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不掉
阮净琳再赶来时,迟请青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下巴搁在江今序肩头,两人的站姿仍是面对面贴着,沿衣摆垂下的手却在十指相扣。 迟请青并没有如阮净琳估计的最糟情况般颓丧,甚至….整个人乍一瞧去神采奕奕。 他刚刚收到了理想的答案: ——起初,江今序选择放置迟请青的无名醋意不管,而后,在迟请青深深纠结于此,一字不差的问了第三遍时,江今序像每次坐电梯前一样包住迟请青的手,直到迟请青的手指被江今序攥得有些痛了,像是要揉进骨血,他才淡淡开口:“手只给你牵过。” “带他乘直达是因为当初人多眼杂,再加上他坐扶梯的次数少,怕拥挤之下造成踩空。” 江今序话音落,再想抽回手,为时过晚。 他发现迟请青变相耍赖,先发制人卡住了他的手腕,使得这一路下来,两人跟被无形的手铐铐住一般,指头的链接处,牢不可摧。 干涸的荒野经江今序的浇灌,迸发出久违的生机。 …. “待会儿想吃什么自己选,”阮净琳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颇为无奈的瞄着硬要去跟江今序挤后排座的迟请青,“这顿算工作室报销。” 按理说,后排座容纳两个人,应当是极为宽敞才对。可迟请青偏一个劲儿往江今序身边蹭,硬生生把江今序从后排座的中心给挤到了狭小的靠车门天地。 “要是位置不够,你可以朝我这边来点儿,”迟请青剥了个板栗,他抬手喂到江今序嘴边,见江今序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他默念声“好吧”,然后自行解决,“或者….坐我身上也不是不行。” 江今序沉默的把目光瞥向窗外,后悔中了迟请青替他拉后座车门的计,在他道谢并坐稳妥进去后,正欲关门时,却察觉身边的座位一陷——迟请青二话不说的落坐后排,非常贴心的帮江今序解决了门的问题,还附赠了个人陪。 车窗外的空地不知何时搭建了个五颜六色粘满可爱标识的小舞台,一个稚嫩的孩童站在上面,他穿着由蓝色亮片儿组成的夸张表演服,面对台下成群的家长,他有些费力的踮起脚尖去握被固定好的话筒,但孩童并不怯场,扭着身子咿咿呀呀跟着音响里放出的音乐进行含糊哼唱。 孩童尚有些平翘舌音不分,但在江今序听来,孩童的反差于浮躁、快节奏的生活对比,愈显种静下心来、难能可贵的纯真可爱。 “这歌我也会唱,我可以唱给你听,”迟请青捂住江今序靠窗的那只耳朵,他趴在江今序另一只耳朵旁,酸溜溜的吐槽,“你看他比看我的时间还多。” “小迟都多大个人了,还去跟儿歌争,”在前面开车的阮净琳撇了撇嘴,她趁红绿灯功夫瞄了眼台上活泼的孩童,后把目光投向后排,“不过话说回来,小迟年幼的时候,也是如此吧?” “不,”江今序扣住迟请青那意图在自己身上乱来的手,比本人更先交出了答案,“他小时候很安静。” 迟请青正朝江今序凑近的脸闻言,忽然顿了一下。 停顿在了一个鼻尖快要抵住鼻尖的距离。 绿灯闪起,迟请青的吻才得以继续。 他食髓知味,贪恋的舔了舔嘴唇。后耸耸肩,对江今序递去个无辜的眼神:“都是惯性的锅。” “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私自掺入的,想亲你的成分。” 迟请青订了家旅归热门火锅店的包间,他把江今序领进去后,嘱咐服务生先按江今序点的上菜,便折身去了包间内的洗手池,对着镜子一点点擦洗掉将他弄得老想打喷嚏的粉末儿颗粒。 江今序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跟铅笔,他翻转着把两面浏览个遍,落笔方向却跟其他急于在一排排大鱼大rou中打钩的顾客不同,江今序首先在腐竹那栏轻轻写了个“2”。 腐竹好像成了某种既定习惯,江今序再改不掉了。 就跟他下意识事事优先考虑迟请青是同一个道理。 “您很喜欢吃腐竹吗?”眼尖的服务生瞧见这一幕,他俯身给江今序倒了杯茶,“我们这的招牌菜品不算少,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 江今序撂下铅笔,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服务生的问话。半分钟过去,他摆了摆手:“我还好。” 服务生笑着附和,见江今序没拓展的意思,他便不再打扰,转到餐桌的另一边收拾多余的碗筷。 不知是不是服务生的错觉,当他拢齐桌布,正要抬头询问江今序点单进度时,隐约听到江今序在那自顾自的念叨着:“是有的人喜欢吃。” 服务生赶忙停下手头动作,以确认声源。 江今序仍在座位上坐得笔直,他没有去捡快要滚到桌沿的铅笔,亦没有腰做其他动作。 他只是出神的盯着,包间内洗手池的方向,以及那扇磨砂门后,弯腰起伏的人影。 迟请青从里面出来后,第一眼就瞥见桌上摆着的、紧挨着的两盘腐竹。 装饰腐竹的盘子里摆放着的并非饭店常见的石斛兰,而是用玫瑰花瓣组成的爱心,迟请青过去扫了眼,两颗丝绒质感的爱心相加,共计是十五片花瓣。 恰好用尽了一朵完整的红玫瑰。 如果说,童年错过玫瑰的遗憾是为今天不露声色的浪漫,那无疑是值得的。 “天降”的玫瑰的确使人幸福,迟请青拾起片花瓣,快步过去,要往江今序唇珠上贴。 而且,比起玫瑰,迟请青更喜欢江今序在细节上对他的照顾。一想到江今序还记得他的喜好,迟请青就恨不得把尾巴摇上天。 “我要和你坐一块。”迟请青干脆利落的挑明目的,许是外面的条件有限,迟请青这脸洗的格外的糙,不少点缀眼影亮片儿都逾矩了眼皮规定的范围,糊得他整张脸哪里都是。 江今序捏筷子的手还在继续涮着锅里的腐竹,他偏却不去与迟请青对视,也装作耳背,不让肯出通向身边座位的唯一过道。 迟请青听着锅里逐渐沸腾到冒泡的咕隆声,他眼巴巴的望着江今序。 他的心也随之被煮成碗乱粥。 “您点的气泡水,少冰,”服务生叩了两下门,他核对着粘在桌角的小票,后呈上托盘中精致的高脚杯,“请慢用。” 江今序大抵是渴极了,他不推辞,施施然拉扯打着弯儿的蓝色吸管。 然后他又把吸管沉回气泡水中,慢慢搅拌。 冰块儿时不时跟高脚杯壁碰撞,奏出清脆响声。 里面的小漩涡绕了三载,江今序用吸管的尖儿头去探漩涡中心,然后抿了一口。 管内未被口腔收纳的液体悉数退回高脚杯。 在江今序不经意间,这漩涡的中心,悄然多了根入侵来的吸管。 迟请青搬了个凳子,他贴着江今序的腿根而坐。 高脚杯内,两根吸管的尖儿头也友好的撞了撞角。 迟请青俏皮的眨了眨眼,他颇为不客气的拈起吸管,顺着江今序那根倒流出的水柱,畅快的吮吸。 如鱼得水,品尝着甘霖。 一不小心,呼出了半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