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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小游轮上游客不多,这个时间点还能坚持游玩的只有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年轻人们在船舱内大声嬉笑,虞长安嫌他们吵,为了图清净连舱内温暖的暖气都不要了,站到甲板上吹冷风,鹿鸣便陪着他。 夜里的仓湖可观赏性确实不高,两岸灯光稀疏,天上的月亮却很好看。虞长安竟有些喜欢这寒冷而静谧的氛围。他看一眼身旁的鹿鸣,鹿鸣也正看着月亮。即使在黑暗中,虞长安也能想象鹿鸣冻红的耳朵和鼻尖。虞长安问:“冷不冷?” 鹿鸣侧过脸看向虞长安,摇摇头:“不冷。” 两人说话声音都轻轻的,生怕破坏了这深夜的寂静。月光下鹿鸣的脸蛋柔和到了极致,一双眼睛和湖水一样泛着波光。“小鹿……”虞长安在心里这么叫了,他早就想这样叫他了。在这么浪漫暧昧的夜里太适合发生些什么,虞长安和鹿鸣的心脏都跳得比平日里更快,一种无法名状的情感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试图破土而出。这时候二人都心猿意马,景色已经进不到眼里去。在这个氛围下,虞长安想张开双臂抱住鹿鸣。接着虞长安就咒骂了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他没有拥抱鹿鸣,他只是祝鹿鸣节日愉快。即使这个节日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虞长安说完节日快乐就将目光重新放回了墨蓝色的湖面上,因此而错过了鹿鸣复杂的眼神,因此而没能知道在鹿鸣的内心深处也是渴望一个拥抱的。 夜风比酒更醉人,虞长安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快被吹散。他唤一声鹿鸣,鹿鸣便再次看向他,从喉咙发出嗯的回应,这回虞长安看清了鹿鸣眼睛里的潮气,是会引人犯下错误的一股潮气。虞长安躲开了鹿鸣的视线,说:“回去吧,别吹感冒了。” 鹿鸣说好。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船舱,虞长安再看鹿鸣时,鹿鸣的眼睛里已经只剩平静了。 游轮开回码头还要十几分钟,虞长安看鹿鸣神色疲惫,对他说要是困了就先眯一会儿。鹿鸣摇头说不困,却没几分钟就闭上眼睡着,脑袋晃着晃着便靠在了虞长安的肩上,虞长安一瞬间动也不敢动了。 一直到游客全下船,舱内广播响起,虞长安才拍拍鹿鸣的胳膊,柔声细语地叫醒他。鹿鸣清醒后慌慌张张起身,对虞长安道歉。虞长安笑着说没关系,反过来也向鹿鸣道歉说是自己不好,非要拖着鹿鸣来玩。鹿鸣从来处理不好虞先生的这一套客套话,他忙说自己很喜欢,很开心,谢谢虞先生。 待坐进车里已经凌晨四点多,回家的路程只有几分钟鹿鸣却又睡着了。虞长安停好车,轻声叫他:“鹿鸣,回家睡吧,别冻着了。” 鹿鸣晕晕乎乎开门下车,紧紧挨着虞长安进了家门。他困得连“晚安”都来不及和虞长安说就回了房间,倒头便睡。沉沉的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时分,鹿鸣有些慌神——寄人篱下却睡懒觉,好没规矩。他匆匆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想跑下楼又害怕不礼貌。兵荒马乱忙了一场,来到一楼转一圈才发现虞先生似乎不在,鹿鸣悄悄松一口气。 餐桌上有青青留的纸条,说是带小孩出去转转,小鹿先生醒了就给她打电话,她回来做午饭。 鹿鸣不娇贵,与其专门等青青回来做饭不如自己动手。刚煮好的饺子端上桌时青青就带着小孩回来了。 鹿鸣接过小果抱着,孩子乖乖窝在他怀里慢慢睡着。鹿鸣轻声问青青怎么没早点叫醒自己,青青说是虞先生贴心,特意嘱咐让小鹿先生多睡一会儿的。 贴心的虞长安没能拥有安稳睡眠。船舱里鹿鸣靠着他肩膀的场景一遍遍用触觉、嗅觉反复提醒他,以至于他在梦里都能闻见鹿鸣身上清淡的奶味,感觉到鹿鸣暖烘烘的身体。这是一个混乱的,好像进了一趟碎纸机一般的梦,七零八落的梦境让虞长安的睡眠也七零八落,早晨八点醒来便再也睡不着。虞长安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睡眠不满四小时。 他享用完早餐,告诉青青他要出去转转,叮嘱青青不要叫醒鹿鸣:“我们昨晚去夜游仓湖了,很晚才回来,他肯定很累。” 青青连连点头答应,小声说一句好浪漫。虞长安自然听见了,在心里对这句话表示了赞同。 