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猛男救援
冉辰让林钰等在咖啡厅里,不顾阻拦,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把车停在秋水公寓门口。他开了辆自己几乎没开过的车,黑色的车身不起眼地隐蔽在灌木丛后。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的谍战片,戴着墨镜的特工埋伏在车里,一只手揲着烟,另一只手垂在车门后攥紧了枪。 现在看来,那些电影可都是骗人的,车子里面本来就暗,戴副墨镜根本什么都看得不到了,还想着监视谁呢?冉辰摘下墨镜,幽幽地想道。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个妇人向公寓门口走去,冉辰赶忙下车,装作恰好回家的样子跟上去。也多亏了现代人少有和邻居闲聊的兴趣,妇人没有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感到奇怪,甚至为他撑了把门。冉辰笑着道谢,轻车熟路地绕进消防通道——这种公寓的电梯通常需要刷卡,冉辰只能爬楼。 冉辰爬到四楼后深呼吸了几口,平复自己的心跳和喘息。一楼只有一户人家,他悄悄靠近门口,推了推门。门口放着一把伞,今天外面下雨,冉辰推测秋水还在家。他警惕地把耳朵贴在门上,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在他犹豫要不要敲门时,里面传来不明显的脚步声,冉辰赶忙夺回消防通道。 透过门缝,冉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公寓门口走了出来。秋水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眼下青黑一片。他的半边脸颊肿了起来,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片青紫,红艳艳的触目惊心。他靠在门上沉默了片刻,戴上口罩拎着伞走进电梯。 冉辰心下愕然,莫非他的推测是错误的。老金非但没有受到威胁,反倒是对秋水拳脚相加?可他转念一想,老金平日里对秋水百依百顺,摘星星捞月亮的,又怎么可能对秋水做出什么歹事。他思索再三,蹑手蹑脚地摸到了门口,他按了下门铃,里面没人回应。 他当然没有办法进去,只能绕着走了一圈,倒找到一扇没上锁的窗户。他轻巧一翻,钻入了房间。屋内装修是老金喜欢的那种温馨的味道,他从小就喜欢这种有家味儿的东西。每次出去玩,总能捎上些不知道哪儿来的小玩意儿。 秋水家的书柜上放了一些类似的东西,有几个颇为眼熟,想来是老金把以前攒下来的一些小东西都送给他了。冉辰在一个角落发现一个木头刻的小猫,十分眼熟。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高二时他和老金去爬山的时候,老金捞了块木头带回家刻的。当时他问老金在搞什么,老金还神神秘秘地不肯给他看,直到后来有一次又去老金家玩,才发现陈旧的书桌上铺了张绿色的毯子,上面放着一只可爱的小猫木雕。 冉辰随手拿起那个木雕反过来看了下,看到上面还刻了个日期,他模糊记得应该就是当时去爬山的日子了。冉辰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虽然他对老金早断了那方面的想法,但他还是有些不爽,觉得老金做的可太不厚道了。 但与此同时,他也肯定了老金这么爱护秋水,怎么可能对他家暴。 冉辰坚定了自己的猜想,断定老金一定被关在这屋子里了,可是无论他怎么找,从卧室找到厨房,甚至把马桶盖儿掀起来冲里面喊了两句,都没找到任何线索。他抓耳挠腮地在客厅里绕来绕去,盯着一张张裱在相框里的照片:多是些秋水和老金的合照,在不同地方,中世纪风格的欧洲小镇、埃及一望无垠的沙漠里、碧蓝的海岸边,两人相拥亲吻,秋水靠在老金宽厚的胸膛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秋水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作假,冉辰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他听老金说他和秋水的恋爱故事太多,以至于他忘了秋水是怎样珍爱老金的。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唯独在老金面前会如同冬去春来般融化面上的冰晶,流露出温暖的笑容。他听老金说话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嘴角也勾起来,无处不透露着恋爱中的少女般娇俏的神色。 “难道是我想错了……啊!”冉辰正放弃,打算在秋水回来前赶紧离开时,他突然踢到了什么硬物。他吃痛地低下头,看到两片地砖间卡着一块四方的装饰,上面嵌着一枚黑曜石。他疑惑地踩了一下,发现那居然是能踩动的,而在他挪开脚后,那枚地砖下放传来旮旯旮旯的机械响声,随即地砖上浮,向一侧挪过去,揭开出一道向下的楼梯。 “cao,这他妈啥?”冉辰一愣,随即想起秋水住的这公寓虽然是一层一户人家,但也不乏买下两层打通的可能。 事情倒是变得像谍战片了,冉辰苦中作乐地想。 他喉结一滚,屏气凝神,向下迈了一步。 脚底传来吱吖一声,冉辰下意识回头一瞥,确认屋内的确只有自己后才沉下心神继续向下。才刚走了几步,他就感觉气温明显降低了不少,不知是不是错觉,连湿度似乎都变高了。 阶梯两侧都有扶手,当他沿着扶手一步步爬到底部时,他看到一个光秃秃的门框。门框的另一边是一个昏暗的长廊。不同于通常意义上的长廊,这更像一个较为狭窄的屋子,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照片和文字。黑暗笼罩在昏暗的灯光上,将整个房间的氛围烘托得当,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冉辰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艺术画展。 然而当他看清楚那些照片上是什么后,他捂住了嘴。一张张贴在墙壁上乃至天花板上玲琅满目的都是秋水和老金的合照或是老金单人的照片。其他也有出镜在照片上的人,无一不被黑色记号笔涂掉了脸。不知道涂改这些照片的人是有多狠,力气大得照片都凹陷下去,留下深深的凹槽。