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墨锋 第一部 第一卷 第十章 梦破西都 04
颖在先,叫我如何娶她?」 贺紫薰不意他是因这般事情烦恼,心中微甜,却故意板起脸道:「怎么?你 嫌你们儒门所许的娶妻数少了?」 墨天痕不知她心理到底作何感想,只得苦笑一声道:「我哪有。」贺紫薰却 不依不饶,一路数落他,直到缉罪阁门口,正看见柳芳依安静地站在门前,这才 住口。 柳芳依见墨天痕和贺紫薰并肩而来,关系似乎很是亲密,秀眉微微一蹙,但 仍是远远的挥了挥手迎上来。 贺紫薰与柳芳依打过招呼,转头递给墨天痕一个怪异的眼神,将一串铜钥匙 丢给他道:「先带她回我房舍去吧,让她现住楼上,我先去看看义父状况,过一 会再回去。」 墨天痕依言领着柳芳依走了,贺紫薰走近大门,见贺立人仍在守门,便问: 「立人,义父情况如何了?」 贺立人摇头道:「不清楚,我只听说阁主出事,还无暇前去探望。」 贺紫薰知晓他不能擅离岗位,也没再多问,正欲进门,却听贺立人道:「薰 师姐,你的墨少侠还真是桃花不断啊,有你这样的大美人相伴不说,方才来寻他 的姑娘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真是好福气。」 贺紫薰一听,顿时停下脚步,冷冷的对贺立人道:「你很羡慕?」 贺立人顿感一阵凉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道:「哪有,哪有! 我贺立人最看不起那种朝三暮四的男子了!」 贺紫薰冷哼一声道:「算你识相!」说半转身快步往药房而去,留下贺立人 在原地冷汗直流,叹道:「乖乖,薰师姐平日里说话温柔似水,娇娇糯糯的,怎 么这么大醋劲!那墨少侠摊上这么个醋坛子,也不知是福是祸呐!」 且说墨天痕领着柳芳依来到贺紫薰住处将她安顿好,已经过了亥时,他连日 奔波,傍晚又负剑狂奔,此刻已疲累至极,但他心事重重,睡意全无,径直来到 门外石阶处坐下,望着空荡荡的漆黑巷口,等待贺紫薰的归来。过了片刻,巷口 仍未出现贺紫薰的身影,墨天痕低头看向手中木鸟,摩挲着那已老旧平滑的木纹 心痛不已,他制作梦鹂时并未打磨上漆,木面还很粗糙,经过这么些年,梦鹂虽 已陈旧,木面却光滑不已,显然是梦颖将它视若珍宝,常年把玩所致。想到这, 墨天痕心中担忧不已,就目前掌握线索来看,梦颖无疑是被摧花药王捉住,并且 已过这么多天,以药王对女色的痴迷程度,只怕那涉世未深的活泼少女早已惨遭 侮辱! 想到这里,墨天痕一拳狠狠地锤在身下的石阶上,这一拳满含恨意,毫无节 制,骨节处顿时皮开rou绽,鲜血直流,而墨天痕却恍无所觉,他只恨自己无能, 无力保护亲近之人,竟让歹人一次又一次的对她们下手! 颤抖的铁拳,紧绷的身躯,粗重的鼻息,墨天痕心绪激荡,却又在努力地平 复,因为他心知自己需振作起来为下一步早做打算,而不是在此自怨自责! 过了不久,贺紫薰回到住处,正见墨天痕坐在门口仰望天空,她下意识的一 同望去,只见满天繁星在两边屋檐当中闪耀,彻夜明亮,却不知他为何如此,问 道:「你在想什么?」 墨天痕见她回来,冲她疲惫一笑,道:「我在想很多很多事情,想母亲,想 梦颖,想晏师姐与寒大哥此行是否顺利,想柳姑娘日后该如何安顿。」 贺紫薰见他忧心劳神的疲倦模样,心疼不已,来到他身边坐下,挽住男儿臂 膀,臻首轻轻靠在他上,柔声劝慰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很累,我也知道 你有许多责任需一己承担,但事情一股脑的堆积过来,总还要一件件的做,你不 要想太多了。」 墨天痕感受着身边的热度,以及手肘处传来的丰弹绵软之感,郁郁之情缓解 不少,用脸颊亲昵的蹭了蹭女捕光洁的额头,抚住她的柔荑轻声道:「谢谢你, 紫薰。」 贺紫薰只觉男儿手掌冰凉,触感粘腻,赶忙端起来就着月光一看,顿时大惊 失色道:「你受伤了?发生何事?」 墨天痕尴尬的抽回手掌,道:「没什么,方才捶了地面一圈,不小心弄破了 而已。」 「你这笨蛋!尚有许多事情等你去做,你就这么虐待自己吗?」贺紫薰顿时 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冲他发起脾气,但却是心疼他的伤势。 墨天痕自知佳人是出于关切才对他怒目相向,心中暖氛洋溢,情不自禁抱紧 女捕的火辣娇躯,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那日刚转身,我也想你了。」 男儿气息在耳边吹响,贺紫薰顿觉耳根一阵酸痒,俏脸顿时一片绯红,但墨 天痕怀抱结实温暖,让她醉心不已,难以割舍,只得任由他抱着自己。 二人在夜色下相拥良久,贺紫薰突闻耳边呼吸声变的均匀,心中惊讶的道: 「该不会是睡着了吧?」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男儿并无反应,惹的她一阵阵气 苦:「难不成我要在门外过上一夜?