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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夕,你还好吧?”刘云坐在何夕旁边小心翼翼的问。

    刚才李泫然在车里的那一幕,连她都没想到,真是太让人瞠目结舌了,何夕看了两秒就把车门关上了,随后上了刘云的车。刘云一个劲的盯着何夕看,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这何夕刚跟李泫然睡完还没两天,李泫然就给何夕戴了绿帽子,还是当面……

    这谁能受得住啊,李泫然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不过这样也好,刘云想看看何夕对李泫然是什么态度。

    “阿云啊,你说,你面对我舅舅睡别的女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何夕坐在副驾驶上,歪着脑袋瞟了一眼刘云。

    刘云顿时僵住了,把车停在路边,何夕居然把问题抛给了她,这个女人,面上云淡风轻,甚至,甚至……甚至带着一抹嘲弄的笑,这,她是该说何夕演技好呢,还是该说何夕凉薄无情呢。

    “这,当然不好受啊,毕竟有过夫妻之实,怎么能忍受自己的丈夫……”

    “不,”何夕仰着下巴,倨傲无比,“睡一觉就成了夫妻,那现在的人该有多少个妻子和丈夫啊,解决生理需求而已,要是放在心上了,气也要把自己气死。”

    “你还……”刘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真是想得开啊。”

    “人活着就得想开点儿。”何夕冷笑一声,“送我去医院吧,听说我父亲那边出了一点儿事。”

    “好。”

    刘云把何夕送到医院后便离开了,何夕给杨叔打了个电话,让他带她去病房见了何长荣。

    何长荣已经醒了,只是神志不清,口眼歪斜,无神的双眼盯着天花板。病房四下无人,何夕冷冷的看了一眼,便出了病房,她对这个父亲的感情实在是凉薄。

    她一出门,就遇见了陶瑾清。

    陶瑾清似乎没想到她会来,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后立刻恢复了正常,她迎着笑脸说:“小夕来了,看过你父亲了吗?”

    何夕歪着头,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一位律师,“这位是父亲的律师吗?看来父亲对陶阿姨还真是偏爱,连严格保密的遗嘱都交给陶阿姨了。”

    陶瑾清尴尬的笑了两声,道:“遗嘱那东西,只要长荣人还在,我们怎么可能见到呢。”

    何夕双手抱胸,“我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不过我也有点事想跟陶阿姨说,那我就说的简单点儿,不管遗嘱怎样写,万华的股份父亲留给我了一部分也好,没留也好,只要陶阿姨想要,我可以尽数把股份卖给你,如果说陶阿姨你不想出这个钱的话,可以趁着父亲醒了,跟他协商着挪点Argent Dawn的股份,我不会插手的。”

    陶瑾清惊讶的看了何夕一眼,她居然不争不抢?“小夕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姨没有孩子,一直把你视作亲生女儿……”

    “既然阿姨你对我好,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从小没有学过怎么管理公司,无论是万华还是Argent Dawn,我都不想要,只想拿点儿钱,继续去美国逍遥快活,至于亲不亲生的,我想这几年李泫然陪在您身边,对您可谓是,孝心至诚,有他在您身边帮衬着,想必阿姨你也不会累着。”何夕把‘孝心至诚’四个字咬的极重,面上虽然带着笑,言语中却是极尽讽刺的意味。

    何长荣才刚睁眼,陶瑾清就把律师叫来了,她是有多害怕何长荣的遗产不留给她啊,也是,何长荣为什么会中风住院,想必这位陶夫人是最清楚的,难怪这么火急火燎。

    “你怎么突然想回美国了?是不是泫然他惹你生气了?”陶瑾清听见这话,虽然心里挺开心,但还是有点慌,事情进展太快了,完全不在她意料之中。

    何夕轻笑几声,“我跟李泫然的关系本来就一般般,没有什么他惹不惹我生气一说,再说了,他是外人,我和陶阿姨你之间的事是家事,所以我的提议,还请陶阿姨你考虑考虑。”

    何夕说完,就跟杨叔离开了。

    杨叔坐在副驾驶上,对正在后座闭目养神的何夕说道:“我听刘小姐说你今天看见了闹心的一幕……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你才想着把股份转让出去?”

