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哪怕他们两个心里各怀心事，这场不算吵架的争吵终于得以落幕。浪费了一个白天，趁着天气正好，傍晚时沈铭川喊上林萧远一起去钓鱼，就在他昨晚喝得烂醉的人工湖边。 林萧远一回忆起昨晚，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他想问对方他有没有说糊涂话，结果沈铭川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多告诉他，只说他哭得可怜兮兮，让他都心软了。 钓鱼这种需要技术含量的爱好对林萧远毫无吸引力，他享受的只是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的感觉，虽然这个人就在昨天让他狠狠地伤心了一小会儿。 说不难过是假的，他可以为沈铭川舍弃很多，可以永远朝着他的方向。可就算嘴上说着一厢情愿，偶尔也会希望得到同等的回应，好让这场单相思看起来不那么愚蠢。 但那么多年都被他们浪费了，林萧远不想再一次陷入自我折磨的怪圈。既然沈铭川那么说了，他就愿意试着去接受。 他随口说了句想吃烤鱼，沈铭川当了真，当即一个电话让人把工具搬过来，紧接着开始给他钓晚餐食材。沈铭川坐在矮凳上，挺直的背让他挪不开眼，站起身就能看见被染成粉红色的天，太阳摇摇晃晃地沉坠在远山背后。林萧远忘了捡那只掉在草地上的耳机，屏住呼吸看着眼前一切，有种说不出的动容。 水面泛起微波，而后沈铭川一提竿，一条鱼就被他抓进水桶里。他转身得意洋洋地向他邀功，眼神里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消失得一干二净。沈铭川出门时随意扎了个低马尾，这会儿动作一大，几根过短的发丝垂落下来，眉目温柔万分，让他的心也柔软地化作春水。 等他看过瘾了，林萧远就搬着椅子坐到他边上，抓住对方衣角，状似随意地问：“沈铭川，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就算知道答案，他也想听沈铭川亲口对他说。 “不止一点点，是非常喜欢。”沈铭川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不想让沈铭川替他分担无谓的责任，含糊着表白：“那你可以再等我一会儿吗，等我处理完一切事情，我们就好好在一起。” 沈铭川淡红的唇吻上他的鼻梁，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对他说：“我对你一直有求必应。” 工作人员帮他们把烧烤工具都安装好，说到吃的林萧远就有兴趣了，叫沈铭川好好待着，由他全程亲自下厨。 林萧远忙前忙后，只顾着给沈铭川烤这个烤那个，自己都没吃几口。沈铭川叫他多吃点，他就张开嘴让人投喂。 按理说饱暖思yin欲，这种黏糊糊的氛围太适合干点什么。可惜林萧远爬床计划刚刚失败，只能坐在alpha身边听他讲在国外发生的事。那时他偶尔也会感到孤独，身边的朋友很多，却没几个拿真心待他的。 这些事对沈铭川来说只是无法共情的回忆，他一个穿越者并没有参与其中。可他真正想与林萧远分享的，现在却开不了口—— 前世重病时，林萧远辞去工作铁了心要陪在他身边，整夜都没法安心合眼。还没等沈铭川这个命不久矣的病人难过，林萧远就趴在床边哭得泣不成声。他肿着眼睛问沈铭川以前说的话还作不作数，他们要去那么多的地方旅游，要去国外办婚礼，还要一起活到一百岁，他不许他先逃走…… 也许是猜到沈铭川时日不多，那几天林萧远固执地陪他过完每一秒，一遍遍讲他们认识以来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恍若昨日。 等他穿越到这里，几分钟内短暂地忘了所有事情，世界只属于他一个。那个时候，他只知道，他有一个要找的人。 他现在只能词不达意地将心事掺在话里：“从小我父母就很放心我，但我宁愿做个坏孩子，说不定那样就可以让他们多关注我一点。” 两个世界的沈铭川，都经历着一样的孤独。