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鱼的人工呼吸？

    出门不到五秒钟，贺文彬就浑身湿透了。

    也顾不上弄湿了他的拉风跑车座椅，贺文彬一边开车一边给林禹寒打了个电话。

    “时间有限，所以我长话短说。”他握紧方向盘，冷静地说：“阿林，我不在，你和易晗先帮季明礼处理一下夏秋那边的公关事宜，这是当务之急。董事会那边敢找麻烦，你就告诉这些饭桶我去岛上救人了，有废话等我回来再说。”

    林禹寒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在电话里急道：“总经理，你别冲动！现在外面风太大了，私人飞机的机型太小，起飞时扛不住风压！况且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至少让我和你一起……”

    “不行！”贺文彬果决地打断他，“阿林，我们两个人不能同时去！你必须留下。如果今天夜里我还没有回来，只有你出面才能说服洛城紧急搜救总署的罗署长，让他派出专机和整支队伍到人鱼岛南沿岸的浅滩附近找我们。他不肯，你就找赖明燚帮忙。罗署长家大公子和赖明燚是结拜兄弟。”

    交代完这些，贺文彬猛踩油门，跑车如闪电一般冲破了雨幕，朝海岸不远某知名直升机俱乐部停机坪的方向开去。

    他的青鸟XB223机动盘旋最大速度在220m/hr，只要能顺利起飞冲出海岸线这一片风力最大的区域，到达人鱼岛只需要半个钟头。

    季明礼的手机不在信号范围内，没有人联系得上他。

    停机坪的大门近在眼前，贺文彬浑身滴着水，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强行抢过自己的钥匙卡跑了进去。

    “贺先生！请您冷静一点，我们会所目前已经停止所有飞机的起飞行为，您再这样，我们就要报警了！”

    一个穿着会所制服的年轻女孩伸手就要去抢他的头盔，贺文彬挥手她，灵巧地爬进了青鸟的驾驶舱，用最快的速度启动。

    “这是我的飞机，我说了算！你们报警去吧！别挡道！！”

    贺文彬怒气冲冲地开走了飞机。

    他待人一向彬彬有礼，人如其名。而现在，却要为了去救某个不自量力的混蛋，连规则也顾不上，还对着一个小姑娘这么没有风度，简直是他风光无限人生里最大的污点了！

    天上乌云密布，飓风呼啸，海水咆哮着仿佛要撕裂这座宁静美丽的岛屿。

    还好季明礼被海浪卷走时身上还穿着救生衣，否则他此时早就该一命呜呼了。

    人鱼岛附近礁石环绕，季明礼刚好被卷到了一处较高的浅滩礁石附近。他臂力强劲，猛地在擦身而过时像拽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着了那巨大的珊瑚礁，爬了上去。

    两脚近乎悬空，飓风的呜鸣，浪花的拍打，以及近在咫尺的能夺走他性命的墨蓝色的深海……

    季明礼怕是这辈子都和大海没什么缘分了。他呼吸有些困难，于是干脆乐观地抬起头看着天上。

    也不知就这样过去了多久，他被扑面而来的风吹得几乎麻木了，忽然听到一阵与风声不同的引擎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气流，直直地朝他的方向飞来！

    季明礼心中一动，就见有架黑色的小直升机在云雨里颠簸，仿佛快被风吹得散了架。

    他连忙朝那架直升机拼命招手，狂喊：“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直升机驾驶员视力极好，几乎是立刻就将飞机开到了环岛珊瑚礁的最边缘，然后缓慢盘旋到离季明礼只有一个绳梯的距离。

    巨大的螺旋桨噪音此时听在季明礼的耳中却宛如天籁，尤其是当陡然打开的舱门外部垂下绳梯的时候，他简直想要振臂高呼了。

    飓风果然比海岸那边弱一些，但维持在半空一动不动仍旧无比困难。

    季明礼深呼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双手稳稳地抓住了绳梯的最后一层，用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他是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脚底下的那片东西了。

    就在手即将到达最后一级绳梯时，一个气急败坏的熟悉声音自舱内传来，就连嗡鸣不止的引擎机械声都无法盖过。

    “季明礼别上来了！马上要没燃料了…！”

    “总经理？？”

    熟悉的声音令季明礼喜出望外，心脏里瞬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然而他的喜悦还没来得及传达给心心念念的人，直升机突然猛地一阵摇晃，脚下的绳梯也随之剧烈甩动起来。

    季明礼死死拽着绳梯，生怕下一秒就会掉下去。坠机的事情他也不是没遇到过，比这惊险刺激可多了去了，大不了就是现场学游泳，难不倒他！

    眼看直升机螺旋桨像卡壳了一样速度骤降，季明礼做好了即将成为落水狗的心理准备，即将拼尽全力往前一跳——

    “这个给你！记得深呼吸！！”

    有什么东西迎面罩了下来，盖住了他的大部分视线。季明礼刚想伸手去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一推！

