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耽美小说 - 谁能共我解千惆在线阅读 - 小倌(俗语有云,凡事莫强求,对于你,我偏偏要强求)

小倌(俗语有云,凡事莫强求,对于你,我偏偏要强求)

我风大哥呢?”

    闻听少年第一句话还是风若行,元承霄目光中醋意明显,满满不悦,哼声道:“你放心,林佑已将他们送出去。”

    “即是如此,我也该告辞了!”郁千惆只当未见,伸手向万岩一抱拳,“再次感谢将军救命之情,千惆就此别过,希望下次再见面时,将军风采更胜往昔。”

    万爷本来从元承霄一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长相俊美、气度不凡、风采卓然,简直无可挑剔,从外表上来看足可配得起小兄弟,只是略有些傲慢,不像是个易结交的人,也难怪小兄弟不太想搭理他,大概是从前的处世态度引发了今日苦果。忽然,他心思一动,问道:“你身上的伤痕就是拜此人所赐?”

    元承霄听得此话一下子炸毛了,窜到两人中间,一字一句地问万爷:“你怎么知道他身上的伤痕?”一瞬间各种不好的片断情节在他脑海翻腾了遍,在这烟花之地,他一度害怕、不希望发生的事情难道真的发生了?手底下已经蓄满真力,似乎随时想挥掌将万爷击毙!

    郁千惆哪里知道元承霄此刻心里翻腾的火,也不便解释为什么自己身上有这么多伤痕,但看元承霄的神情,很怕其当场胡来,伤了万将军。不得不掠过去拦在元承霄跟前,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但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

    元承霄神情有略微的放松,口中依然有些紧张:“你……你们没有……”

    郁千惆恍然明白了元承霄心里在想些什么,心下无名火起,冷冷道:“你想有什么?”

    一时之间,气氛颇有些冷场。

    司徒寻慌忙圆场,打着哈哈道:“元公子多想了,没有什么,完全没有什么!”

    元承霄哼一声,不再执着追究。

    郁千惆这才向万爷道:“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往事已矣,不必再提,请将军见谅。”

    万爷道:“你的胸襟气度非常人能及,不像某些人小鸡肚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元承霄负手站立一旁,权当未听见。

    万爷突然转向元承霄,开口郑重地道:“万某不是没有机会,却感佩小兄弟的言行举止,不忍伤他。只怨我俩相见太晚,而你俩认识在先,让我好生嫉妒!好好待他吧,如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我若知道,定不饶你!”

    元承霄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颔首道:“多谢!你放心,我定会护他一生周全!”

    这般斩钉截铁之语,听得郁千惆非但没有丝毫欣喜,心头反而更是沉重……此时也不宜再生事端,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到得外面就可趁机分道扬镳,再也不相见。旋即道:“我们这就告辞,再见!”

    转身时看到元承霄还待在那里,显然还没从他刚才的话语中带了“我们”两字而反应过来,皱眉道:“你还不走?”

    元承霄霎时醒悟,眉开眼笑的追了上去。

    两人并排出得门后,郁千惆故意放缓一步,并且刻意地道:“我不知道出去的路,得麻烦元公子带我一程。”语句客气疏离的就像两人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

    元承霄笑容顿敛,长叹着默不作声的在前头带路。

    两人一路顺畅出得不夜宫,倒是没有任何人阻拦,不知是无人敢拦还是特意不加阻拦。折腾了一夜,出来时天将破晓,到达约好的客栈,风若行与林佑等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尤其是风若行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走来时,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转念又想到他自己还不是跟林佑冷卓等人一同回来的,那么千惆跟元承霄一起回也无甚奇怪。

    整个客栈全被元承霄的人包下,早已给两人安排好上房。毕竟大家都累得够呛,需要集体休整,原计划是明日一早再出发。

    一进房门,郁千惆就换下身上的锦衣,改以自己粗布衣裳穿着。这锦衣质地为上好的丝绸,又以各色丝线绣了复杂繁冗的花纹,当真是价值不扉,与元承霄平常所穿也差不了多少,那不夜宫却随手拿来给他穿了,可见其富奢之处。

    这么奢侈华丽的衣服抵得上普通老百姓几年的生活费用,也够得上他门派生活一阵子。他往常没有条件穿着也完全穿不习惯,还不如趁崭新的时候拿去当铺,好歹当点钱补贴门派费用。

    他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师傅和门派皆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深知生活的不易,从而历练成了他坚毅不屈轻易不会放弃的性格。而今重建门派,更是让他尝尽生活艰辛,不过为报师傅大恩,再辛苦也是值得。

    只是这一次,自己又欠了元承霄之情,本想两人就此断绝往来,谁知……当真是命运弄人,冥冥之中有张无形的蛛网将两人紧紧缠联在一起……

    心不动,则不痛。心若动了,痛会很久。

    郁千惆缓缓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神智陷入梦中,现实的烦恼能忘掉一刻是一刻!