    何夕幽幽的睁开眼睛,淡淡的说:“小时候被父亲带着去了一趟Argent Dawn,那里面的场景可比现在还要不堪,更恶心的我都见过了,更何况今天这种。”

    杨叔叹了口气,面露不忍,“老爷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当初小姐你从Argent Dawn回来,吓的发了一场高烧,从哪之后小姐你就不愿意再去Argent Dawn了,哪里真是太脏了,其实小姐把股份转让出去也好,离这里远远的吧。”

    何夕看了一眼杨叔,他是跟着何夕的母亲东方樱来到何家的,看着何夕降生,看着何夕长大,看着东方樱是怎么死的,更是看着何夕耗尽心血走到今天。

    何夕淡然一笑,说:“我不打算离开,也不想逃避,之前听见过不少李泫然和陶瑾清的风言风语,但是这种话到底是捕风捉影,今天我想验证一下这个流言蜚语,杨叔,去一趟墓园吧,自我回国至今都没去看过mama。”

    “好勒,去墓园。”杨叔吩咐司机,又转头问何夕说:“要不要去买一些祭祀的东西啊。”

    “不用,我给舅舅发一条信息,让他带些祭品过来。”何夕拿出手机给东方榭发信息。

    “好的。”

    车很快就到了墓园,那墓园里埋的人不是很多,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放眼望去这个庞大的墓园,草木丰茂,巍峨壮观,是一处风水很好的地方,当初何长荣把东方樱的坟墓选在这里,也是为了风水养人,惠及子孙。

    东方樱到死都被何长荣利用。

    何夕跟着杨叔迈过一个个台阶,走到东方樱的墓前,墓碑前虽然荒凉,却很干净,何长荣每年都会来看东方樱,他要是不来,东方榭就会给他脸色看。

    墓碑上的照片是黑白色的,照片上的女人笑的活泼开朗,是黑白底色都压不住的阳光灿烂的气息,可惜这个女人在何夕四岁的时候就死了,死的时候才23岁,一尸两命,罪魁祸首是何长荣和他的小三陶瑾清,时至今日十八年,罪魁祸首在帮凶的庇护下依旧逍遥法外。

    何夕看着母亲的墓碑良久,她曾经为母亲哭过好几年,渐渐长大之后,就哭的很少了,她抬起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叹息道:“十八年了,十八年的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布了十八年的局临近收尾的时候,才发现有一步走错了。”

    杨叔看着何夕孤单寂寥的身影,心疼难忍:“小姐,要是夫人还活着,她一定不想看见你这样……”

    何夕垂眸,如水的剪瞳中是豪不掩藏的杀意,仿佛刚才那个感慨的样子都是幻觉,她冷声道:“可惜她死了,她看不见,安慰逝者最好的方式就是为她沉冤得雪,我的一己之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安慰她的在天之灵,我何尝不想过我自己的生活,可是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母亲死的场景,每个午夜梦回我都能想起,忘不掉,若她还活着,我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弟弟,叫何阳,细细算来,今年也该十八了。”

    可惜何阳连自己的坟墓都没有。

    杨叔宽慰道:“小少爷没来到这个世界也许是件好事……”

    何夕微微一笑:“是啊,如果他真的降世了,也许会成为第二个何长荣,可我不想做第二个何长荣或者东方樱,李泫然的能力和手腕太厉害了,东方砚那个老东西就喜欢跟他臭味相投的人,若是为了把李泫然收为己用牺牲掉我,他也是做的出来的,更何况李泫然对我的种种,他已经完全不害怕我是东方砚的外孙女了,我真的不想成为第二个东方樱……”

    杨叔拧紧眉头,气愤的说:“小姐,也许当年就不该把他带回来,他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可小姐您回来和您舅舅谈话的时候完全没说该怎么处理李泫然,莫不是小姐对他仍然心怀愧疚?”

    李泫然的身份说起来可真是厉害,缅北前毒枭李盛的儿子,他12岁那年,李盛大肆提高毒品价格,并且垄断好几家毒品供应商,因为过于贪心,被部下韩保仁暗杀,李泫然也因此流落在外,被有心人利用关进小黑屋里过了两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后来因为模样过于出挑,这才把他送上游轮,供达官贵人挑选亵玩。

    他的身份何夕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李泫然以为何夕不知道罢了,他还一味的想把自己的身份藏起来。

    何夕轻蔑一笑:“李泫然有今天,不是我造成的,他生来就是这样,是我太蠢,是我自不量力,以为可以好好利用这把刀,可没想到,这把刀没有刀把,是一个刀片……”

    其实李泫然经历的事情何夕知道的一清二楚,她为什么会从游轮上救下李泫然呢,因为李泫然是陶瑾清用另一种方式送到她手上的,不给别人提供一个舞台,别人还怎么演戏啊。

    当陶瑾清沾沾自喜,以为李泫然拿捏住何夕的时候,何夕早就把她的举动看的清楚的不得了。

    真正的执棋者,就是把所有的棋子都物尽其用。

    杨叔看着自信的何夕,提醒道:“小姐,执棋者最忌亲身入局,您完全没必要舍了自己……”

    何夕偏头对他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输的,我还有更好玩的等着他们呢,当初面对mama的死,不作为的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李泫然这颗棋子,我不会再利用他,而是让他发挥一个棋子该发挥的作用。”

    俩人还没聊几句,东方榭就开车过来了,司机把一大堆祭品从车上抱下来,跟着东方榭走了过来。

    “舅舅。”何夕温柔礼貌的唤了一声。

    东方榭点了一根烟,点了点头,“你回国这么久才想着来看你mama啊。”

    “刚回国,有些不适应,歇了几天,刚刚从医院看过父亲,这才想着也来看望看望mama。”

    “哦?”东方榭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用试探的眼神看着何夕,“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父亲已经醒了,只是口留涎水,神志不清,我出病房的时候遇见了陶瑾清。”何夕从杨叔手中接过三根香,插在母亲坟前。

    “她现在是你父亲的妻子,你看见她不是很正常吗?”

