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男人三十一枝花

    “……贺先生，贺先生？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端着一支高脚玻璃杯的陌生女性冲着她身旁明显在走神的大帅哥展颜一笑，“还在想刚才峰会上的事？果然像传闻中说的一样，是工作狂人呢。”

    “抱歉。”现在还在酒会会场，周围人多眼杂，贺文彬不愿继续停留，于是礼节性地朝她一颔首。

    对方倒也并没有太在意他的反应，：“百闻不如一见，能亲眼看到从不公开露面的Dreams总经理，今天也算没白来。”

    女人纤纤玉手伸了过来，将一张带着浓厚香水味的桃色卡片放进了他礼服前襟的口袋里，凑近的美眸中有着难以遮掩的风情，“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再联络。”

    贺文彬刚一转身，就被易晗撞了个正着。她眼尖，瞬间就被他胸口露出一角的卡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不是吧，总经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泡到新妞了？咱们今天可是团队行动，正事结束还要一起摆庆功宴呢，就你脚底抹油溜得飞快，招蜂引蝶最在行。”

    易晗把那卡片举起来，对着水晶灯照个不停，“我说，这主办方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好歹也是国际上鼎鼎有名的海洋生态峰会，除了专业人士以外，名流社交那一套就免了吧。我最讨厌这种虚情假意的应酬场面了。”

    跟在她身旁到处找人的梅特助忙道：“易姐您说哪里话。您可是咱们Dreams的女中豪杰，最能言善辩最擅长和人打交道了。”

    “小嘴真甜！你是不是跟季明礼学坏了，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就知道拍马屁。”易晗嗔笑着回过头，四下张望：“小季呢，怎么没见着他人？”

    林禹寒半倚着墙，朝摆满了琳琅美食的长桌旁某人一指：“还在吃。”

    “……年轻真好，吃这么多还不长胖，跟总经理似的，气死人了。”易晗一时无语，抱怨之余还忍不住cue一下贺总：“哦不对，总经理不年轻了，快奔三了。”

    本以为贺文彬会像往常一样淡定回怼，结果等了半晌都没什么回应，易晗知道总经理今天峰会时舌战群儒损伤了不少脑细胞，此时应该是累着了。她正想要换个轻松点的话题，肩头被轻轻拍了一下。

    “易姐，这你就不懂了。”季明礼阳光般和煦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男人三十一枝花，总经理事业有成，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喂，小季你是鬼吗？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易晗被吓一跳，忍不住往他胸口锤，“你羡慕他做什么，就算他现在是盛开的年纪，也迟早会凋谢的。还是年轻蓬勃有朝气更令人嫉妒啊！

    “我觉得贺总现在这样就挺好，气质出尘。”季明礼端着一大盘食物，黑亮有神的眸子眨了又眨，转而看向站在他正前方的贺文彬。

    “…况且，总经理看上去哪像奔三的人。换套衣服背个书包站在校园里，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不是学生的。”

    季明礼发誓，这话绝对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行啦行啦知道你嘴巴甜，贺总他什么都好，又帅气又能干！这下咱们小季满意了吧。”易晗眉眼一弯，朝贺文彬看去。本想打趣他几句，谁料到沉默不语的贺总居然脸上有些泛红。

    这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易大小姐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烧，哪里肯放过这等天赐良机：“天呐总经理，我没看错吧，你这心狠手辣的资本家居然也会脸红？？说起来，以前每天都有各路美人排着队翻着花儿地夸你，也没见你正眼瞧过谁。小季不过就说了句你看上去不算很老而已，怎么还害羞上了呢！”

    贺文彬自从岛上回来之后本就不怎么敢正视季明礼，被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调笑，耳根都烧红了，下意识就说：“别胡言乱语了，我本来就不怎么习惯参加这种酒会。”

    他刚说完，又猛然意识到这样的解释才是画蛇添足，显得很多余，只不准又要被靠着八卦过活的易晗戏谑好一阵子。

    倒是季明礼善解人意，替他把话说了：“肯定是这会场里面太闷了，我带总经理去露台上吹吹风吧。”

    “不必，你吃你的。我自己去。”一听这话，贺文彬简直都要站不住了，推开季明礼的胳膊快步朝一旁的旋转楼梯走去。

    “奇怪，他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开玩笑也没见他有这么大反应啊，吃错药了？”

    易晗看着贺文彬落荒而逃的背影，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眼角都弯成了小月牙。

    她用手肘怼了下季明礼，“嘿，自从上次你俩孤男寡男在人鱼岛共度一夜之后，总经理就成这样了。他那家伙虽然平时也不怎么喜欢搭理人，但好像就只对小季你一个人绕道走……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呀，还不快如实招来？”

    季明礼笑得温文尔雅，眸光却深不可测。他笑道：“嗯……我想想。怎么说呢，过程比较精彩，结局还算意外？”

    “哈？”易晗更加好奇了，摇着他的胳膊：“你这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快说快说！”

    “易姐，我午饭都没吃，肚子好饿。”季明礼忙往嘴巴里塞食物。

    林禹寒对八卦似乎不感兴趣，冷淡地在一旁插话：“也许太累了吧。不知是不是巧合，我总觉得今年的峰会比往年来了更多竞争对手。而且，主办方好像在处处刁难总经理。往年可不是这样的。我怀疑，有人从中作梗，想要破坏国际海洋捕捞公约的促成。”