    直到中午,他才被敲门声音吵醒,却是天一庄的人请他至楼下用午膳。他自然不会去,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去敲了风若行的房门,压低声音说要尽早离开,免得又跟元承霄牵扯不清。

    风若行自然了解他的所思所想,只是想两人能否顺利出得大门?

    果然,早已有人候着,而元承霄也在其中,看见两人下楼。元承霄奔上前来,低低地唤了一声千惆。

    郁千惆强装镇定,用江湖人物的礼仪抱拳道:“多谢阁下相助,此事千惆铭记于心。只是千惆另有要事,就此别过,请让路。”语声平静,不浓不淡,就像面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再无多余的情绪波动。

    林佑急快的掠上来,拦在他面前,冷笑道:“郁千惆,你倒是像无事人般,你可知承霄为了救你,差点把命搭上!”

    “此事容后再报。”

    “报?怎么报?你明明知道他想要的不是你的报答!”

    郁千惆霍然死死地盯在林佑面上,厉声道:“他的命是命,我百里门大大小小几十口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十三 情难消

    林佑一下子无话可讲,元承霄更是觉得浑身冰冷彻骨,果然,有些事一旦做错,是无法挽回的,而且,一定要受到惩罚,这就是先前郁千惆对他说的,不向他寻仇,也绝不交好!

    绝不交好,对元承霄来说,这便是最重的惩罚!

    “你这一次救我,我自然会报还于你,任凭差遣,只要不是违背良心之事,甚至要我下跪磕头,都可以!但你心里想的,绝不可能!”郁千惆一字一句地说,语声缓慢而又坚定:“你若认为是我的错,是我在折磨你,或者说你想收回你的恩,大可把我的命拿去,我坦然受死!”

    末了,他目光直视元承霄,眼眸非一般地清澈,沉沉地说道:“生命不易,每个人都只有一次,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你屠我同门,虽非幕后主使,乃是奉命行事,毕竟是手上沾满我门派鲜血的刽子手!单这一项,我便有理由同你势不两立!谁知你又施恩于我,使我有机会重振门派,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都纠结痛苦至死!整整三年,我才想明白,才决定不向你寻仇,但不代表我便能同意你接受你的所作所为,师傅师兄弟们在天有灵,老天爷也在看着,今后的道路,是继续毁灭还是赎汝之罪,全赖你心之所趋……”

    之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一番肺腑之言,是因了这一路走来自己过多过少见证了元承霄的行为,对不相干之人的宽容隐忍,对别人生命的尊重。私心希望对方能这么做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讨好自己做给人看,而是真正的在转变,真实的感受到生命的可贵,从而打心底里不会去轻易的践踏。

    所以他要给元承霄机会,一如当初他给风若行机会一样,无关爱情,只是他与生俱来的行为宗旨,不过先前年纪尚幼尚不能准确又明晰的表述及树立,如今这种观念随着年纪渐长,更加清晰明白也更加坚定。

    他没有提及自己被强辱一事,是因为刻意地想将其淡忘乃至遗忘,虽说男儿之心久练成钢,只要一心无损,身体损伤又有何妨。但那段被非人折磨的日子依旧是他心底难以愈合的伤,是几度深宵惊醒汗湿全身的恶梦之源,又如何能够做到一心无损呢?

    有时候,他确实太高估了自己。

    不过回头想想,比起师傅及师兄弟们的惨死,他总算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所以,放了我吧,也放过你自己。人生太短,能够生死看淡,恩怨两消,再好不过。”

    他一口气说出这番言语,顿觉心里一阵舒坦,一直纠结的“结”终是解开了些,只是不知对方能不能听得进去,如果听不进去,这结就再一次停滞不前,或者说再难以开解了。

    果然,千惆真的是想给他改过的机会——元承霄聪明绝顶,又岂会听不出此番弦外之音!可骄傲如他,能改也是因为郁千惆,换作他人,绝不会让他作出如此改变!若是到得最后,郁千惆还是不能接受他,他所做的改变又有何意义?

