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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

    林中,乾帝骑马搭箭,早已满载。草丛中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不过是只野兔,乾帝不以为意一笑,欲放过离开,忽的嘴角笑止住,动物的知觉有时比人类更要敏感。

    乾帝目光右移,丛林深处一个隐约的身影。乾帝驾马前行了几步,猛兽发觉危险转身往森林深处奔跑,矫捷的身影隐约看出是一匹雪狼。

    乾帝目露惊喜,在森林中遇到雪狼比遇到白虎更要珍奇。雪狼生在高原,能在低纬度地区生存体力更是较普通猛兽强悍,皮毛色泽更是好,在微光下光泽四溢。

    “驾!”不顾身后大喊的护卫,乾帝纵马追赶。逮住它给以歌做件披风再合适不过了。

    几次接近可以射箭,乾帝也能保证一击中的。但一直迟迟未发。一身好皮毛,若是有个破洞就可惜了。所以只能射头部。

    无奈不愧是狼王,跑的可真快。乾帝纵马追赶了小半个时辰。好时机,乾帝嘴角噙了笑,拉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箭鸣,雪狼倒地,蹒跚挣扎了两下,卧地不起。

    乾帝悠扬地驱马走了几步,捡起猎物。箭羽正中雪狼头颅,几乎要穿透而过。

    身后随侍果然没跟上,乾帝无奈,随手将他往马背上一搭,准备回营。雪狼皮毛顺滑光泽,乾帝爱不释手。以歌惧冷,且这雪白的色泽更衬以歌。乾帝不禁幻想起以歌穿着雪白的披风,与自己看雪的场景。以歌这下应该不会太冷了吧。唇角不觉勾起了笑。

    糟糕,来的匆忙,未记路。乾帝信马游走。猎场很大,方圆千里都是围猎圣地。多数地方乾帝也未曾走过,例如这里。

    听闻前方有水声,乾帝驱马行近,马转过山角,乾帝止步。目光被眼前美景吸引。那是一方水潭,水面上映着粼粼潋滟的波光。奇特的不是太阳光线,不是水质特殊,而是水潭旁天然的一颗巨大的乌桕树。树围很大,需三人合抱。枝繁叶茂,怕有几百年了吧。

    乾帝仰头观赏,树上金黄色火红色的树叶绚烂无比,飘落水上,比春花冬雪还要美丽。

    后侍卫找到这里,乾帝回营。“秋猎后,将这棵树给朕移植重华宫。”

    秋猎第八日,乾帝接到影卫密报。以歌不见了。

    “给我找,调动全国的兵力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哪怕吩咐完毕,乾帝依旧坐不住。

    秋日圣猎提前结束,在朝臣不解抱怨声中班师回朝。

    慕以歌不见了。重华宫中安好如初,只有以歌不在了。乾帝握紧拳头,慕以歌我就不该相信你。

    自早朝过后到日暮,乾帝坐在桌案旁一动未动,拳头也握的越来越近。

    沙哑的声音响起,“如何了?”

    影卫跪在身前,卑恭道,“京城未发现少君踪迹。”

    乾帝摆手示意他退下。

    以歌,你还是走了。乾帝仰头叹息。就不该放开他,不该给他离开自己的机会。

    离了京,天高海阔任逍遥。高策驱马道,“容儿,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马车里,容止与慕以歌对视了一眼,笑道,“去景安小镇。”

    京城,戏院。涌入了一队士兵。

    侍卫禀报,“将军,没有。”

    韩赦将脚下椅子踢到,又一个,人去楼空。

    侍卫凶狠道,“那名青衣呢?”

