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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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霁月从冰箱里翻找食物,拿出两天前购置的鲜奶跟全麦土司,准备按照正常人的生物钟在天光破云的时间吃一顿早餐。阿威亚戟还在睡,均匀的呼吸丝毫没有被她下床的动静打扰。她想给对方留点什么在桌上,但这几天已经摸不透他起床的时间。 打开终端,跟蒂娜的对话停在上周,话题是对方想吃九曲的岩浆牛rou饼,段霁月说那玩意儿反油。属于项尘和阿威亚戟的部分则在更远之前。 令人意外的是,预期早就过去,而项尘没有找她,什么也没说,默认她的消失。一切诡异又平常。 半小时后阿威亚戟起床了,走下楼看见段霁月坐在餐桌前的身影,自然而然给自己倒杯水饮用。对方则将另一半未动的土司推给他,男人看着那叠麦穗做成的食物竟感到有些反胃便摇头拒绝。 “貅你准备怎么办?”他想到故障的家务AI,于是向对方抛问。 “带出去找找配件和工作室吧。”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手边终端传来一则从黑市打来的通讯,通讯人是蓝,接通时身后有些熟人嘈杂的争吵。像在某个密闭混乱的地下空间。蓝一向冷静持重,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冲这边大呼这种事没必要找老段来,蓝语气不佳地让他安静点。 “发生什么事了?”段霁月被吵得皱眉。 “对接人说上一批货对不上账,我们这边记得出货时没问题,现在东西早就给了,说不清,这人现在要你出面。” 通讯那头因为蓝稳重的叙事声逐渐镇定下来,只听得见不远处属于对接人的发言还咬定着他们私吞军火金额不匹,或是贪图钱财缺斤少两,言语笃定得不疑有他。 声音穿透力强,阿威亚戟听得一字不差。在段霁月起身时他慎重地提醒:“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女人点点头,回应蓝说稍后就到,通讯草草结束。 她看着桌上另一半土司,穿上行星印纹的西装外套。“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的?” 餐桌上的阿威亚戟愣了愣,本想着随口拒绝,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但脱口而出时鬼使神差提到面食跟鱼rou。段霁月自然说好。 分解后不算多大的貅和充电底座被装进运送用的六边形组合箱,毫不费事的挂上改装过的黑红色长尾摩托两侧。 段霁月不急于跟蓝他们会面。没人真的敢多动军火,货一送到仓库即刻清点统计原地封锁,想要撬开那扇沉重的智能铁皮都得是兴师动众的程度。那会是谁在跟她开这种玩笑呢? 来讨债的对接人无外乎也是“城郭”一员,虽然不算她的亲信但也有几回不愠不火的交情,毕竟那人要做的就是把货送到军区手里这么直白的交接。 答案其实明了,项尘不会为她拒绝了返还阿威亚戟一事善罢甘休。但细节尚且模糊,段霁月还没能摸透这家伙的心思,不敢轻易叫板。 貅送到黑市某家口碑过人的老牌工作室翻修,接过家务AI的是个礼貌的老男人,目光却毒辣的向她开口了多一倍的价格,声称整个洛兰迪只有自己这家才找得到这么老式的电器零件。黑市的店没哪个不会抬价的招式,但敢说自己能找到老零件的万里挑一,段霁月在煽动下无奈给出了定金。 到仓库时还是两方对峙,但谈论声几乎没有。大家都妥协着等她来解决,其中有部分希望她可以直接把无赖的对接人轰走,再找部队那群道貌岸然的诈骗犯讨个公道。 以前不是没出过这种事,虽然甲方不是军区但也有其他生意想被对方吃白饭,段霁月了解那群人的心思,所以处理起来得心应手,该威胁的威胁,该杀的也很快消失。这回不一样,给军队做事到头来骑虎难下,她也不知道项尘究竟想干什么,他不为钱权,这些他都有,比她有。如果是要人,做这些意义在哪? “老段!”明掣从沙发靠背弹起,跟进门的女人招手。其他人一齐看去,声音重新此起彼伏,大家好像看见天降的救星,是准备来给捣乱的蠢货一记下马威的。 对接人无动于衷,耐心的注视着这群亲近段霁月的白痴并感到好笑。他不应该这么冷静,女人觉得异常,有些时候直觉是有原因的。 