    “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她身后跟着父亲的律师,不如舅舅猜猜,她找律师干什么?”何夕给她母亲倒了一杯酒,看都不看东方榭一眼。

    “她难道知道你父亲的遗嘱内容了?”东方榭紧张的问。

    何夕轻笑一声:“这件事我不清楚,今日来找舅舅,是因为这些天我已经重新把自己的心拉了回来,我觉得舅舅说的对,我的确有点颓废了,这样很不应该。”

    东方榭有些疑惑的看着何夕,“你能想开便好。”

    何夕看着母亲的坟墓说:“其实,舅舅和外公对我的打算都是为我好,可眼下我已经四年没待在江城,和父亲的联系也很少,父亲这些年在外公和舅舅的眼皮子下生活,活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这才博得了你们的认同,将Argent Dawn的事务全部交给他打理,只是……”

    “只是什么?你有话便说,舅舅一定为你做主!”东方榭眼下越来越看不懂何夕了。

    “最近我耳朵里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李泫然给外公送了不少礼物,也听说父亲中风住院是因为当了宋江……其实,我刚回国时,舅舅你那么急着找我,是因为这些年父亲在你们背后干了不少事吧,比如把陶瑾清的弟弟送进政府,比如给陶家注资开厂……”

    “因为她是你父亲,所以我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夕心里冷笑一声,说的真好听啊,这种骗小孩子的话也敢昧着良心说。

    何夕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说:“唉,舅舅是怕李泫然分了刘云的权利还是怕他接触到中心权利啊?”

    “这,当然两方面都有……”东方榭抽着烟干咳了两声。

    “那就明了了,李泫然一边给外公送礼,一边跟我后妈走的近,我后妈那个人想必舅舅你也清楚,是个狠角色了,她一贯贪心,若是借助李泫然的手拿下了Argent Dawn,然后把账本交了上去,不仅仅拿下了一块肥rou,还能为她弟弟荡平仕途,一举两得。”

    东方榭的瞳孔陡然放大,我靠,怎么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层?

    何夕眼角余光瞥见有些紧张的东方榭,心中憋笑,趁热打铁道:“不过舅舅你别急,父亲立的遗嘱现在还没公布,只要没公布,就有无限的可能,我只想问舅舅借一个人。”

    东方榭语气严肃,“你说。”

    “借一个律师,我们就权当何长荣的遗嘱无效,当他死了,重新立一份遗嘱,以舅舅和外公的能力,办这件事是小事一桩。”

    东方榭叼着烟点了点头,沉声道:“哦!这倒是个好办法!看来你沉寂的这几天,是蛰伏心性去了。”

    何夕笑道:“舅舅就不要打趣我了,等遗嘱产生法律效应,父亲就没用了,那个时候无论外公还是舅舅,想怎么收拾他都随意。”

    东方榭眯起眼睛看着何夕,“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何夕心中不屑的嗤笑一声,东方榭这句话说的真有人情味儿,好事他们做,恶人何夕当,一句“他是你父亲”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真够厉害的。

    何夕淡道:“他想给我娶后妈的时候,可没想过他是我父亲,那我又何苦做他女儿。”

    扫完墓,何夕便让杨叔送她回家了。

    她做了一份蛋炒饭,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吃饭,吃了两口,忽然想到了车上看见的那一幕,手里的蛋炒饭顿时不香了。

    其实李泫然的变化何夕一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这么早就把自己全部暴露在何夕面前。

    何夕也没有为自己的身体感到惋惜,毕竟这是她选择的路,没什么后悔可说的,人这辈子总要跟另一个人睡觉的,跟谁睡不是睡啊,只是她曾经希望李泫然把她当成一切,现在看来……

    何夕冷笑一声,把蛋炒饭倒进垃圾桶。

    夜幕降临了,窗外漆黑一片,何夕看着不远处黑咕隆咚的校园,这个时候李泫然在干嘛呢,应该在跟陶瑾清商量事情吧。

    何夕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打了个电话叫人上门把锁换了。

    然后美滋滋的上床睡觉去了。

    半梦半醒之际,何夕想到了四年前她在游轮上再次见到李泫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