史煜趁着周围没人,一跃跳到那连的船上,船只登时摇晃得厉害。那连慌张起身,被他勾着胳膊,好不容易稳了,史煜忽地大笑起来。那连愣了一会儿,才记起要给他行礼,可他胳膊被史煜抓着跪不下去,只好小声道了一句:“见过太子殿下。” “这么见外做什么,来。”史煜拉着他坐下,混不在意自己是什么身份,又问他:“你中了没?” 那连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你呢?” 史煜道:“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有一盏。” 那连哦了一声,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是太子。那你昨天为什么……” “嘘——”史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昨天是偷跑出来的,当然不能被人知道。现在我名字也告诉你了,我们是安达了吧?” “当然。可是……” 史煜又道:“安达就是一起喝酒、骑马打猎的人。我们中原的酒没有你们的烈,猎物也没有你们那儿那么多,多得是别的乐趣,有机会带你出宫。” “可、可是你不是说,你外公是定国侯吗?” “对。” “你还说,你以后要当将军……” “是至少也要当个将军。”史煜纠正,“我可是一点也没骗你。” “可是、但是……” 史煜不满道:“哪来那么多但是可是,莫非你要反悔?” 那连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他本就不善言辞,这下更是说不出话,又想不明白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阿爹说中原人都阴险狡猾,和他们相处一定要小心谨慎,他看着史煜,觉得至少看着挺真诚的。 船离岸边越来越近,史煜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聊。” 那连下意识道:“改日是什么时候?” 史煜听见他的话便笑了起来,道:“不会太久的。” 高座之下,少年们齐刷刷站了一排。 寻灯的侍卫依次回来,先是一盏插着红色尾羽的,再是一盏插着白色尾羽的,这时候宴会中已经有细小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又等了半天,才有侍卫拿着第三盏灯回来,湿淋淋的孔明灯上依次插着三根黑色尾羽,宴上一时寂静无声。 少倾,皇上大笑,大手一挥道了句赏。这时,才有臣子上前道贺,一时间恭维声不绝于耳。赏下的彩头大多都是些珍珠玉石、绫罗绸缎之类,史煜对这些兴趣泛泛。待领完了赏赐,皇上才把史煜叫过去。 “不错。” 史煜垂首道:“父皇谬赞,儿臣愧不敢当。” 皇上低声笑着,又道:“可在这宴上瞧上什么,也一并许给你。” 史煜才要推却,转念想了想,道:“听闻今岁杭州送来数十株月昙,儿臣见识浅薄,从未曾见过这般妙物,想向父皇求一株栽在院儿里。” 好一会儿没动静。史煜低着脑袋,心想是不是说错了话。许久,才听见头上传来声音:“好。” 歌舞再起,宴席照旧。 一众后辈经此一番都坐回自家大人身旁,那连则在平壤侯旁的席位上,两人交谈什么。歌舞照旧,兴致却不在了。史煜觉得无趣,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便趁势从席上溜了。 他本想去楼内见见母后,踌躇之间,回神时已经顺着湖边的回廊走出好远。 湖中尚有一只船上挂着灯,船绳未解停靠在岸边。走近看得清楚了,见洛言之在船上,衣着较之常服也略显随意拖沓,身前摆着两碟点心,一壶清茶。 史煜走近了,叫了一声老师。 洛言之见到他丝毫不觉意外,道:“太子殿下风头正盛,怎么不在宴上受赏,反倒跑这儿来了。” 史煜道:“不喜欢热闹,想出来走走。” 洛言之道:“英雄所见略同,何不一起过来坐坐?” 史煜在岸上站了一会儿,最后笑了,道:“恭敬不如从命。” 船绳解了,竹杆在湖面一点即没,撑着船慢慢离岸。 湖如镜,荷叶之下仿似藏着繁星皎月,宇宙万千,信手拨开想要一窥究竟,徒然扰了清净,什么都不剩。 史煜原本在席上吃够了点心,此时居然又饿了。他捏起盘子里的酥饼咬了一口,外皮松软酥脆,糖芯里掺着淡淡花香,令他想到史磷。 洛言之品着茶,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史煜不怎么优雅地舔净了指上的酥饼渣,道:“父皇方才叫我过去,问我在宴上可有看上什么东西,要赏给我。” 