    元承霄缓缓道:“你要我放下,谈何容易?除非时光倒流,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现,我俩从未相识!事实是我伤害了你,我会用我日后余生尽其所能弥补,赎我之罪。非为其他,只为搏君一顾!”

    郁千惆已无力劝说。

    元承霄继续坚定地道:“俗语有云,凡事莫强求,对于你,我偏偏要强求!”

    郁千惆道:“所以你要我怎样回你的恩?”

    “暂且记账上,我要你欠我的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累积,这辈子都还不尽!”

    郁千惆无奈的闭了下眼眸,再次睁开时已恢复平静,问道:“此刻我可以走了吗?”

    元承霄不再多言,只挥挥手,手下子弟齐刷刷退到一边,让出一条道。

    待郁千惆消瘦修长的背影自眼帘处消失,林佑才叹气道:“承霄,你这又是何苦,明明可以将他强自留下……”

    元承霄罢罢手:“强留?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他多恨我一分么?我不会再做如此愚蠢之事……”

    “可是你心里的苦……”

    “不,我很开心!”

    林佑大惑不解,元承霄道:“换作是你,别人辱你身心,屠你满门,你会放过他吗?”

    林佑苦笑道:“大概率不会……”

    “我也不会,可是千惆做了。他太重情谊,谁有恩于他,必会十倍报答。对他师傅、对风若行,对我亦是如此。”

    “这就是你开心的原因,似乎他对你与对其他人并无不同。”林佑不愧是插刀子的祖宗,他是私心不想元承霄仍旧浪费时间在郁千惆身上。

    “怎么无不同?毕竟我对他造成过那么大的伤害,如今他仍能摒弃一切成见,遵循他心中的原则对我一视同仁,说明至少在他心里我还是有那么一点份量……”

    林佑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元承霄白了他一眼,不想再多说,负手上楼。

    两人出得门后将马牵来,风若行本当就此回百里门,岂料郁千惆说难得来京城一次,不妨游玩一番领略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风若行也是佩服他,刚经历过那么大凶险,眨眼就抛诸脑后,还有一份玩乐之心,不过正是此点,才是令他最佩服的地方!心胸何其豁达,困难面前绝不低头,遭受再大的磨难也能一一化解一笑置之!有时候风若行不禁好奇对方脑袋是咋长的,为何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呢?

    两人另找了一处不那么起眼的客栈住下,当然郁千惆还顺便将包裹内的锦衣当了十两银子,一番安顿之后,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计,为避人耳目,喊了小二将酒菜端到房内两人随便吃点,只等晚上小二说的花灯节去游玩观赏。

    小二还说整个节日是被龙家承办的,如果他们运气好,去了之后还能分到银子呢!

    龙家?龙……见影?尘封多年的记忆倏然从脑海跃出。郁千惆追问了一句,是那个龙见影吗?

    小二欣喜道正是正是,客官认识龙公子?

    郁千惆吁了一口气,想起了七年前的往事。

    十四 少年行

    七年前,桃花盛开的季节,百里门掌门带着两个少年,即郁千惆和卫云来到了龙悦府上,为龙悦山庄庄主庆贺五十大寿。

    龙悦山庄据闻是当今安王爷的远亲,权势非常之大,府邸也大的无法想象。两个少年初入盛境,对一切充满着强烈的好奇之意,刚被安顿下来,就忍不住四处闲逛,岂料一起迷了路。

    那时卫云年方十五岁,郁千惆只比他大几个月,却要在师傅叮嘱下肩负看护卫云监督他不要闯祸的差事。卫云四处乱跑,他也只得跟着。不多时,就一起迷了路。

    天色渐黑,两人仿佛越转越远,风高胆寒,衬得卫云胆子愈发地小,忍不住埋怨他的师兄不是一向聪明吗?怎么还能迷了路。

    郁千惆实乃冤枉,他再聪明也没见过世面,这还是他自打出生以来,师傅第一次带他出来拜见别人,往常一直被关在门派中潜心练武。不过他不想辩解,这个师弟,是他师傅唯一的儿子,平常宝贝得很,他为了师傅,从来是让着师弟,从来不与他争论什么。

    忽听一个娇俏的声音喝斥道:“喂,你们两个鬼鬼崇崇在做什么!你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怎敢随便乱走!”

