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秋末冬初
在经历了那件尴尬的事情之后，林熠发现季思白每次看到他都笑脸相迎，那笑容带着些不情愿的讨好，每次季思白露出那种笑容，他都觉得心里堵堵的，好几次他都看到季思白前一秒还在对他笑，下一秒转身就变脸了。 没意思，笑那么勉强还不如不笑呢。 中午季思白十分钟解决完午饭，从食堂往教室跑，周围的学生都步履匆匆，离高考还有半年，离奥赛还有十五天，市一中这所重点高中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是镀上一层蒙蒙硝烟。 一中主道路两侧都种满了梧桐，从建校开始就有了，现已经高耸入云、亭亭如盖。梧桐叶铺满了道路，踩上去咔哧作响。 季思白特别这个喜欢秋末冬初的季节，可是现在他没有心情赏这微凉的景色，他甚至都不会为之放慢脚步。 秋风吹过树梢，叶子沙沙作响，带着这沙沙的声音又吹过耳边，季思白才真切感受到，秋意已深。 一口气跑到教室，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最后排角落里的那个座位，才打开物理奥赛题开始做。 林熠又不在教室，他不担心高考吗？ 季思白很快就不想了，他现在要尽力争取保送的名额，大学的学杂费用是他现在承担不起的，他要争取到这个名额，一切都要做到最稳妥。 去年拿到了省三好，今年，只要今年在物理奥赛决赛拿到名次，就稳了。 林熠悠哉悠哉进了教室的时候，看到的是季思白那张专注的脸，他有点心猿意马了，想把季思白那张专注严肃的面孔撕下来，露出里面那个可爱的样子。 看到他那个样子就想欺负他。 林熠不是一个压抑自己天性的人，他往后一靠，对身边的小弟说：“去把学委给我叫过来。” 小弟也知道林熠是想找季思白茬，看着学委埋头苦读的背影有点于心不忍，可最后也没说什么麻利地去叫人了。 “林哥叫你。” 正在认真解题的季思白突然被打断了思路，一听又是林熠，有些恼火，其实林熠最近已经很少为难自己了，不知道今天犯的什么毛病。 虽然很不情愿，可是季思白还是过去了。 “你也太磨蹭了吧，就这两步地儿你走半分钟。”林熠吊儿郎当。 “你找我干什么？” 林熠看着季思白明明不耐烦还压着的样子，心情大好，他就是喜欢看季思白好学生伪装破防后流露出的真实表情，即使是不耐烦的表情。 “等下你和他换位，这节课到我旁边来坐。”林熠指了指自己的小弟。 季思白这下彻底控制不住表情了，“我近视，坐后面看不清。” “是吗？那你看视频能看清吗？” 季思白在林熠看不见的桌下握紧了拳头，又拿这个威胁。 没关系，还有半年，还有半年就可以逃离这个城市了，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彻底摆脱了，季思白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手心里留下了一排指甲印。 “好的，你等一下。” 林熠察觉到了季思白的情绪，连忙张口解释：“你别多想，我现在不会把视频……” 季思白瞪了林熠一眼，暗示他不要在都是人的教室里说这件事。 林熠乖乖闭上了嘴，换了一种说法：“我不是想为难你的，我是想让你教教我功课。” 林熠当少爷当习惯了，很多时候他都习惯用指使的语气，被别人拒绝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威逼利诱，他从小所生长的阶层没有单纯的手足同心，只有话术的尔虞我诈。 季思白根本不相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理都懒得理他，转身回去拿东西了。 林熠心里揪了一下，怎么办，他明明不是想这样子对季思白说话的，可是季思白好像已经误会了。 这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很爱打扮的中年女人，她目光锐利地发现了有学生换位。 英语老师审视的目光环顾教室，季思白低着头不敢抬头和老师对视，千万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他叫起来啊。 老师紧紧盯着季思白和那个小弟看了许久，厉声道：“有些同学不要以为成绩好就可以不遵守班规！不耽误大家时间，我这里就不点名了，是谁心里有数。” 季思白埋着的头愈来愈低，英语老师一番话臊得他满脸通红。 天呐，太丢人了，真的是尴尬到他都能脚趾抓地抠出一座万里长城。 林熠转头看到了季思白尴尬的满脸通红样子。嗯……季思白是觉得丢人吗？ 他天天被老师批评习惯了，建立了城墙般百毒不侵的厚脸皮，他并不能理解季思白为什么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话而觉得丢人。 可他还是悄悄碰了碰季思白的胳膊，挪了挪身子靠近季思白，侧身靠近季思白左耳：“老师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其实大家各忙各的根本不会在意上课前的小插曲，你不用觉得丢脸。” 林熠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边，酥酥痒痒的，季思白耳朵瞬间红的像只熟虾。 他没多余的脑子去思考林熠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脸热，心脏也快要跳出胸腔了。 季思白慌张地推了一下眼镜，像是在掩盖自己的手足无措，“你……我……我才没觉得丢脸，你……你下次说话别靠那么近行吗？！” 林熠看到季思白的脸更红了，不解道：“你那么凶干嘛啊，我不是怕离太远你听不清吗，而且离近点声音小，老师不就发现不了吗？” 平时哥们儿之间上课唠嗑不都这样吗？林熠是在不明白季思白这又在搞什么。 “你好好听课吧！”季思白恼羞成怒，推了林熠一把，直接转过头和林熠保持距离。 “哎等等，你什么态度啊……” 啪一支粉笔飞来，打断了还想掰扯下去的林熠。 “林熠！你自己不学别打扰其他同学学习！” 林熠表面上消停了，在心里十分幼稚地对英语老师翻了个白眼，骂道：老女人…… 然后趴下把脑袋枕在胳膊上，侧着脸看季思白。 季思白鼻梁真高，真好看。林熠在心里偷偷地胡思乱想。 这节课鸡飞狗跳半节课，可总算还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 最后一节晚自习，班主任来教室讲了几件事情，无非就是强调一下纪律，讲一下高考动员鸡汤，结尾顺带提了一下这次全校参加奥赛的人。 “咱班只有季思白同学进了省队，人家上次可是拿了省一，这次才能代表省队去参加全国奥赛决赛，其他同学要向季思白同学学习学习！看看人家平常是怎么学习的，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努力的！有些同学我都不想说你，老师不推你你都不知道往前走，死狗拖不到墙头去。” 季思白被夸的有点脸热，其实他并不喜欢被老师点名表扬，他害怕出风头，这种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行为带给他强烈的不安全感，他又把头低了低。 班主任离开教室的时候经过季思白旁边，慈祥地嘱咐了季思白几句，什么好好吃饭，劳逸结合之类的。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在暗处的那道如阴冷蛇蝎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