    老板惶恐哆嗦着,“他说回家探亲。你们也知道我们就是混口饭吃,五湖四海的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啊。”

    韩赦揉了揉发痛的眉头,“算了,不用再找了。”再查下去结果估计也一样。

    京城一下子消失了很多人。茶楼的小二,勾栏的婢女,琴师,画家,商铺老板,走马小贩……无一例外,他们长相都很普通,掉入人海里再也找不出来那种。

    远离京城的一个客栈的客房里,高策兴奋地汇报京城的消息。小容儿果真是未卜先知。

    容止笑道,“以歌,你说的果然没错。”

    慕以歌道,“只是可惜了阿止多年的经营。”

    容止道,“若不是以歌有先见,我们才是损失惨重。”

    慕以歌笑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韩赦的成长速度不可估量。”

    深夜重华宫,轻衣一干宫女惶恐不安跪着,头深深埋在地上,瑟瑟发抖。

    乾帝随意着翻阅桌案上厚厚的书籍,“这就是以歌近日看的书。”

    轻轻咽了下口水,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回答,“有一些是公子……从尚书房借的,一些是……公子命奴婢去宫……宫外买的,还有两本……是公子自己买来的。”

    乾帝轻笑,“怕什么朕又不杀你们,等你家公子回来,还要你们好好伺候呢。”

    轻衣匍匐在地,头重重磕下,“陛下,奴婢真的不知道公子去了哪儿,公子出去从不让我们跟着。”

    乾帝轻笑两声,目光有些锐光,“如果你们知道一丁点消息,那你们就不是在这里了。”

    侍女们伏地抖得更甚了。

    乾帝道,“轻衣,我当初见你机巧,派你到以歌身边是为什么你忘了?”

    轻衣颤抖的身体深深埋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乾帝笑,目光算不上温和,“起来吧,众多宫女中难得以歌挺喜欢你,等他回来发现我欺负你,保不准会生我气。”

    轻衣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都下去吧。”

    一众宫女急忙磕头谢恩,匆忙离去。

    明亮的烛火照在乾帝威严俊朗的脸庞上,也减不去乾帝面上一丝戾气。

    书中多是兵法计谋,奇门八卦,世俗趣事。

    以歌,朕早该察觉,朕就不应该放你出宫。放心,等朕找回你,哪怕再次斩了你的双翼,再次让你深陷噩梦,朕也绝不会再给你离开我的勇气。

    景安小镇,繁闹的街上,青衫公子猛的打了个喷嚏,迎上容止关切的目光,慕以歌揉揉鼻子,“准是有人想我了。”换来高策一个不屑的冷眼。

    这家伙竟这么能玩,这些天几乎没有闲着过,就像是撒开了爪的小狼崽在草原上肆意狂欢。偏偏长相俊美,又出手阔绰无论是酒楼,戏园,还是茶馆,商贩都极受欢迎。金叶子跟不要钱似的说打赏就打赏了,那是小容儿多年的家当啊!想他买匹马还要缠着小容儿祈求好久,对这家伙,怕是整个马场买下,小容儿恐怕都不会皱眉头。娘的,欺人太甚啊!偏偏他却敢怒不敢言。

    慕以歌毫不在意,“阿止啊,你说今天要和我去钓鱼的。”

    已经入秋了,今日起了风,可却是前日和以歌约好的。容止终是不愿弗了那人的意,温和笑道,“好。”

    宫里,韩赦还在小心的勘察现场,不肯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宫里的盗贼和少君的失踪究竟没有没关系,或是有多少关系。

    想起牢中犯人临死前终于松口,“……是……黎国太子……”少君么?韩赦绝不相信。那天很多人在场,如果陛下问起他只能如实相告。所以他需要尽快找到证据及真正的幕后主使。

    草丛里,一个闪光。韩赦扒开,那是一枚微小的银针。如果不是正午阳光强烈,怕是发现不了。

    昏黄灯下,韩赦仍在观摩那只银针,只是一枚普通的银针。

    绣衣纺的人?不。绣女们不常走这条路。

    如果这便是凶器,韩赦凛眉,“查查各宫有无宫人无故失踪,是否哪位娘娘最近生病去太医院拿过药。”想了想,“密切关注南宫和韶光殿的动向。”

    嫁祸少君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冷如月还是张夫人?银针,墨兰香,是女子。还是个高贵的女子。又莫非是战败国进献的公主?

    头沉重发疼,韩赦揉着紧皱的眉心。少君,你到底在哪儿?

    乾清宫,桌案上累积了成山的奏折。乾帝听完影卫的汇报,手中朱笔未放下,沉声道,“接着查。”

    没有回去黎国,华国也没有踪迹,以歌,你还能去哪儿?

