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宣旨的公公翘着小拇指，用尖细的声音念完圣旨，又笑着对沈冥说：“王爷许久没进宫了，太后娘娘可一直念着你呢。” 沈冥没什么表情的接过圣旨，瞧了公公一眼，对阿福道：“送客。” 公公笑容一滞，这平南王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回回来这都得受回气，自己好歹也是宫里来的，到哪个府里不是被奉为座上宾，也就是在这平南王府…… 他没再腹诽下去，因为王府的管家很上道地给他塞了一袋锭子。 唔，虽说这趟差事麻烦，但每回来的银钱却是其他地方的几倍…… 不愧是京城除了哪位之外，最大的爷。 沈冥将圣旨随手扔进书架上，没放稳，明黄的锦帛便掉到了地上，全然没有圣旨该有的待遇。阿青见状，赶紧将圣旨拾起来，问：“王爷，这圣旨就放在这里吗？” 他以前听说，若是有人家受了圣旨，都是要把它好生保管起来，甚至供奉在宗祠里的。 沈冥接过圣旨，拉开书架下方的柜门，将它丢了进去，“不必对它有多敬重，圣旨到底也不过是皇上的书信罢了。” 阿青晃眼一看，柜子里一片明黄色。 看起来，皇帝陛下似乎很喜欢给沈冥“写信”。 “那……我们何时进宫？我要做些什么吗？”圣旨只说皇帝听闻平南王喜寻胞兄，让他择日进宫与自己叙一叙君臣之情，也没强制要求他们今日便进宫。阿青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被那种人物召见，难免有点紧张。 “就今日吧，难道还能让皇上真的等着不成。哥哥不必紧张，一切有我。”沈冥唤来小厮，吩咐他准备换洗衣物，“宫中规矩，入宫前需沐浴。” 二人来到浴堂，小厮已将衣物置备好，但薄雾弥漫的浴堂内却并没有下人候着。 “我与你一并沐浴，不用他们伺候。”沈冥看出了阿青的疑惑，笑着将他推入浴堂，转身关门。 阿青闻言，心里传出一丝酸意，“这……王爷与我一同沐浴，不太好吧？” 会让他想起一些不该记得的事…… “有何不好，你我本是兄弟，都是男人，怕什么？”沈冥眉头一挑，率先解开玉勾，敞开衣襟，露出亵衣。柔软的白色棉帛，勾勒出他精壮的的胸膛轮廓。 ……谁家兄弟会上床啊…… 也不知是真的忘了，还是在装傻。 阿青无法，不想看到某人的裸体，只好跑到浴池对面去脱衣服。这里雾气弥漫，他跑了几步便看不见沈冥的身影了。 对面有轻微的水声传来，想必是沈冥下了浴池。阿青脱下亵衣亵裤，扶着浴池边的木栏杆，贴着浴池壁下了水。 这浴池里的水都是山泉水，每日引入新鲜水流，池子的地下有专人烧着火，保证浴池内的水处于微热的温度。 肌肤贴水，水中漂浮着的花瓣，散发着幽幽的花香，温和而令人放松。阿青呼出一口气，贴着池壁缓缓坐下。浴池内部靠近岸边的地方修成了阶梯状，他坐在浴池边，肩部以上都能露出水面。 “王爷，猪苓放在哪里？”泡了一小会，阿青正准备好好洗个澡，却发现沐浴用的东西不在浴池旁。 他摸了摸四周，确定没有猪苓，便向浴池那头的沈冥问了一句。 那头并没有人回应。 阿青感觉不对，又喊了几声王爷，都没人应答。他急了，慌忙站起来，要上岸跑过去寻人。 “哗啦！” 巨大的水声响起，阿青只见一道人影从水里钻出伸出，抓住他的手腕，然后往浴池中央狠狠一拽—— “啊！！！” 阿青重心失衡，一头扑进了水中央，不幸地呛了好几口水。 “沈冥！”这是阿青第一次直呼弟弟的名字，“你搞什么啊？！” 幸而他水性不错，很快就掌握好了平衡，浮在水面上。弟弟则飞快爬上岸，“我不过是想吓吓哥哥，你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阿青本以为他是裸着的，没想到沈冥泡澡居然穿着亵衣。这令阿青心中轻松不少。 他对着沈冥翻了一个白眼，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幼稚。 沈冥感受到了阿青的不满，赶紧讨好的把猪苓递了过去，还体贴的提出帮阿青洗头。 对外一向高冷的男人此时对着自己露出那种亲昵的神情，纵使刚刚略有些生气，此刻阿青的郁气也都在沈冥的笑容里散去了。 不过，作为一直被人伺候的王爷，沈冥这么能替他洗头吗？不会把他的头发扯掉吧？阿青对弟弟的手艺充满怀疑。 事实上，沈冥伺候人的手艺还真不错。 那双布满剑茧的手，在阿青柔顺的头发上轻轻搓揉，上好的猪苓打出细细的泡沫，将阿青的头发滋润的更加水滑。 阿青舒服的眯起了双眼，懒懒的靠在沈冥身上，像一只餍足的猫，向主人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沈冥搓揉着阿青的乌黑的头发，眼睛却紧盯着他长长的睫毛与泛着粉红的耳朵。终于，他没有忍住，轻轻捏了一下阿青的耳垂…… “啊。”阿青耳垂敏感，被这一捏激的叫了一声，“你做什么？” 作恶之人丝毫不心虚，“哥哥这里沾了点脏东西，我想帮你弄掉。”说着又捏了几下，将那里捏的发红，“怎么就弄不掉呢？” 阿青脖子根都红完了，沈冥的手捏着他的“命脉”，还一直不停的搓揉，弄的他整个身子都软了，他连连讨饶：“好了！