休息室旁的仓库门大开着,显然已经翻查过至少一遍。在自己来前的对峙里肯定早就把帐重新对过,她来了无非是给个决定,一锤定音。 段霁月没有跟蓝确定自己这边的数额,仅仅转头向那个又高又瘦的对接人讨要了项统领手下的军火证据。当时她为了用十万换阿威亚戟甚至多给了项尘一批,现在对方拒不认账,没有算多出来的部分但把玄豹折合成数字塞在里面。他真是比自己会做生意。 “老段,这人明摆了是来找不痛快!” 其他人附和:“部队那群人真他妈无语。” “老子当初一批批搬的,过去这么久了他现在不认账是吧?” 段霁月站在这么多声音里若有所思。旁边的蓝不悦地吐出烟气,把火星碾熄在地,等着她找自己也对一遍货单。但来源不正的走私没办法摆上台面,两边做假账也是手到擒来,看这些半真半假的东西毫无意义,段霁月要来项尘那边的证据无非是看看他到底编了多少来阴自己。 其他人都不知道,除了她没人知道发生这些的理由。 “我明白了。”段霁月开口,四周像倾听祷告般沉寂下来。 “你向他转达,下次我会多补一批。” 这样一句话让明掣他们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对接人也突然感到意料之外,紧接着是扑空般的无趣。 “喂,他跑来发疯凭什么我们受这委屈?”自然有人为答案不满上前来向她诉苦。 “老段你先把我们这边的账看了再说行吗?这人明摆着是来找不痛快!” 对接人为段霁月的回答无言以对,他本就是被项尘给出价表后来问责的,想不到答复如此之快,令人找不到继续的理由。 他给对方身侧众人一个轻蔑的流眄:“行,就这样办吧。”言语之间仿佛项尘把先斩后奏的权力权权交给了他。说罢就转身离开,好似这里是个什么难以下脚的腌臜之地。 段霁月有着说不上来的怪异感。面前的对接人无外乎也是组中一员,但不是她的,更是在被指派成流连两边的中间人后愈加难以揣度,现在却能有这么大的官威实在匪夷所思。该有别的打算了。她想。需要的话找个机会杀了他,再换人接替。这样就得有理由、场地、人和一个凶器。到这里,思考者感到乏累。 “老段!” “你之前不这样的。发生了什么?因为那边是军政的原因?” “妈的,那群狗东西就是看我们干这行的好搞!” 等对方远去,身后人的疑问和反对重新蔓延,段霁月能理解他们的委屈,但有些话不能直白的全盘托出,又或许在一切结束前都能瞒天过海呢?要跟项尘以卵击石吗?可能吗?至少得稳住局面,这群给她打工的家伙不能陪着她受这种莫须有的罪。 女人还没能整理好情绪,潜意识只想让这些声音先安静一下:“够了。” 现在不是回头的好时机:“今天这件事到此结束。”说话声严厉而冰冷。 对此,其他声音变小变弱变得破碎又倔强,但不能说没有。段霁月感觉自己像站在巢xue中,泥瓦枝叶被凿出裂缝。 “我会解决的。”事情的对话差不多在这里结束,她这回才转头面对他们,开口得有些虚浮,温和过了头,与刚才那副二当家气势天壤之别,大家觉得她应该很累,事实也是如此。 无可奈何,这群笨蛋接受了答案便迅速转开话题,又为了不让她看起来更累都心照不宣的说事情过去了不如一起吃顿午饭。当段霁月看见每一张熟悉的脸时不知道想起什么,看出什么,最终在走进餐厅的前一秒说“大家放一个月假如何?” 不知道阿威亚戟自己吃了午饭没有。看看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他应该不会这么委屈自己。 段霁月守约带回了面材跟鱼rou,还有更多随意挑选的常见食物。面饼面条跟酱料放进橱柜,其他东西则重新把家里冰箱填满到令人餍足。离开前的土司没有变少,只是放到了橱台上用原装袋再度包好。 “吃了吗?”她问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对方回应了肯定答案,接着被她从手里抽走那本从书房里取来的纸质游记。 阿威亚戟认命的微笑,看起来依旧如此英武俊逸,即便现在只是穿着浅色的愚蠢T恤,整体如同一个已经结婚的平凡人夫,但说不准哪天重新穿上军服的样子可以令反差强烈到逼任何人都起反应。 “还好吗?”他问句一语双关。段霁月则选了其中一个回答。 “不太好。”女人靠进他胸口,把人撞进沙发,在男人耸立的双乳中深深呼吸一口,“发情时间到了吗?” 对方回忆了会儿说还没有。 “那想做吗?”段霁月抬起压住他的重量,已经着手于脱去自己早晨穿上的外套,“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