    “确实，而且按照总经理的个性，怎么会愿意单独跟他们的负责人到外面去谈正事……”易晗不由得沉默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过，贺文彬作为国际海洋公约环保协会C国分会副会长，接下来还要赴一场私人酒会。季明礼知道贺文彬想谈的是什么，对方只需要给当下的海洋环保公约加上一个新规定或是新政策，整个C国沿海市场水产中下游经济命脉都会面临垄断的局面。

    如果谈不妥，很可能会直接影响到Dreams未来五年的餐饮营业，尤其是各家争得头破血流的那个野生捕捞珍贵名品海鲜执照。

    贺文彬一向是个势在必得的人，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这一点季明礼丝毫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这种场合必定少不了酒，而总经理酒精过敏，喝不了酒。

    他抬眼观察了一下周围俩人，林禹寒和易晗对此似乎并不知情。

    “易姐，你们累了就先回酒店休息，我还要再吃点。”季明礼朝几人摆摆手，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向自助餐桌走去。

    “哎小季，小季！要不你……”

    易晗刚还想说要不你陪贺总一起过去，好歹还能当他司机，话未出口季明礼就已经走得没影了。

    “以总经理的性格，谁去都是添乱。”林禹寒冷眼看着季明礼离去的方向，话音似乎有些不爽。

    “奇怪，太奇怪了。”易晗喃喃自言自语，末了尾音忽然拔高：“不仅是贺文彬奇怪，季明礼奇怪。林副总，你今天也有一点奇怪，你知道吗？我怎么感觉你话里话外好像在针对小季……”

    “你想多了。”

    林禹寒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连多说半个字都吝惜。易晗看了看他，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气氛，女人的直觉忽然令她灵光一闪！

    ……不会吧，应该是我的错觉。

    可如果副总真的对总经理有那种意思，那他也藏得太好了吧。居然能瞒过我的眼睛这么长时间。

    易晗忿忿不平地想。

    “贺总，不吃点什么吗？”

    季明礼推开三楼露台的玻璃门时，贺文彬正独自一人依靠着栏杆。

    “我现在不饿，”听声音就知来者何人，贺文彬的目光立刻就挪开了。“接下来还有个饭局，到时候再说。”

    ——那种场合哪里顾得上吃饭，这话显然是敷衍成分居多。

    季明礼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他身侧。灯火交织在这片繁华的夜景里，柔光将男子略微不自然的侧脸映照得格外动人。

    “总经理，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只有四下无人的时候，才能听到贺文彬用这种有点不甘心的嗓音说话。

    季明礼哪能没看到他还有些泛红的耳朵，眼珠滴溜一转，故意道：“因为我擅作主张，做了一些惹总经理不开心的事啊。”

    此情此景，搭配着季明礼格外暧昧的语气，尤其当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动词的读音……不让人浮想联翩都难。

    “……你别再提那种事了。”贺文彬就像被季明礼那种眼神烫到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他真想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从来不会因为私人情绪影响到正事，可自从上次在海岛上被蛇咬到发情以至于在季明礼面前出过洋相后，他就连处理公事的时候都不太敢看对方的脸。

    尤其刚才被易晗当众开玩笑，贺文彬在人前强撑了一天都不曾崩坏的扑克脸终于摆不住了。

    “？”谁知季明礼却眨眨眼，不明所以地反问：“那种事……是哪种事？我指的是上回从人鱼岛到回来之后，为了反思自己的错误，在千字检讨书里写的事；还有为了救我害得您心爱的直升机坠毁的事——总经理，您想到哪里去了？”

    他说完这话，还不慌不忙地吃了一大口柠檬派，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贺文彬。

    贺文彬尴尬得要命，简直不敢与他对视，“我…我说的也是这件事！”

    “哦……是吗？”

    季明礼故作天真地看着他，话里话外意有所指，但就是装得天然无害：“那总经理为什么要脸红呢？难道说……”

    “这么多好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吗！”贺文彬恼羞成怒地打断他。

    陡然拔高的音量似乎把面前的男人吓了一跳，季明礼手一抖，杯子里的柠檬茶全部泼在了他自己的前襟上。

    “总经理，你干嘛那么凶，吓得我差点把盘子给摔了。”季明礼哭丧着脸，惨兮兮地扯了下自己的礼服，“这黏在身上好难受啊。”

    贺文彬嘴角抽搐，一时无言：“……”

    他讲话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果不其然，这个念头刚在贺文彬脑海中一闪而过，季明礼就凑了上来，眨巴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总经理，反正你的饭局还有一阵才开始。这楼下就有商场，不如你现在陪我去买一件？”

    贺文彬无语了一阵，才道：“季明礼，你其实是故意的吧。想说什么就直说，别拐弯抹角了。”

    “总经理，我想跟您一起去应酬，可以吗？”季明礼见他皱眉，忙接道：“我不会添乱的！而且，我可以跟着您多长长见识，也免得以后再犯错。”

    真诚又期待的目光，令人很难拒绝。季明礼的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简直就像是他的杀手锏。

    他不知道，他这样歪着头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活在贺文彬记忆里不肯褪色的一个人。

    “……走吧。”

    贺文彬转过身率先推开玻璃门，“还愣着干什么，我赔你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