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宁姝等了整整五日，许怀安才来。

    他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宁姝听到外头的大门响，缩在被子里抓紧了枕下的剪刀。

    许怀安敲了敲她的房门。

    “娘娘歇了吗？”

    宁姝认出他的声音。他说话不像其他太监那样尖细，但也比寻常男人细软一些。

    “是公公吗？”她起身披了件外衣，为他打开门。

    许怀安提着灯，他是孤身来的。

    “这么晚了，公公有什么事吗？”宁姝问。

    “臣路过此处，来看看娘娘。”许怀安道。

    宁姝转身点了一支蜡烛。“公公坐吧，这里简陋了些，公公别嫌弃。”

    屋里无非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板凳。是那日她搬出去的那把。许怀安坐下了，她就只能坐在床榻上，鞋子勾在脚上一晃一晃。

    许怀安垂眸看向地上的尘土，将贴里的下摆拢了拢，提了几寸上来。

    “娘娘身边怎么没有伺候的人？”

    “原本有的。”宁姝道，“去岁跑了。大概跟着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前程。”

    她坦然地笑了笑，没有为这样的事情烦恼。

    “那娘娘怎么会到这冷宫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宁姝盯着许怀安眸子里跳动的烛火，道，“我冲撞了贵妃娘娘的仪仗。那天，我在园子里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猫儿，它钻到贵妃娘娘的轿子底下了，险些被人踩着。我为了救它，撞到了后头跟着的一个宫女——公公，你说我这算不算是罪该万死呀？”

    许怀安愣了愣，不由地琢磨她天真的话里有什么隐含的意思。

    “一只小猫而已，不值得娘娘为之冒险。”他试探着说。

    宁姝撅起了嘴，“公公真无情，都不问我那猫儿怎么样了。”

    “……”许怀安想，宁姝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是他太多虑了。

    “那猫儿如何了，被娘娘救下来了吗？”

    宁姝的眉眼耷拉下去，丧气地说，“没有，被贵妃娘娘的宫人逮住，扔到水池子里淹死了。”

    她拿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小的猫儿，叫声还像小鸟似的，就这么淹死了。”

    她因为一只猫入了冷宫两年，却还在为这只猫唉声叹气。许怀安心里过了几个念头，越发觉得她可为自己所用。

    他正要开口，却听宁姝叫道，“对了，公公听了我这么久的牢sao，我却还不知道公公的名字呢！”

    许怀安朝她微笑着说，“臣叫许怀安，是御用监的掌印。”

    宁姝忽然睁大了眼睛，“呀，公公是伺候皇上的？”

    “是。”

    许怀安的运气一向不错，他素来会审时度势，知道依附什么样的人，一步一步爬到天子身边的位置。

    “真好。”宁姝感叹道，“我都两年没见着皇上啦，皇上是不是把我忘了？”

    她先引起的话头，许怀安便借机说道，“皇上只是一时被旁人迷惑，若是皇上见着娘娘，一定会喜欢娘娘的。”

    宁姝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说的旁人是不是贵妃娘娘呀？”

    许怀安勾着一抹笑，不置可否。他生了一张薄唇，笑起来便像一把刻薄的弯刀。偏偏他最会说甜言蜜语，哄得皇帝对他万般满意。

    宁姝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

    “我想从这儿出去。”宁姝说道，“公公能帮我吗？”

    “那么，娘娘肯付出什么代价？”

    宁姝在这里度过了两轮春秋，给她送饭的嬷嬷已经老眼昏花，快要不记事了。她不想来年梨花开时死在这里。

    许怀安当她犹豫，便说，“娘娘或许不知道，宁大人前阵子被皇上革了职，险些丢了性命。”

    宁姝睁大眼睛，“我父亲？他……父亲出了什么事？”

    许怀安说，“娘娘若是得了圣心，天大的事也不叫事。”

    “只要能从这儿出去，”宁姝仰起头，“我什么都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