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神明（4）

    艾斯罗德出现了一个人类，而这个人类甚至在大长老的纵容下把艾斯罗德当场自己的后花园，每天到处观光旅游。

    这对于一部分非常厌恶人类的精灵而言简直是天崩地裂，偏偏他们又拿把人类带进来的罪魁祸首毫无办法。

    事实上，在希利尔被艾纳带进艾斯罗德的那天，艾纳才刚刚把他带到自己居住的树屋，精灵族的二长老就找上了门。

    他们是在门外交谈的，希利尔独自坐在树屋里，虽然不太清楚，但大概也能听到外面的两个精灵在说什么。

    外表已经明显呈现出老态的精灵似乎身体依然很硬朗，尤其是气急败坏地说话的时候，音量大到希利尔能够听得很清楚。

    那个精灵老头说：“艾纳长老，您怎么能把人类带到这里，艾斯罗德有规定，绝对不允许人类进入！”

    “嗯，我很抱歉。”艾纳的认错态度非常良好，语气中也带着明显的歉意，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就颠覆了希利尔的预想，“我正要去找索秋尔废除这条规定，很抱歉惊扰到了各位。”

    明明是一听就觉得像是玩笑的话，但是艾纳说得太过于温和认真，以至于令听者很难把这当成一个单纯的玩笑。

    二长老：“……”

    希利尔：“……”

    这个精灵……好像和他预想中的还要有些差别。

    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花茶，希利尔听着门外的说话声，时不时低下头抿一口香气四溢的茶水，偶尔还会被那颇为无厘头的对话逗得露出微笑。

    “艾纳长老，请不要开这种玩笑！”这句话过后，门口隐约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令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希利尔推测应该是那位精灵长老把艾纳给拦住了，“等等！我知道了，我会跟其他精灵说一下，我们暂时不会过问那个人类的事，这种事实在没必要叨扰索秋尔王上，但是您务必尽早把他送走！”

    “没关系的，凯尔先生，我会自己去向索秋尔说这件事，不会麻烦到你们。”

    “艾纳长老！艾纳长老！等等！”

    希利尔眨了眨眼睛，放下手里的花茶跑到窗口，果然看到了艾纳已经走出去了一小段距离，而那个有点古板的精灵长老则追在他旁边唠叨个没完没了，似乎是在极力劝说他放弃刚才的想法。

    像是有所察觉似的，艾纳转过头看向了他的方向，与他对视后温和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在精灵族二长老的阻拦下向着精灵王的居所走去。

    等到那两个身影彻底走远后，希利尔抬起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斗篷——特意给他穿上斗篷遮住脸，还以为是要让他偷偷藏起来的意思，结果没想到艾纳比他想象中的要光明正大得多。

    ——“索秋尔，我有事情想要找你商量。”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精灵王叹了一口气，合上手中没有读完的书籍，抬起头看向笑容温和的艾纳和他身边气急败坏的二长老。

    精灵王已经不算年轻了，但是他的外表看起来依然是俊美的青年模样，浅栗色的发丝映衬着他头上的荆棘王冠，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既优雅又尊贵，但显然即使是如此超凡脱俗的存在，也免不了为了一些琐事而cao心。

    “我知道你带回来了一个人类。”精灵王挥手招出一面水镜，里面正映着那年轻的人类站在艾纳居所的窗前，饶有兴致地透过窗户看着艾斯罗德的样子，“这是你第一次带朋友回来，看起来你对这个人类很满意。”

    “索秋尔，偷看别人不太礼貌。”艾纳皱着眉头提醒道，“希利尔不会魔法，要是不小心被看到了隐私就不好了。”

    “……是我考虑不周。”挥散了面前的水镜，精灵王再次将视线投向了艾纳，虽然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某些奇怪的地方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多少有些心情复杂，“你想让他留在艾斯罗德就由你吧，这只是一点小事，没有必要特意改动艾斯罗德的规则。但他是个很特殊的人类，母亲说你注定无法把他留在艾斯罗德。”

    这话似乎有点自相矛盾，但艾纳立刻就理解了索秋尔所说的意思——我知道你想永远把他留在这，艾斯罗德也允许你把他留在这里，但是你做不到。

    他与索秋尔是兄弟，因为当初他们是生命树上同一个枝丫所结出的果子，但索秋尔真正诞生成精灵的时间比他要早上几百年。而他们共同的母亲，自然就是精灵族世世代代守护并尊敬的生命之树。

    由生命之树孕育的精灵天生拥有更强的能力，但生命之树自从黑暗年代起就不再结出果实，艾纳则是生命之树孕育的最后一个精灵，也是唯一的一个出现了返祖现象的精灵，他额头上那精致的金色纹路与生命之树树干上的图纹极为相似，当初诞生的时候整个艾斯罗德都认为这是生命之树赐予精灵族的天生的王、最强的守护者，当时还没有成为精灵王的索秋尔和在任的精灵王也认为艾纳应当会成为下一任精灵王。

    后来……后来他们很快发现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可能不是完全恰当，艾纳他某些时候——比如现在——看待问题的方式非常独特，甚至有些难以交流。

    索秋尔至今还记得自己的弟弟在幼年时，曾经好奇地问过自己为什么精灵族要一直居住在艾斯罗德而不与外界交流，他的回答是因为他们无法在纷乱的大陆上保护好所有的族人，而艾纳听后则又一次带着纯粹的疑惑与天真，追问出了让他几乎不寒而栗的话：那就把没有用的那一部分杀掉，留下有用的族人不就可以了吗？

    他这个弟弟，在某种程度上实在是颇为可怖。

    艾纳歪了歪头，好像在尽力理解索秋尔告诉他那话背后的含义，但是并不成功。

    然而二长老误解了他这一段思索，以为他还没有放弃让索秋尔废除人类禁止进入艾斯罗德的规定，便痛心疾首地劝说道：“艾纳长老，人类总是非常狡猾，如果任由他们与艾斯罗德的孩子们接触，我们的孩子们一定会受到伤害的！”

    “请不要担心，我会负责照料希利尔的，也会注意提醒小孩子们在玩耍的时候不要碰坏希利尔。”艾纳礼貌地笑着向二长老点点头，然后对王座上的精灵王行了一个精灵族特有的礼节，“那我先回去了，希利尔还在等着我。”

    走出精灵王的宫殿时，一个精灵突然从艾纳面前的树上倒挂了下来，然后满脸好奇地问他：“我听说你带了一个人类回来？”

    “尤尔，要注意安全。”习以为常地叮嘱了一句后，艾纳微笑着向他点点头，“嗯，是个很漂亮的人类小孩。”

    尤尔是索秋尔的养子，但其实他与艾纳的年纪差不太多，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能被你夸奖，这是有多好看才行？”尤尔挑了挑眉，露出了些许兴味的神情，“他现在在你家？我也想过去看看，顺便跟小家伙交个朋友。”

    轻轻叹了一口气，艾纳无奈地摇摇头：“不行，要是吓到希利尔就不好了。”

    “我哪有那么吓人，再说好不容易进来了艾斯罗德，不就是要多跟平时不常见到的精灵说说话才对嘛。”

    “下次有机会吧，等希利尔对这里熟悉一点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