虞长安沿着湖边漫无目的地散步,看见靠在码头边的小游轮。他便又想起昨夜,只是过了几个小时回忆竟然开始模糊,所有画面都仿佛蒙上仓湖的水汽,一片朦胧。梦里的鹿鸣也是如此模糊,他被虞长安紧紧抱着,光裸的身体温暖到有些炙烫了,他呢喃“虞先生”三个字,带着浓重的依赖感,虞长安便亲吻他的嘴唇,然后深深一顶。他们在梦里zuoai了。 正是这个梦境片段搅得虞长安心神不宁,早早就逃出家门——他需要些时间在见到鹿鸣之前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梦,他依然是个有良好道德品质的人。 回家之前他去见了老吴。忙碌的编辑老吴处理完手头事务就想起来被他甩在角落里落灰的虞长安了。虞长安被老吴逮住,只能请老吴在师大出版社附近的星巴克喝水果茶,老吴说喝咖啡老心慌,不敢喝了。老吴还说虞长安的大纲不错,一定要趁热打铁赶紧写,小心灵感溜走,一去不复返。虞长安有些无精打采,他表面乖乖听话,实则已经快睡着。 与老吴的见面并非一点好处没有,至少被催稿的焦虑盖住了梦见和鹿鸣zuoai的烦恼。 虞长安回家后先补了一个小时的觉,醒来刚好赶上晚餐。他在坐下时习惯性看一眼对面的鹿鸣,却发现男孩也正看着他,目光接触后鹿鸣立刻低下头摆正筷子,神态中有丝刻意掩盖的羞赧和强装的镇定。虞长安的烦闷忽然就消散了,他这一刻明白,关于昨夜发生的所有事,鹿鸣比他更加感到不好意思。昨夜对他们来说的确太大胆了——他们之间本不该产生任何与浪漫和暧昧沾边的事。 虞长安喝了好多酒,不知是借酒消愁还是借愁饮酒,也许都不是,也许只是想喝罢了。客厅里开着电视,青青在一旁喂小孩,餐桌上只有虞长安和鹿鸣两人,鹿鸣说:“虞先生,我明天也休息。” 虞长安说:“好。”接着又说:“今晚吧,明天我要出门。” 鹿鸣点头答应。 虞长安说:“你先把小果哄睡再来书房。” 鹿鸣又点头。 他敲响虞长安书房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他不仅哄睡了小果,自己还洗了澡。因此他是带着一身牛奶沐浴露香味进入书房的。 牛奶沐浴露的香和书房里的酒气瞬间融合在了一起,虞长安晚餐时喝的酒还不够,他又开了一瓶拿进书房。虞长安现在有一点像个酒鬼,但幸好他的脸还保持了白净,没有通红一片,他的言行也还正常,没有絮絮叨叨和摇摇晃晃。然而他去开门迎接鹿鸣的时候和鹿鸣靠得好近,关门的时候也并不在意和鹿鸣间的距离,几乎将鹿鸣堵在了门板上。鹿鸣的脸倒是悄悄泛红,心脏咚咚乱跳。虞长安稍低了头在鹿鸣耳边一嗅,轻声说:“好香。” 因此,鹿鸣断定虞先生的确是喝醉了。醉酒的虞先生做出什么来都可以被原谅。接踵而至的是一点失望:原来他只是喝醉了。 鹿鸣主动在小床上坐下。床上有些乱,虞长安下午的那一觉看起来睡得很不老实,他起床后也未加整理,这张床就这样迎来鹿鸣。按理说这是有些失礼的,可鹿鸣不介意,他反而感到了私密的愉快,方才的那丝失望和遗憾就用这个弥补吧。 虞长安也如往日一样拖来椅子坐在鹿鸣面前。今日房间内的光线似乎更暗,鹿鸣的双眼潮气氤氲,当然,这只是一种抽象的感觉,但这感觉让他看虞长安的眼神充满了柔和和渴望。虞长安手里拿一本画册,他翻开其中一页给鹿鸣看。 在如此昏暗中,鹿鸣很难看清画面内容,但他隐约感觉这是他自己。果然,虞长安告诉他,画中人物就是他。鹿鸣给虞北廉当过那么多次模特,不能及时回忆起这是哪一次、当时情景如何。于是虞长安慢慢将画中内容描述给鹿鸣:“这是一张素描。画面里你穿着一条裙子,看起来是一条长裙,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你坐在一张椅子上,头向左边微侧,右腿弯曲,脚踩在椅子边沿。所以露出了,性器官……”虞长安说到此停下去看鹿鸣,鹿鸣不和虞长安对视,他像个做坏事的小孩垂着脑袋,虞长安继续说,“你的左手撑在椅子上,右手的手指伸进去了。” 沉默许久,鹿鸣答:“是的。”是的,他记得这一次。 虞长安又拿出一幅画,是一张小幅油画,画面上只有鹿鸣从大腿根部到性器官的这部分特写。虞长安把它给鹿鸣看,鹿鸣只看了一眼就还给虞长安。刚递到虞长安手上鹿鸣就感到后悔——他把展现自己私处的画塞给虞先生的行为和直接在虞先生面前脱光有什么区别呢。 与此同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虞先生已经通过这些画看清了他的全身,尤其是那个被虞老师享用过很多次的地方。 虞长安说:“就说说这一次吧。” 鹿鸣说:“好。”没什么犹豫和抗拒,因为鹿鸣认识到自己在虞先生这里早已算作是全身赤裸,没有遮遮掩掩和扭扭捏捏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