其中被涂掉最多的就是冉辰,这让他毛骨悚然。 老金在照片里通常是笑着的,开朗英俊的青年在阳光露齿大笑,还有一些是青年难得露出负面情绪的照片。这些照片旁边都贴着一张便签,写着:也很好看,想让你哭。 还有一些照片里,老金没穿衣服。或是裸露上身或是什么都没穿,旁边用污言秽语写着批注。冉辰仅看了几眼就别过头去。 这些照片是从新到旧的,走到房间深处时居然能找到一些冉辰还未遇见老金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缺了一颗牙,笑嘻嘻地在荷塘里捞起一根藕,高高举过头顶,露出两条黝黑的胳膊肘。他的膝盖上贴着一枚邦迪,裤管被卷到大腿根,白嫩的皮肤便暴露在阳光下。 冉辰没看那没仔细,他看的是旁边的批注。那上面把这些描述得事无巨细,甚至还写了两行感想:真可惜那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不然我一定要顺着你的腿舔遍你,早早地让你尝到性爱的滋味。 冉辰感到恶心,不再去看。他第一反应是老金曾遇到过可怖的恋童癖,但转念一想这是秋水家,而秋水又比老金小了两、三岁,那时候理应还在读小学。他愈发想不明白,便暂且放下疑问,来到长廊尽头的门前。 那是一扇铁质的大门,像是中世纪监狱的入口似的,厚重阴森。冉辰手下用力把门推开,里头没开灯,他在门侧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开关。 “啪嗒”一声,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床,还有一个便携式的移动餐桌。床上盖着一条暗红色的被子,中间高高隆起一块。 冉辰眼皮一跳,上前先开了被子的一角。一具布满红痕的强壮身躯蜷缩在里头,冉辰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痕迹。他手指发抖,帮老金掖好被子。 老金英气十足的剑眉拧成一团,眼珠子在眼皮下剧烈高频地小幅度转动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像是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 冉辰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没由来地想起了初次见到老金时那种肆意招摇的样子,少年不算宽阔的背脊,回头大笑时张扬的笑容。冉辰鼻头一酸。 “老金,老金。”拍了拍老金的脸,冉辰低声唤道,“快醒醒,我带你出去!” “呃...”老金艰难地睁开眼睛,梦呓似的嗫嚅了几声后又阖上眼皮,呼吸逐渐绵长。 “别睡了!快起来!”冉辰心急如焚,他余光里瞥到床头的针管,忽地一怔。他抓起老金的手腕,上面干干净净,再看他的脖颈处,果然有两三个针孔。愤怒之余更多的是焦急,这要是什么危险的药物,老金一辈子可就都毁了。 冉辰一咬牙,将老金抗到背上。他刚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站了个人。屋内灯光昏暗,他一时竟未察觉那人的影子。 秋水背着光站在两人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冉辰。看不清他的表情,冉辰浑身的肌rou都因为他手里的那支针管紧绷起来。只见秋水高抬起手,冉辰怒喝一声,将老金的身体推到另一边,自己则往反方向一跃。 针头扎进床铺,他往秋水身上一撞,两人之间有不可逾越的体型差,秋水被他推得一趔趄,背部重重撞击在床梁上。他恶狠狠地盯着冉辰,眼神冰冷得像是来自深海的捕猎者,盘算着怎么将他剥皮抽骨。 冉辰一激灵,扛起老金的一条胳膊,将他背在身上,与秋水对峙。 “把他还给我。”秋水冷冷地说。 冉辰沉默着向后退去,秋水重复道:“我说,把他还给我。” 见已经退到门口,冉辰回应:“去你妈的!”说着便以最快速度,扛着老金就往楼梯口一路狂奔。他的心脏都要冲破胸口,老金着实不像林钰那样,一只手都能抱起来,才跑了两步他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再跟秋水对峙一会儿。 秋水已经跟到身后不到一条胳膊的距离,而楼梯近在咫尺。冉辰一声大吼,转身想与秋水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让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冉辰侧过头,一条白皙优美的小腿从他脸侧滑过,接着他听到秋水的尖叫。 林钰一脚踢开秋水,半跪在地上。他一条胳膊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动起来十分不便,他瞥到秋水手中的针管,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逼迫他松手。抢过那支针管,他用打了石膏的那只手掐住秋水的脖子,另一只手利索地把针管推了进去。 “啊!”秋水凄厉地惨叫一声,冉辰几乎以为那是什么碰到就死的毒药。可秋水一脚踢飞林钰,撑着膝盖缓缓爬起来,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冉辰,准确来说是他背着的老金,一字一句地开口,“把、他、还、给、我。” 冉辰浑身紧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哥!”林钰先他一步反应过来,艰难地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冉辰往楼上跑,冉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驮着老金跟上。 秋水行动变得缓慢,声音也带着倦意:“不许走、放下他!”可他的每一步都那么坚定,撑在扶手上才勉强没有滑下去。 眼看着秋水就要追上来,冉辰吃力地将老金的拖出楼梯口,秋水的手就与老金擦肩而过。入口被“轰”的一声合上,里头秋水安静了一瞬,接着传来惊心动魄的哭声:“不行,你不能把他带走!你别离开我,阿山,别走,我不许你再离开我!” 他的哭声徐徐被倦意没过。林钰伫立在楼梯口,直到冉辰叫了他好几声,让他快跟上离开,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