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富华高中后门口有个表白墙，不知道是哪一届先起的头，老师也不轻易过来，一年又一年，这里的名字变得越来越多。 大家都保持传统的用便利贴贴着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 宋池高一来过这里，没喜欢的人，也没留下什么。高二的时候他想来了，又怕沈宗野和几个哥们发现，扭捏了半天也没贴上什么爱的便利贴。 后来出了事，他也没机会来了。 宋池有偷偷趁着宋明没发现回来过，抓着便利贴，用他写过最认真的字，刻上沈宗野的名。 他把它贴在了角落，私心希望没有人撕下他。 宋池忘不掉沈宗野，却落荒而逃了。 沈宗野就像是宋池的罂粟，他不敢闻，却又早已中毒。他不肯离开沈宗野，想远远看着他，却被宋明扔进了一群肮脏的男人里。 他穿上露骨的紧身店服，七年来的生活让他不用费力气就挂起了最美的笑容。 几乎是在他绝望的时候，沈宗野来了。 他的神来了。 救了他。 宋池忍不住的颤抖，又装作镇定，笑意吟吟的看着他，受宠若惊的上前。 “你好沈总。” 他想把沈宗野牢牢记在脑海里。 “我叫宋池。”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沈宗野把宋池包了，他们的关系不一样了，宋池成了沈宗野的狗，他既开心又害怕。 宋明呢？ 宋明会知道吗？ 他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可是这一切他都不想管了。 因为沈宗野又把他抱住了。 他们再次走向以前走过的路，再次手牵着手，沈宗野带他来到了富华高中。 这是宋池二十四岁的夏天。 阳光，教学楼，沈宗野。 阳光撒下，透过树枝留下了铜钱印，教学楼边上的柑橘树下偷偷站着几个人，拿着树枝捅着果实。 教导主任大喊着冲过来，几个小霸王笑嘻嘻的窝在一起逃走，散发着青春活力。 原来十七岁的宋池就是这个样子的。 二十四岁的宋池这么想。 他看向楼上站着的沈宗野，那人穿着被烫好的西装，正在和校长说话。宋池看着看着，恍惚低下头，哼笑了声。 其实都变了，也没变。 宋池走过去捡起树枝熟练的捅下两三块柑橘，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又把他遮住了，带来了暖意。 然后他拾起了七年前没来得及碰到的橘。 光阴不曾转。 那一年一个穿着凉拖的臭小子耍心机甩开了追着他的教导主任，又光着脚踩在了树下的草丛，提着树枝捅了半天的橘。 身后的兄弟喊：“你行不行啊宋池！！” 宋池回喊：“我怎么不行了小王八！你等爷过来打你！” 大男孩笑的张扬，把一个橘子扔了过去，刚准备穿鞋离开，就从一楼的窗户那里看到低着头刷题的同桌。 沈宗野写着题，正准备翻页，冷不丁看到窗户上贴着的大脸，一双眼睛沾着星，含着笑看着他。 鼻子上还贴着创口贴的少年一把推开窗，将橘子扔进去。 光照着他。 沈宗野听到他说。 “嘿，沈宗野。”他说，“我叫宋池。” 七年前和七年后就这么重合了。 沈宗野站在二楼的走廊处，看到一楼那个教学生如何快速捅橘子的家伙，弯着眼帘，黝黑的眼含着笑。 这是二十四岁的沈宗野的夏天。 阳光，橘子树，和宋池。 十七岁的沈宗野被人推开了窗户，看到了最美的景色，从此深深的把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宋池又被人叫走了，沈宗野又低下了头，他握着笔写题，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写了一整页的宋池。 感应强度B是什么？宋池。 速度大小是什么？宋池。 电子的电荷是什么？ 还是宋池。 那时的沈宗野就知道，自己的心乱了。 他们没过多久就在一起了，他的生命里多出了一个人，带来了不一样的颜色，把他的世界点亮了。 沈宗野记不清自己收到宋池那个分手短信时是什么心情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顾一切的冲进了医院，被宋明拦了下来，他们对视了。几乎是对视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一样的冷漠，一样的聪明。 宋明说：“你凭什么提条件？” 沈宗野盯着他。 宋明说：“凭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的代价。 他被富华开除了，家里也破了产，沈宗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可能是宋池，他总是会梦到他，梦到他一个人被关在病房里。 什么都没有的沈宗野带着一身做服务员留下的油跳进了富华高中，他转了好久，最后停在了告白墙处。 很偏僻的一个角落，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蓝色便利贴。 「我喜欢沈宗野」 歪歪扭扭，沈宗野却一下子辨认出了字的主人是谁。 他不知所措的将那个便利贴摘下来，看了一遍又一遍，又猛的将它平铺开，小心翼翼的捧在了心口。 这些字让他又撑了下来，咬着牙光鲜亮丽的走回宋明的面前，逼着他把宋池交出来。 赢家变成他了。 他说：“你凭什么提条件？” 宋明盯着他，一身狼狈。 沈宗野说：“凭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也不是赢家，宋池坐在了一群肮脏男人中间，像他记忆里一样微笑，他看上去已经被宋明弄烂了。 沈宗野说不出胸中的怒火到底是什么。 他几乎不敢想象宋池是怎么面对着这些王总李总，也不敢想象宋池这些年过成了什么样。 他抓着烟灰缸，狠狠地摔下，盯着宋池，“你过来。” 对方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指着自己，似乎受宠若惊，就这么走过来，笑的依旧那么好看。 “你好沈总。” 他听到宋池说。 “我叫宋池。” 他发现自己的心绷紧了。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讨厌起这个捉弄自己的宋池，也从来没有嫌弃过那个坐在很多男人中间看起来肮脏的宋池。他只是痛恨自己的无能，没早点救出他的星星。 沈宗野很轻松的就接到了宋池递来的柑橘。 二十四岁的宋池光着脚踩在草地上，一旁是他的白帆鞋，他穿着白色的体恤衫，风吹起了眼边的发，露出白皙的前额。 沈宗野又像是看到了十七岁的宋池。 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鼻子上贴着一块创口贴，穿着蓝白色校服，嘻嘻哈哈的露出白牙，眼角弯弯，冲他挥着手。 然后他们的神色重合，喊道。 “沈宗野！” 原来光阴是不会转的。 兜兜转转那么久，沈宗野还是找回了他的星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