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留个手机号吗
“乘客您好,列车即将到达终点方向,请携带好随身行李….” 列车的播报还在继续,倚在靠窗位置的江今序不为所动。 从上车开始,他就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宛如一座安静的雕像。 坐在他对面的小姑娘悄悄打量江今序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和闺蜜用蚊子哼的音量交流。 那口型在说: “好好一帅哥,偏偏没长嘴。” 到站的提示响了数遍,列车明显减速,结束硬座煎熬的乘客们叽叽喳喳炸了开锅,满是回家或旅行的喜悦。 江今序还是没有动静,就好像,这座城市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直到领座的热心婆婆拍了拍他的背,提醒这位看似熟睡的小伙儿准备下车,江今序这才有条不紊扯下把他遮得严实的连衣帽、摘下耳机线,他双手合十,朝婆婆道了声谢。 连着两天的奔波,就算他年轻气盛,也敌不过这从飞机再转列车的漫漫熬人劲儿。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好友“热烈欢迎江大少爷回国”的页面,生怕江今序感受不到nongnong氛围,好友还刷屏了一波烟花的表情包。 江今序垂了垂眼,毫不留情的锁屏。末了,取行李时顺带帮那位好心婆婆抬下她的箱子。 婆婆此行是来看望外孙,她抬头间瞥见江今序的虎牙,不由想起了家里那个闹腾的小不点儿也是如此,便倍感亲切,和江今序前后语不搭的聊了两句。 “小伙子长得这么俊气,是回来看女朋友的吧?”婆婆瞧着江今序左耳上挂着一只圆形铃铛耳环,右耳却没有耳洞,她立即联想到儿子曾和自己提过的——年轻人酷爱的情侣耳环。 倒是江今序一愣,随后含糊不清的“嗯”了句算作答应。 列车缓缓靠停,江今序拎起行李箱出站,第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他那来欢迎并快要冻傻了的朋友。 “给你订了家豪华大酒店,够意思吧?”陈赴习豪爽的替江今序接过行李,“兄弟给你带带路,你不在这儿的几年,家乡变化可大着呢!” “变化挺大。”江今序走着走着突然一顿,扭头看着大大的“旅归站”,若有所思。 旅归,每一个在外飘荡的旅人在这里都能找到归宿。 “啧,发什么呆,刚回来第一天,除了和兄弟大吃大喝,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给我抛在脑后啊,听见了没江今序?”陈赴习怼了怼他的胳膊肘,凶巴巴的语气说着最没威慑力的话。 江今序不答,谁知道他听进去了几分。 陈赴习开车把人拉到酒店楼下,江今序有些口渴,便和陈赴习分头行动,陈赴习先将人的行李送去房间,而江今序去一旁商场买点饮料。 “记得给我也捎瓶,要原味的,”陈赴习招招手,“别去远了,迷路就打开导航,实在不行找我求救。” “知道了。” 酒店确是豪华酒店,这里是旅归的商业区,好不热闹。凑巧的是酒店旁有个大会场,大会场时不时接个活动,开在大会场边的商店连带着生意格外兴隆。 买完饮料的江今序见会场外圈贴满宣传海报,便来了兴致,凑近一瞧。 江今序失笑,骤然关掉了手机的手电筒,驻足盯着海报上带着碎卷刘海的人。 陈赴习真是乌鸦嘴,他想。 正在商店里排队的魏汀撩眼往外一看,好家伙,赶忙跟老板说东西不要了,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试图看清这围着海报的人的正脸。 他急急逃出商店的样子,像极了没带钱的尴尬客人。 “艹,还真是江今序。”可怜的魏汀用相机放大几倍,终于得出结论。他捂着嘴不敢上前,在脑海里幻想着把人直接打包绑给迟请青的概率。奈何良好公民的品德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况且…他也没信心能单挑得过江今序。 模棱两可之际,魏汀心一横,把自己兜里那张演唱会门票故意丢在了江今序鞋跟后,并一直碎碎念祈祷江今序会捡。 甚至迷信到开启静音模式给迟请青发了99+的求好运表情。 结果可能是魏汀的作法方式不太灵验,江今序在弯腰看清门票后,并没有捡起,而是原路折回。 “哎,迟哥啊,我尽力了。”魏汀仰天叹了口长气,默默删掉对话框里未发送过去的“他回来了”。 快要走到酒店楼下,思来想去权衡之下的江今序总觉得少了什么,在魏汀离开柱子掩体后,还是过去把门票捡了。 