    落水的瞬间，季明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死定了。

    头上的东西帮他争取了三秒钟左右的时间，然而水还是争先恐后地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漆黑一片的海水如同吞噬万物的巨兽，正在张开血盆大口，将他生吞活剥。

    季明礼的手剧烈颤抖了起来，无法呼吸的恐惧感让他浑身僵硬，甚至连人最基本的自救都做不到。

    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非常害怕这种深不见底的海水。

    那种看不到边际的深蓝色，是长久以来盘亘在他心底最深的梦魇，哪怕光是想一想，就会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头上的玩意儿慢慢地脱落下来，季明礼模模糊糊地看过去，才发现原来那是直升机驾驶员的黑色头盔。

    驾驶员……

    季明礼猛然回过神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脏深处迸发出巨大力量，他的手脚开始下意识地胡乱划动，拼尽全力想要让自己浮出水面。

    只差……只差一点了！

    眼看就要接近有光的地方了，海浪却无情地拍打过来，将季明礼的念头再次粉碎。身体已经极度缺氧，他抽搐了几下，慢慢失去了挣扎的本能。

    季明礼微微睁开眼睛，在恍惚之中，他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正奋力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那个模糊的人影抱住了他，下一秒，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唇上。

    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季明礼心想，在大海中拥有一头飘逸红发的生灵，会是小人鱼吗？

    而且小人鱼好像……还亲了他？

    贺文彬将季明礼拖上浅滩的时候，已经耗光了全身的力气。

    他都来不及喘口气，就立刻开始为季明礼做人工呼吸。

    “该死……季明礼你给我起来！快点！”

    一连按压了数十次，季明礼眼皮一跳，呛进去的水终于被他咳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见他终于醒过来，贺文彬这才算松了一口气，浑身乏力地瘫倒在浅滩的沙子里。

    季明礼死里逃生，刚想要抱一抱不顾一切赶来营救他的总经理，就见原本贺文彬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拳砸向了他的面颊——

    ＂你不会游泳还跑到岛上来做什么？！！找死吗？！”

    贺文彬身上的衬衣都被礁石刮破了，额头上还有血迹，鞋子也不见了，头发乱糟糟地淌着水，哪里还能维持往日里的冷静和自持。

    “蠢货！就因为你！！我的青鸟燃油耗尽坠毁了！”他把季明礼打翻在地上后，扑上去狠狠攥着对方的衣领，指着不远处礁石滩上还浓烟滚滚的直升机，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是着名飞行员罗伯特·希尔德亲笔签名的限量款青鸟XB系列，全世界他妈的只有10架！你要怎么赔我！！！！！！季明礼你怎么不去死！！”

    贺文彬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这么失控过，他想到自己费劲心思才弄来的收藏品就这么没了，爆得只剩下一堆残骸，简直恨不得当场活剐了季明礼。

    季明礼也顾不得管自己脸上被胖揍地方，抱着他的拳头忙不迭地认错：“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总经理我错了我真的错得好离谱！你消消气好不好？我们先找个能躲雨的地方，你再慢慢揍我！”

    “我还以为我要在那块石头上又冷又饿地等到明天早上……没想到总经理竟然亲自过来救我……”他心疼万分地去摸贺文彬额头上的划伤，“让你这么担心，我真该死。”

    “谁担心你了？！你嫌命长就赶紧滚去死吧！”

    贺文彬本来也没什么力气再打人了，只是气喘吁吁地揪着季明礼的领口，气得胸膛一上一下地起伏，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星子来。

    “好好好，我去死我去死。”季明礼按住他的肩膀，像安抚炸毛猫咪那样将人半抱在自己怀里：“总经理，我要是死了，你可是要负全责的。我签了你的合约，就是你的人了，你得负责我的安全呢。”

    “混蛋！你还敢提！！”贺文彬挣扎了几下，“要不是因为你在Dreams工作，我才不会管你是死是活。”

    “好了好了，不提不提。我们先找点吃的，然后弄些水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好吗？”季明礼温柔地帮他擦掉额角流下的血。

    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是贺文彬把唯一的头盔给了他，他才没有被锋利的珊瑚礁割伤。

    而贺文彬的手臂，小腿，脚底都有好几处擦伤。虽然伤口都很浅，但被海水这么一泡，疼是肯定的。

    季明礼的心像是被蜜糖包裹的细针轻轻扎了几下，他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但仍旧有丝丝缕缕的甜沿着心脏蔓延。

    俩人身处距离海岸线287海里的人鱼岛，这里没有信号，没有人迹。季明礼甚至对周遭的地理环境一无所知。

    他把自己的皮靴脱了下来，套在贺文彬的脚上。

    “总经理，那边有椰子树，我先去找两个椰子过来解解渴。”

    贺文彬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会不会开？先去沙滩里找两个贝壳，椭圆形的最好。”

    季明礼自信满满地道：“放心，不会让总经理饿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