    容止,高策。乾帝揉着发疼的眉心,前日他亲自去审问了那名漏网的婢女。以歌,你原来也是黎国的间谍麽。

    朕一生最厌恶背叛,可如果是你我又怎忍心处置。

    回来我身边,哪怕传递再多消息也无所谓。只要你回来。以歌,我真的好想你。

    乾清宫灯火通明,乾帝又处理了一夜的奏折。

    景安小镇,半夜惊起雨声。

    “嗯~”慕以歌紧缩着眉头,睡得极不安稳。疼,丝丝缕缕的疼痛从心口处蔓延上来。

    梦里是无边的红。赤裸的少年被一条红绸绑住双手高高挂在床顶的房梁上,摆出屈辱的姿势。双眼被丝带蒙住,却可以敏锐地察觉身边肆意的打量。

    “以歌又不听话了,这次该怎么罚你。”

    ……

    梧桐叶落,狂风,骤夜,灯火。

    看不见黑夜里多少野兽,夜很深很沉,几乎要将人淹没。只听一声可怖轻笑,“玩儿死他……”

    慕以歌猛的从梦中惊醒。“呼……呼……”大口喘着气。

    是梦啊,真好,是梦啊。

    慕以歌倚着床头坐直,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了,胸口的疼痛也越演越烈。空中湿气很重,慕以歌身体蜷缩在一起,疼,很疼。他拿起被子将自己裹个严实。

    “嗯~”“唔……”客栈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隔壁轻微的喘息声混着雨声丝丝入耳,慕以歌一愣,继而笑开,那种声音他很清楚。慕以歌笑出眼泪。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无边无际的荒凉。

    窗外雨依旧哗啦地下着,风呼啸吹过,慕以歌这才想起忘了关窗户。

    怪不得会这么冷,原来窗户没有关,雨丝透过窗斜射了进来,宛如调皮可爱的精灵,而对于那人来说却像致命的毒药。丝丝缕缕粹入骨髓,心口处的旧疤仿佛被整个剖开,清晰地感受到它痛苦的叫嚣。慕以歌卧倒在床上,蜷缩,翻滚,知道现在应该去将窗户关上,却没有力气走下去。

    阴湿潮闷,冷汗淋漓。慕以歌蜷缩着压抑胸口的钝痛,漫漫长夜,意识朦胧中,呢喃道,“阿止,我疼……”

    容止是第二日中午才醒来的,昨夜趁着雨声,高策整整折腾了他一晚上。那家伙闷声闷气地在他身上找补偿。真是,和孩子一样胡乱吃醋。偏偏以歌恶劣地喜欢惹他生气,仿佛看他吃醋是一件极好玩的事情。照顾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容止感叹真是心累啊!

    容止忍着身后不适,坐起身。高策已经将清粥端了来。讨好地要喂容止喝。

    容止道,“以歌呢?他吃过了吗?”

    高策如花的笑魇立刻消失,“小容儿又在想那家伙,我吃醋。”

    容止笑道,“以歌是我挚友。”

    高策委屈似的将头压在容止脖间,“我知道。”曾多次从容止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愧疚,遗憾,伤痛。所以哪怕再生气你对他好,也只是任由你。

    容止洗漱后出门,看到以歌静坐在厅里看书,桌上摆了很多点心小吃,估计是以歌使唤高策去买的。想到高策愤怒又无能为力的憋屈模样,容止忍俊不禁。谁能想到战场上说一不二的铁血将军竟像个小厮听人差遣。

    以歌含笑,“阿止,你起来了。”

    容止道,“抱歉,我晚了。”

    以歌视线轻飘飘的越过容止看了一眼高策,笑道,“今日不出去玩了,阿止要好好休息。”眉眼尽是挪俞。

    容止倏地红了脸。

    看书,下棋,时光静好。

    只是高策放下从城南买来的鸡翅,脸上笑着,目光却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泛着冷光,道,“还有吗?”

    慕以歌支头,想了想,“唔,城北的栗子糕据说也不错,买一份替我送给茶馆的辛姑娘吧。她最爱吃那个。”

    高策脸色铁青地离开。不知哪儿惹到了那家伙了,今天纯心折腾他。光是城北他去了五趟,偏偏因为早上那个交易,他却只能干生气。

    娘的,早晚将那家伙打包踢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