洛言之抬首看着他:“那殿下看中了什么?” 史煜笑嘻嘻地道:“自然是看中老师,想要您一直都留在宫里。” “殿下说笑了。” 史煜不置可否,望着湖,道:“老师,您看这花开得可好看?”明月落在水里,倒比船头的灯还亮,只能瞧见那一朵朵藏在叶子下的花苞,合得严严实实。 洛言之未做声,史煜又道:“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想请教老师,为什么荷花分明是白日开花,赏花宴偏要设在夜里?” 洛言之道:“殿下如此聪慧,想必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确实没有。” “那臣就更想不明白了。” 史煜看着洛言之,洛言之在品茶,只余水声荡漾,离岸边愈发远了。 好一会儿沉默后,史煜把话题调了回去:“就算我真看中老师您,父皇也不会许给我。” 洛言之道:“殿下何不试试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史煜道:“那若是父皇真应了,你便肯留下了?” 洛言之搁下茶,只是看着他。繁星折入湖中,又折在那双眼里,映着、也藏着。他起身,略一拱手,道:“微臣学识浅薄,多不过三四年,殿下便能青出于蓝,届时就算留下……也没什么用了。” 史煜有些扫兴,没了继续逗弄下去的意思,道:“我要的东西不在宴上,父皇也允了。” “哦?那臣倒是有些好奇,殿下要的是什么?” 史煜道:“一刻千金。” 赏花宴不是为了赏花,讨彩头也并非为了彩头。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些事儿就是这么弯弯绕绕,不可混淆。 第三夜史煜并未出席,得了半日空闲,专门差人把院里的水缸清出一坛来。月昙虽生于水却又不同于荷,非要夜里才能开,又只能开片刻,娇贵得很,连花带叶凑一起也不过两手大小,盛在偌大的缸里,孤零零好不可怜。 史煜看了半天,移了几株荷花、捞了几尾红背锦鲤进去,这才看着热闹了些。 月如霜,锦鲤卧在荷叶下一动不动,鳞片折着落入水中的光。 那不过巴掌大小的花骨朵总算有了动静,似乎是听见啪地一声,细小得像纸张被针戳了个洞,于是就见雪白的骨朵上裂开一条小缝,如同破茧的碟。开了口,接下来便简单得多。花瓣层层绽开,轻薄如蝉羽,透着月光又似上等美玉,含羞吐蕊。 越是容易消逝的便越珍贵,越是珍贵的便越容易消逝,分不清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所谓一刻千金,说的便是过了一刻,一文不值。 待到第二日,课业照旧。 又洛言之提起昨日,缘由略去只说结果。 说是陛下为彰显大国气度,本来不打算留平壤王世子作质,但世子本人却一反常态,表示对彦国文化向往已久,想要借此机会留下来学习,也就因此顺利成章地和史煜安排在一起,取代了原本他那位堂哥年玉楸的位子,从此读书学武都在一块。 直到这时候,史煜才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中做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儿。 那连虽要和他一同读书,但毕竟初来乍到,比不过早已读过四书五经的史煜,学的只能是些皮毛。至于武,他虽然看着圆滚了些,不大灵活,但射箭的准头却是一等一的好,骑马未曾见过,想必也不会差。 父皇将那连同他放在一处,却又做出如此重武轻文的安排,估计也只是想让他陪着玩玩,并未将那句过于客套的向往已久当真。倒是史煜与那连几日接触下来,觉得他对中原的了解有些地方比自己还要仔细,不过与其说向往的是这些书本上的东西,不如说是好奇中原的种种风土人情,都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细枝末节。 吃喝玩乐正巧撞上史煜前世的老本行,什么斗鸡走狗寻花问柳,没有一样是他不清楚、不知道的。可这些也不好同他讲,万一传出去,被人问起他一个从未出过宫的皇子从哪儿学来的,还真不好交代。 他与那连的结交如同扔进顺明湖的一颗小石子,水花溅得高,随着波纹一圈圈荡开,不消片刻便归于平静,仿佛从来未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