    两人被揪到大厅,大厅灯火通明,周围是清一色的少女,齐齐将两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一身红衣,想来是这些少女的头儿,看清了是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笑道:“哟,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俊。”

    卫云惊慌未定,倒是郁千惆虽然没见过什么场面,但些微的礼数还是知道,当下不慌不忙地上前作揖道:“我们是跟随师傅来给庄主献寿的,不想山庄宏伟,我俩一时贪玩,在外面逗留时间太长,走得太远迷路了,才冒昧打扰到各位jiejie,请jiejie们多多包涵。”

    “哎呀,小小年纪,遇事却如此镇定,了不得了不得。”红衣姑娘一个劲儿的称赞,显然已忽略了两人擅闯的事实。

    “谢谢jiejie的谬赞,不知jiejie能否指点一二,让我俩能正确折返?”

    “不急不急,你们既然来了,先帮忙做一件事再说。”

    郁千惆看了卫云一眼,欣然道:“请jiejie吩咐。”

    “来,就你吧。”红衣姑娘看了看俩人,略一犹豫,就选定了郁千惆,大概觉得其遇事不慌,有处事的能力,牵起郁千惆衣袖,让他跟随其后,郁千惆以眼色示意卫云等他回来。

    走入里屋,红衣姑娘的脚步突然放轻,轻扣房门,柔声道:“公子,您要找的人来了。”

    不多时,屋里传出一个孱弱的声音:“进来吧。”

    红衣姑娘轻推开门,对郁千惆说道:“进去吧,听公子吩咐就行。”说完猛地一推,将郁千惆推得一个踉跄跌入屋里,好不容易站定,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屋里昏暗,一股浓烈的药味充斥鼻间,闻着实在不太好受,事到如今,郁千惆也只有硬着头皮往里走。却见一个白衣公子的背影坐在那头,背有些弯,肩膀有些窄,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的样子。

    郁千惆在背影一丈外站定,依旧作揖道:“公子有什么需要,但请吩咐。”

    “过来我面前吧。”公子说话声音微弱,似乎有气无力。

    郁千惆猜想这公子肯定是得了什么病,待他走到公子跟前时,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

    眼前的公子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五官生得倒是异常端正,只是肤色腊黄,整个人病恹恹的,没有一丝年轻人该有的朝气与神采。

    公子抬眼上下打量他,看着面前这张虽说俊俏却犹然带着稚气的脸,一抹极其复杂的苦笑爬上他的脸,轻叹道:“他们果真把你找了来。”

    郁千惆不解地问:“公子认得我?”

    公子摇头,反问道:“你尚不知道所来何事?”

    郁千惆当然不知道,一阵纳闷,公子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古至今,从未改变。”

    郁千惆听得更是糊涂,却也接不上话。

    “唉,此刻我也无计可施。”

    眼前之人正值壮年,却拖着一幅病躯,神情忧郁无奈,说话长吁短叹有气无力,不免让郁千惆心生怜悯,道:“在下郁千惆,不知公子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出,也许说出来还能痛快些。”

    “郁……千……惆!”公子喃喃念了一遍,眼眸中微微现出一丝亮色,眼前的少年淡定的样子、体贴的语言莫名的让人有种信服的力量,让他脱口道出缘由:“父亲要给我安排亲事,我却一个都没答应。我自知身体抱恙,保不准哪天就去了,不想害了别人家的姑娘。”

    听到这里,郁千惆顿时心生敬佩,更加专心的聆听对方接下去的话。

    公子接道:“谁知父亲不同意,偏要给我安排,迫于无奈,我只得说我有龙阳之好……”说到这里,公子苦笑的意味更浓,顿了顿才缓缓道:“你明白了吧,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父亲是想印证我是否在说谎罢。”

    承蒙师傅抬爱,郁千惆自小习武之外,也是读了不少诗书典故,自然知道龙阳之好的含义,当下吓了一跳,不由环顾了下屋子,望向门口,脚步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公子看在眼里,道:“既然来了,你现在是万万走不了的。”

    郁千惆镇了镇神思,道:“公子想怎样?”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只是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公子请说!”事到如今,郁千惆也只得硬着头皮问。

    “委屈你一下,与我一同躺床上吧。”

    “只需如此?”