捡了又不代表一定会去,江今序揣兜,好歹是张纸,掉在地上怪浪费的。 消息延迟的迟请青这才收到魏汀一排莫名其妙的求好运,他刚睡醒,眉尾两边对称的小痣还印着睡纹。 迟请青从沙发上下来,将盖在身上、明显大出一截儿的外套放好,迷迷糊糊的去泡了杯牛奶。 他走时,摊开在桌上的写歌本那页印着分离的词句,读起来格外伤感。 许是一个人住,再马虎都没人管了,迟请青走出房间的时候忘记了打开的窗户。 风从窗外吹来,飞快掀起写歌本的页数,硬生生把页面吹到: ——“你会回家的,对吗?我扑通的心跳敲响了重逢的倒计时。” 江今序是1号入住酒店,嘴上扬言要轰轰烈烈的陈赴习懂他赶路的疲惫,故而也没真拉着他去闹,叮嘱人要好好休息。 江今序照做了,只是这到了3号上午,他捏着兜里皱巴巴的门票,内心一番激烈挣扎,最终咬咬牙全副武装去了大会场。 反正也认不出来,江今序乐观的想,大不了认出来就跑路,他还能因为自己唱到一半罢演不成? 江今序的票是第一排正中间,可谓演唱会近距离接触偶像的绝佳好位置。 他来得不算早,这会儿约莫迟请青已经唱完几首歌了。 江今序迅速入座,在看到迟请青那刻,觉得这人比以前更瘦了。可能是唱歌投入的感情用力,他的声音哑了不少,就连眼睛也是红红的,衬得两枚小痣十分动人。 在粉丝举着应援棒一片尖叫中,迟请青握起话筒,深深的鞠了一躬:“曾经,有个人说过,我请来了他迟到的青春,”迟请青揉了把眼睛,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或许是因为我名字里带迟,整个人反应太迟钝了,笨手笨脚的把那个人弄丢了。我…我很想他。” “不知道我还也没有资格再当他的青春。”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演唱会上净说这些,早干嘛去了。江今序起身,准备从座椅缝隙间溜走。 哪知他还没成功偷渡出第一排呢,现场混乱且拔高的哭喊重新将江今序的目光拉回舞台。 台上的迟请青耷拉着眼皮,脸色苍白,状态很是不好。他走起路来摇摇欲坠,就在接近舞台侧梯的时候,整个人踏空,向下跌去。 江今序本能反应,三两作步冲过去,把人接住。 这侧梯谈不上多高,但也不低,照迟请青这毫无防备状态,摔个鼻青脸肿都算小了。 江今序捞人捞得太匆忙,无意间十指相扣。 他摸到了迟请青手上戴着的戒指,还是他以前送的那款。 …… 演唱会被迫中断,经纪人安抚好躁动的粉丝,转头一看抱着迟请青的人是江今序,便摆摆手让司机把两人一块送回迟请青家里。 江今序本来没这个意愿的,哪知千方百计把人送上车后座,晕乎的迟请青非要拉着江今序,说什么也不撒手。 活像被抛弃的小动物。 江今序没法,只得同行。 迟请青再醒来就到了下午,断片的记忆猛然联系到因昏迷弄砸了的演唱会,他立刻蹬上拖鞋,就要开车去给经纪人解释。 哪知刚蹬上拖鞋,熟悉的眩晕感又上头了,逼得迟请青不得不再次躺下。 卧室的门从外推开,端着白粥的江今序让迟请青傻眼了。 迟请青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在江今序放好粥后扑上去把人抱住。 他双手环着江今序的脖子,双腿盘于江今序的腿肚,宛如八爪鱼,将人缠得紧紧的: “你还走吗?” 迟请青趴在江今序耳畔,眨巴着眼睛询问。 江今序显然没料到迟请青这么大的反应,生出了逗弄病美人的恶趣味,思衬片刻后给出答案:“走。” 被江今序抱回床上的人手忙脚乱翻出手机,慌到连续输错了四次密码,最终还是用指纹解开了屏锁。 “那你…能不能给我留个手机号?” 声音几近哀求。 “骗你的,暂时不走,定期去那边复查就行。”江今序不忍,在心里把自己刚刚吓人的主意骂了个遍,转头接过迟请青递来的手机,输入新的号码。 在点击确认保存,屏幕忽然弹出是否覆盖原先号码。 是被江今序换掉的空号。 “当初….不是说都删掉了吗?”江今序物归原主,抬手用勺子搅了搅白粥。 迟请青有一瞬的难堪,他没舍得先覆盖,就又新建了个联系人,支支吾吾道当初是气话,一直没舍得删过。 “现在不早了,我这儿位置偏僻,不好打车….,我还有间空房,你要不要将就下?”迟请青见江今序略有犹豫,就提供了解决方案。 “可以,希望不会打扰到你。”恰好能抵消人情债,江今序乐意接受。 “我现在收拾!”迟请青生怕江今序反悔,草率抿了两口白粥,就要起来。 好在江今序把病号按住了。 在煲粥时江今序就已细细打量过迟请青的房子。 哪有什么多出来的空房呢,迟请青说的,恐怕是他自己的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