也正是因为这样，林萧远正正好好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林萧远想象着自小就成熟的少年独自读书生活，他的成熟让他变得优秀非凡，也失去了足够的爱和关心。 “但你现在遇见了我，我不会再给你难过的机会，”林萧远看看树丛里几只飞舞的萤火虫，声音带上笑意，“我现在想和你在一起，三四十岁了还想和你在一起。等七老八十白发苍苍了，我们就走遍世界上每个地方，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也不求轰轰烈烈大富大贵，别人问起来，你就牵着我的手说‘这是我老伴’，我们就是最幸福的人。” 沈铭川偏过头，一样笑起来，“那我就等着那一天。” 这绝不是恋爱时的一时冲动，而是在面对生离死别时，他认真设想了无数遍的未来，这一次谁也不能拦着他。 回了酒店，林萧远和沈铭川打了好几局斗地主，每一把都被沈铭川完虐。他不服气地嚷着再来一局，反而被沈铭川无情嘲笑了一通。 沈铭川洗完头，他就眼神发亮地盯着那头湿发，有个想法蠢蠢欲动，沈铭川看他一眼，问他又想干什么。 “想给你吹头发。” 太过简单的要求让沈铭川意外了一下，纵容地把吹风机递给他，自己理了理睡衣坐下，等着林老师的贴心服务。 沈铭川的头发怎么折腾都好看，高马尾英气，低马尾温柔，披着更是风情万种。他边吹边脑补这个漂亮的alpha在床上会是什么姿态，汗水把发丝和皮肤黏住的感觉……毕竟上辈子沈铭川还没养过这样长的头发，他实在是眼馋得不行。 吹完了不算，他还要把手指插在发丝间细细抚摸，摸着摸着就从背后抱住沈铭川，痴迷地耳语：“铭川，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娶回家，喜欢到可以为你去死。” 后半句话让沈铭川不乐意了，不许他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那你就要为了我好好爱自己，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像昨天晚上那样。” 林萧远非要留在沈铭川房间里睡，他也不再阻拦，条件是一人一条被子，总算安安稳稳地过完了剩下几天。 离开学只剩三天功夫，林萧远一回家就开始补作业，把字填满就算完工。报复性睡了半天后，被沈铭川一通电话叫起来。 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学校里头发太长多少有点碍事，沈铭川去理发店的路上忽然想起对给他吹头情有独钟的林萧远，就问问他愿不愿意帮他剪短点。 林萧远求之不得，嘴角快咧到天上去，好好洗了两遍手，随便换套衣服就去拜访他两条街之外的“邻居”。 沈铭川因为林萧远急急忙忙的样子忍俊不禁，把剪刀塞进他手里，让他随便剪。 “你对我的技术这么放心啊。”林萧远拿着剪刀比划，研究了五分钟教程视频，迟迟没有下刀。 “我又不是没剪坏过你的头发，就当迟来的赎罪好了。”他边说边盯着镜子里林萧远的表情，想要抓住其中转瞬即逝的情绪。 林萧远的心跳漏了一拍，拿着剪刀的手不自主地发抖，他当然知道沈铭川说的是什么。有一次他不想去理发店，就让沈铭川帮着随便剪剪，光顾着欣赏沈铭川修长的手，一个喷嚏没憋住，一小撮头发就短了出来，留下尴尬的一个坑。 可那是……前世的事情了。 他低下头帮沈铭川剪头发，脑子里已是翻江倒海，嘴唇都忍不住地颤抖。唯一的可能性是——沈铭川和他一样，都带着记忆穿越到这里。迟到的真相让他无法相信，他和沈铭川分别说漏嘴一回，这算什么，平手了么？ 忍耐着种种情绪，他揣着私心没给沈铭川剪太短，刚好到脖子的长度，能扎成个小啾啾。他放下剪刀，听沈铭川夸他的技术。 “……我们认识多久了？”林萧远忍不住问他。 沈铭川反问他：“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十……”那个“六”字还在舌尖打转，沈铭川却用吻堵住他的话，发梢蹭过他的脸颊，只剩抓心挠肺的痒意。 “萧萧，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被我绊住了手脚，”沈铭川拿手指拭去他嘴角的湿润，微垂着眼，“等到那时，我们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