    “发髻应散,衣服得脱一下,要弄得逼真一些。明儿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出屋。”公子缓慢的说道。郁千惆稍一犹豫,便解了束发带,脱下外衣,只剩贴身衣裤,掀了一床背子就此躺下。

    公子见他行动干脆俐落,只管照做,也不多话,惊讶中带着欣赏,张了张嘴想问原因,最终没问出口,尔后也拆了自己的发冠,脱了衣服,躺在郁千惆身边,轻轻道:“我叫龙见影,谢谢你。”

    “龙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郁千惆心胸开阔,虽说是第一次跟别的男人挤一张床,既然答应了,就再没有任何不悦之处,也不会多想,非常坦然的闭眼睡觉,很快眼皮打倦,竟然迅速地睡了过去。

    而龙见影是迟迟没有睡着,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整个山庄家族,居然会做出这等事。他们是有多急着想留后,有多希望看着他早早赴死?不然为什么再也等不得,非要他娶妻生子才罢休?否则也不会想出此等事情出来试他。也罢,二十载光阴本就活得了无生趣,这下更没有任何牵挂思念的意义,不如就此归去,再也不相见吧。

    只是连累了眼前这位小兄弟,年纪虽轻,已有大侠风范,急人所急,能摒弃成见与偏见,毫不犹豫的帮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看着少年熟睡的安静的容颜,龙见影心头头一次有了暖意,居然也跟着瞌睡起来,生平第一次不用任何助眠之物,顺利地进入梦乡。

    十五 故人痛

    翌日一早,红衣姑娘端水进来给公子洗潄,十分惊愕的看见郁千惆端坐在镜子面前,而他们公子龙见影一改往日病恹恹的模样,变得很是神采飞扬,竟然在做着一件往常他绝不会做,别人也绝不可能看到的事——他正为郁千惆梳发系带!

    红衣姑娘杏眼张得快要撑破眼眶,而郁千惆红着脸,自然要配合到底,因为这情景也是两人商量好的结果,为求效果逼真,只能十分配合着龙见影演戏。

    一番洗漱完毕,龙见影道:“去吧,十天后我会去你那儿找你。”

    郁千惆故意依依不舍地道:“公子保重,一定要来看我。”说完感觉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有点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之后,龙见影当然没去找他,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郁千惆跟风若行说起这段往事时,只用了三言两语,简单扼要的说是跟随师傅前来认识的龙见影,对他后面有没有将病治好颇为挂念,再无其他。只因当初他承诺过龙见影要保守秘密,而且当时年少,做事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略有尴尬,更是不好意思在风若行面前提起。

    不过心里由衷的为龙见影高兴,因为小二接着说那龙公子先以病重人尽皆知,后面好像病治好了,去年还迎娶了美娇娘,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不可方物,羡煞万千百姓。

    凭他对龙见影短暂的接触判断,如果不是其身体已无恙,定不会安心娶妻,正是此种一心为他人着想的精神才让他心生敬佩决意帮助对方。此刻对方疾病一扫而空,他如何能不替对方高兴?

    风若行提议道:“趁此机会不如去拜会一遭?”

    郁千惆轻轻一叹,拒绝道:“师傅已故,这份人情想来也烟消云散了,知道无碍已足够,不去也罢。”更深一层的原因是自己当初本来就是配合演戏,再去接洽徒增尴尬。

    戌时,天已大暗,经由小二介绍,两人边走边瞧,一路游至花灯重地,远远的已见灯火通明,照亮了十里河岸,岸边人群涌动,磨肩接踵,举袂成幕,真个是繁华热闹的盛世景象!

    自从七年前来过一次之后,郁千惆再也未踏入此地半步,而且那时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未有时间欣赏京城美景。此刻这盛况看得他眉间喜色无法遮掩,灯光映了两颊更是恍如画中人,难描难绘!

    他毕竟也才二十二岁,表面冷硬坚强,骨子底里还是少年心性,此刻欣喜雀跃的露了形迹,像个孩子般第一次展现在风若行眼里,受此感染,风若行也起了顽劣之心,顺手买了两个玩偶面具,给两人分别带上。

    人群蜂涌好似越挤越多,那边厢开始了猜灯谜的游戏,风若行强自挤进去,指着最右边的灯谜说:“千惆你最聪明,快来猜猜这个,猜出来有奖呢!”却不见人回应,转眼一瞧,不知何时郁千惆竟已不在身边!忙脱了面具四下里一番寻找,怎奈实在太多人,挤来挤去找了一圈竟没找到,还与人撞个满怀,正要跟人抱歉时,那人脱下面具,惊喜的唤了一声风大哥!竟是冷卓!