好了别弄了！” 沈冥见他真的受不了了，只好作罢，不过在松手前，他很用力地在阿青的耳廓上揉了一把，然后赶在阿青叫出来之前道：“好啦！终于擦掉了！” 阿青的哼声只能被迫憋在喉咙里，最后逐渐消失…… 这家伙！怎么这么恶劣？！ 沈王爷与大老爷沐浴之后，大老爷的脸不知为何十分红润。阿福觉得有些奇怪，便走上去问阿青：“老爷，您这怎么脸上这么红啊？可是病了？” 阿青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沈冥弄的，更不好在下人面前败坏平南王的形象，只好的敷衍地回应说：“啊哈……浴室里有点热……对，我是热的、热的……” 阿福若有所思，决定待两位老爷出门后好好找负责浴池的老张聊聊人生。 用过午膳，沈冥二人入宫面圣。 朱紫宫墙气势巍巍，有几处墙角的漆皮有些斑驳，透出沉沉的年代感。阿青自进了宫门起便不再敢说话，生怕犯了宫中什么避讳。 早上来宣旨的公公领着他们向金銮殿走，阿青不敢乱看，又有些好奇，不时偷偷抬头拿余光瞟这四周的环境。 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见到沈冥一行人都十分恭谨地行礼；巡查的宫卫遇见他们也自发散至一旁，给他们让道。 宫中一切都秩序井然。 待走到一个路口时，公公突然对阿青说：“沈公子，太后娘娘听闻你幼时遭遇不测，十分心疼，想着您难得入宫一次，便随咱家去宣仪殿拜见一下老佛爷吧。” 阿青一愣，这太后见自己干嘛？想必是皇上想表现自己对臣子的关心，又没有那个耐心与阿青这等小人物说什么，便把阿青丢给了太后。只是不知太后乐不乐意，等会儿不会给他脸色看吧。 沈冥看出阿青的担忧，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抚，“太后娘娘性情温和，唤你去你便去吧，待我见过圣上，了事后便来接你。” 阿青深呼吸一口气，对着公公说：“走吧，烦请公公带路。” 公公切切笑了一声，领着阿青走向宣仪殿。 沈冥不需人带路，这皇城他最熟悉，闭着眼都能走到金銮殿。 当今圣上还未立皇后，太后娘娘权掌后宫。四五十岁的女人保养的很好，但眼角的细纹还是留有岁月的痕迹。 阿青见到她时，她正与几位妃嫔在宣仪殿偏殿内吃茶。阿青一来，她便挥了挥手，让这些妃子退下了。阿青凭着记忆中沈冥教他的方式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便听太后娘娘叫大宫女给他赐了个座。 阿青坐在太监搬来的梨花木椅上，下意识用手搓揉袖子，有些不安。 太后娘娘笑了一声，打趣道：“你们兄弟俩长的可真像，我看着你的就好像看见了冥儿——他紧张的样子，你再笑一个，让我看看冥儿笑起来什么样？” 气氛一下子松了下来，看来太后娘娘确实如沈冥所说，性子温和。 接下来的时间，阿青便与太后慢慢聊着家常，当然，他是不敢听圣上的黑历史的，所谓的家常全都围绕着沈冥。太后娘娘似乎很喜欢沈冥，唤他冥儿，还一直惦念着为他寻一门好亲事。 “如果青儿你知道冥儿喜欢哪种姑娘，可一定要告诉哀家，让哀家为他择一位佳偶。” 阿青心情复杂地应是。 不知过去几个时辰，太后娘娘看着也乏了，阿青便站起身来，向她行礼告退。 临走，太后娘娘还让他拎了一笼糕点回去，说是给沈冥带的。 阿青走出宣仪殿，远远的便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向自己走来。 沈冥一路都很沉默，阿青隐隐感到奇怪，但毕竟在皇宫里，人多口杂，便没问出口。 回到王府时已夕阳西下，阿福早已安排了晚膳。阿青其实不怎么饿，宣仪殿的糕点很好吃，他没忍住多吃了点。沈冥似乎有些心事，也没怎么用膳。于是晚膳很快就被撤下。 阿青对沈冥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的卧房。回头关门，却发现沈冥跟在自己身后，站在房门外。 “呃，王爷，你……？” “蜀地匪寇成灾，地方部队镇守不利，皇上命我前去剿匪。我此去归期不定，短则半月，长则数月，你……” ……想与我一路去吗？ “我能与你同去吗？”阿青立即开口，“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沈冥闻言笑了，整个人rou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他向前迈出一步，突然将阿青抱在怀里。 “唉？” “哥哥可不能离开我啊，毕竟……”，一只手摸向阿青的裆部，“这里还需要我……” 阿青面上绯红，一把推开男人，拍掉他的咸猪手，“好了，王爷快回去歇息吧，我要歇息了。” 干脆利落的把人关在门外，阿青倒在床上，把头蒙在被窝里。 沈冥，是他的弟弟啊。 ……为什么是兄弟呢？ 门外的沈冥，面无表情，双瞳中泛着阴翳。他伸手摸了摸紧闭的房门，喃喃自语：“再等等，哥哥……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