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言情小说 - 万红暄昼在线阅读 - 五十二、请罪

五十二、请罪

    建章宫中,安置了明如雪后,许连山这才将前来回报的人带上御前。

    宣政殿门紧闭,半个时辰后,几名宫人自侧方行出,殿门再度开启。

    明如雪醒来时,已过了晚膳的时候,但宫人仍不敢怠慢的,如流水般将吃食送入暖阁之中。用膳过后没一会儿,谢箴便至。

    今晚的烛火格外沉默,桌案上的笔墨皆寂,仿佛激情退去后的疲惫,只剩下缺了意的形。

    他与她于床边对坐。

    “寿康宫的事,朕都知道。”谢箴平淡开口,“为求自保,那番话虽悖逆,但朕不会怪你。”

    分明时近五月,这话却如同寒冬腊月的雪,逐渐将人浸出寒意。

    明如雪微合着眼,不多时便道:“刑房的事,陛下也是知晓的。”

    谢箴没有回答,但有时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如果当时奴婢未去刑房,何御女一定会出事。”

    “可你不该去,朕也不当纵着你去。”

    “陛下都明白,却未惩处白良人,也未追究...”

    “明如雪。”

    未落下的话被谢箴冷硬一语截断,她收了声。

    “齐家前朝是重臣,皇后自与朕结发起,治理后宫是得力的。有些事朕不是不知,私自探究,却是僭越。”见明如雪脸色实在不好,谢箴一顿,终是将语气放缓稍许,“今日之事,你不必去回太后,朕会处理。”

    他并不须人一个回答,言罢便起身。行至门口,只听人遥遥在他身后一语,轻如絮雪:“奴婢明白了。”

    在他目所不能及之处,明如雪笑了笑。既是熄灭,也是了然。毕竟不论他期不期待,可也知道她会明白。于是她顺从又恭敬,“皇后娘娘身份贵重,是奴婢一直以来多思多虑了。”

    门边的身影停住了。

    她起身,行了大礼,“明日奴婢会去凤仪宫请罪,不叫陛下与娘娘为难。”

    谢箴仍未回身,良久后抛下二字:“也好。”

    刑房宫人禀报之时,迎春刚好在侧,闻及明如雪之言,已是惊出了身冷汗。

    齐嘉豫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挥手示意人下去。

    宫人走后,迎春欲要扶齐嘉豫起身,搭手过去,却触及人冰凉的手心,以及掩藏在袖中的那颤抖指尖。感受到有人靠近,齐嘉豫猛然抬头,阴冷的目光如同蛇信般探来,却又在看清迎春面容后逐渐收敛。

    迎春知人心中不宁,晚间伺候便格外小心。直至第二日用过早膳,殿外来报说是建章宫的明令使求见。迎春小心看人一眼,只见齐嘉豫面上并无波澜。

    伏秋忙出殿问询,回来时脸色有异。

    齐嘉豫恍若不察,“可是陛下有旨?”

    “不像是。”伏秋迎向齐嘉豫看来的目光,迟疑续道:“若是传旨,当不必长跪于立政殿前。”

    齐嘉豫手间动作一滞,心中如浪翻涌。

    半个时辰后,齐嘉豫终于坐于立政殿之上。

    明如雪被带到后,按规矩行了礼。齐嘉豫不发话,她便真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只跪着不发一言。

    终是齐嘉豫先开了口。

    “这似是明令使第一次来立政殿。”她明知故问:“可是陛下有旨意传达?”

    “奴婢今日前来,是为了向皇后请罪。”她低首,亦不顾齐嘉豫的神情,“刑房之中,奴婢不该数次僭越。”

    “陛下可知此事?”

    她合了眼复又睁开,顶上传来用茶的动静,她知人在看,却也不介意再直白些。

    昨夜谢箴走后她彻夜未眠,男人的话不多,她却听的明白。她相信男人的情爱与怜惜是真,也相信男人在床笫间的每一句话是真,它们是被粉饰的高阁,是漂泊的浮木,是可以被放在天平上衡量的得失。只是她把那那份赐予看得太重,忘了在帝王眼里一切皆可度量。

    烛火在长夜漫漫中,烧出堆满铜碟的泪。

    她想即便再难,当面对嫡妻与前朝时,谢箴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更何况谢箴认为她有错处——不该恃宠与他的嫡妻不睦,如今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自然明白该如何去做。

    她道:“陛下最重皇后,才允奴婢前来。”

    话音甫一落定,便听齐嘉豫了然轻笑。随后一道身影缓至,“明令使要请罪,总得有些像样的见证。”

    齐嘉豫俯身,抬起明如雪的下颌,瞧着这副明艳的面容,继而开口:“何不如召六宫人来瞧?”

    宣政殿中,许连山手脚麻利地将徽墨在砚中晕开。

    反倒是谢箴提笔又置下,“她倒是去的早。”

    许连山眼见此幕,只一瞬便道:“陛下如此,也是为明令使着想。”

    谢箴眼也未抬,只去翻折子,“皇后不说,朕也知她心中不喜。这罪请了,日后也好相与。”他动作一迟,“朕不能真让她一直没有个名分。”

    许连山连声应了“是”。

    谢箴将折子丢回,复又提笔,“你将人分与她名下伺候,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许连山立时跪下道:“陛下恕罪。”

    谢箴不言,许连山只得又道:“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只是德海是奴才精挑细选,机灵得用。那春杏本也是个性格纯直的,加之她家里与奴才家还有些亲戚,知根知底的也能放心些。”

    谢箴不置词,只一抬手,许连山见状起身凑前,为人继续将墨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