    冷卓居然也来了,那么意味着元承霄就在不远处,风若行赶紧拉过冷卓,到达一处有屋檐遮掩的角落中,警惕的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元承霄将千惆带走了。

    冷卓不敢说主人也在找,只说他们也是得知有花灯节才来闲逛一番,闹个尽兴。

    自他们离开之后,元承霄明面上不加阻拦,暗地里派了人打听情况,他俩的一举一动自然被其尽数知晓,他们赏花灯也一路相随,起先还能看得真切,直到他们带上与周围之人相同的面具,人群几个穿插,就彻底失去了郁千惆的踪迹!

    风若行安慰冷卓道:“千惆武功已恢复,这世上估计也没什么人能轻易伤他,想必这会儿也在找我们,只是人多被挤散,不如我们去客栈直接等。”同时也安慰自己。

    两人回到客栈,选了个能将所有进出之人瞧得一清二楚的位子,别无他法,叫了点酒菜边喝边等。

    此刻的郁千惆确实也在焦急的找风若行,却被摩肩接踵的人群越挤越远,直到前方有人喊龙家洒钱了,快来抢!人群立马一窝峰涌过去,偌大的场地顿时空旷的只剩他一人。他还没缓过神,一个陌生人向他打招呼,似有些不敢确定。

    郁千惆回首迎上对方疑惑中夹杂惊喜的眼眸,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迟疑着没有开口说话。

    对方定了定神,仔细打量他一番,待确定后终于狂喜地唤道:“郁千惆,是你吗?”

    “你……你是……”

    “我是龙见影啊,还记得吗?七年前……”

    “是……是龙公子?”郁千惆吃惊的回,刚刚自己还与风若行提起龙见影之事,没想到如此之巧,逛个花灯就能碰上!七年没见,龙见影外表上的变化着实令人大吃一惊!岁月给他增添了几分成熟温雅的气质,加之昂扬的神采,眉目温润,正是一个潇洒俊雅的翩翩贵公子,与郁千惆记忆当中长吁短叹的病公子完全对应不上!而且毕竟过了七年,郁千惆记忆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认出来,加之对方前后的变化着实太大!

    而龙见影先前没敢认的原因,是因了两人初见时郁千惆才十五岁,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身形尚不足年,而今快长得与他一般高了,面容也挥去稚嫩,完全长成了万千少女心目中时时思慕的模样,却也分外清减憔悴,消瘦得厉害。

    龙见影握住郁千惆双臂,皱眉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变得这般瘦了?”

    郁千惆默然无语,只因不知从何说起,这七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实在是一言难尽……幸好龙见影真的没什么事,他心也就宽慰了。

    龙见影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拍拍他肩膀,道:“走,去我府上喝杯水酒,边喝边说。你放心,我成亲之后另置了府宅,只有我和内人与一干新的家丁居住,没甚其他人。”言下之意自是七年前的事已成过往云烟,不会有人再说什么闲话。

    郁千惆提起同伴走失,得往客栈去找寻,龙见影随即派人写了书信送往客栈,让老板如看到风若行回来便转交,信上写明可一同来府邸畅饮,并附上地址。郁千惆这才心安的跟了过去。

    龙见影新置的宅子虽说比起以前略小,在普通老百姓看来,依然是大的超出所能想的极限。带他进了一所凉亭,整块不知名玉石雕成的石桌石凳,不一会儿上面摆满了酒菜。正是那众人口中人人称赞羡艳的绝色美女率众前来为他俩准备的,果然眉如远黛含秋水,芙蓉玉面尽是春,绝代佳人亦不过如此!

    郁千惆顿时由衷的夸赞,发自内心的为龙见影高兴。

    一番寒喧之后,夫人说不想扰了两人雅兴而转身告辞。

    在龙见影的再次追问下,郁千惆简单说了下自己门派被灭的过往,如今只剩自己一人,对于自身经历一句话带过,不想也不便再提。

    龙见影听了感慨不已,也替他难过,尔后指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说此酒名唤仙人醉,只因后劲之强,酒量再好之人也只得五杯便要醉倒。如若心中烦闷,不如痛快畅饮,以求一醉!

    郁千惆举杯便喝,一来确实勾起了伤心往事,二来有些不信这酒真有那么烈,不知不觉喝了六杯,正待说怎么还没醉,似乎事实与说辞并不相符。刚开口说的一字就觉得思绪无法聚集,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而眼前的人影竟是越看越模糊,酒意不知不觉迅速的涌上全身,来势之猛促使他再也端不住酒杯,洒了一地,而身子软软地伏到桌子上,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