这若被人看见也太羞耻了!」一想到明日里 街坊邻居投来讥笑的目光,贺紫薰一咬牙把男儿摇醒小声道:「哎,我们回屋里 睡去。」说罢领着睡眼惺忪的墨天痕进屋,把他丢在床上盖好被褥,这才上楼准 备休息。 贺紫薰来到二楼,却见柳芳依正坐在临时的地铺上望着她,眼中满是艳羡。 贺紫薰被她盯的颇觉尴尬,开口道:「柳姑娘,还没休息呢?」 柳芳依却道:「贺捕头……你与墨公子是什么时候……」 贺紫薰忙解释道:「我和小墨没什么!你别误会。」却不知自己此举无异于 此地无银。 柳芳依神色一黯,苦笑道:「你真有福气,不像我……」察觉贺紫薰面色尴 尬,她忙道:「对不住,你收留我在这,我还与你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请你不要 见怪。」 贺紫薰尴尬回应道:「哪有哪有……柳姑娘你休息吧,我也很累了,先去休 息了。」说罢,绕过柳芳依所打地铺,爬上自己的床铺翻身睡去。 同处一屋的二女皆情系在楼下熟睡的少年,然而境遇却截然不同,贺紫薰虽 知柳芳依或对自己无甚威胁,但总觉有些不大自在,柳芳依却是心中凄苦,墨天 痕桃花不断,身边佳丽迭出,这贺捕头无论长相身材皆不逊自己,而自己却残花 败柳一枚,日后又能以什么借口留在他身边? *********************************** 夜去昼来,墨天痕有美人关怀劝慰,相知相伴,难得一夜好眠,柳芳依与贺 紫薰各怀心思,睡的却不甚扎实,然而远在五百里外的东京邑锽中,一男一女正 结伴围绕锦朝皇城——铭钰宫宫墙骑行,男子长褂白衣镶蓝,长相柔美俊逸,女 子短褂负剑,明艳绮丽,正是前来面见醒世三圣的寒凝渊与晏饮霜! 朱红宫墙高耸,二人行不多时,一座宏宅渐从墙后显现,竟是依墙而建。寒 凝渊见那宏宅院墙比宫墙略地一筹,门口又有成队兵卒巡逻驻守,往来频繁,再 望门梁之上,「醒世公府」四个大字赫然在列,心知目的地已达,便招呼晏饮霜 下马,道:「晏姑娘,这儿应该便是三圣府邸,接下来就靠你了。」心中奇道: 「虽说三圣地位崇高,但毕竟已退居幕后,为何府上还有如此多的兵马守备?」 晏饮霜点头「嗯」了一声,从背后将锦绣连鞘去下握在手中,率先向三圣府 大门走去。 为首将官见二人携兵刃堂而皇之的前来,登时大吼一声,来往部队迅速挺枪 列阵,策马迂回,瞬时将二人围在当中,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二人四周枪戟森然,杀意冲天,但寒凝渊常在军旅,晏饮霜亦见识过行伍, 对此阵仗并无畏惧,晏饮霜锦绣出鞘,朗声坦然道:「正气坛晏饮霜携玉龙山庄 二少庄主寒凝渊前来,有重要事情需面见醒世三圣,此为儒门七剑之锦绣,可证 吾身份!」 话方说完,只听一顿兵甲铿锵,战阵倏然裂开,走出一道清逸绝俗的倩影, 来人青衣翠发,红袖粉裙,负剑配玉,文质儒雅,竟是一名秀若淡荷般的美貌女 子,而两边将官皆对她躬身行礼,很是尊敬。那女子烟眉一扫二人,又扫过晏饮 霜手中锦绣,开口道:「你来自正气坛?」其音清正雅丽,似古弦奏律,又似碧 水凌波。 晏饮霜应道:「正是。」 那女子又问道:「你们是来寻三圣?」 晏饮霜点头道:「不错。」 那女子「咦?」了一声,星眸微转,摒退一旁军士,对二人道:「你们随我 来吧。」二人旋即跟上,寒凝渊观那女子的外表娴淑恬静,姿容与晏饮霜相去不 远,气质却隐透侠骨儒风,更胜晏饮霜一筹,心下奇道:「此女修为怕与段尘缘 不分伯仲,儒门之中有如此修为的女子,嗯……难道是她?」 晏饮霜跟着那女子走入三圣府中,却一直盯住她背负之剑,越看越觉眼熟。 那剑似以青玉制成,通体碧翠如细长竹叶,剑尾坠珠挂串,琅佩嵯峨,剑锋线条 流利畅然,短鞘(注2)却以红为底,淡金作画,绘出一副冬梅迎雪,疏影横斜 的绝逸之姿。 再过两堂,晏饮霜翛然道:「是疏影!您是商清璇前辈!」 那女子也不回头,淡淡一笑道:「小饮霜,多年不见,你长大了呢。」 一旁寒凝渊却是震惊万分,剑名疏影,人名清璇,若不是她,天下间哪还会 有第二个人担得起儒门清剑之号? 「前辈莫不是三教剑锋之一?」 那女子终于转身,冲二人淡淡一笑道:「不错,正是斜影疏楼。」 晏饮霜兴奋笑道:「师伯你怎会在此?」她心道有此高手在此,若能一并请 去助力攻打快活林,岂不更好? 商清璇微笑摇头道:「抱歉,此事机密,恕我不能透露,你们既要见醒世三 圣,便随我来吧。」 晏饮霜与寒凝渊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皆有疑问,但商清璇既然不说,他 们也不好追问,只得跟她一路走下去。 天子帝制,九间九进,三圣地位在朝可谓一人之下,府中七间七进,荣宠自 不必说。商清璇领晏饮霜二人直至第五进方才停下,站在门边道:「三圣已在堂 中等候,请。」 二人依言进入,绕过院中挺拔青松、嶙峋山石,走进厅堂之中,只见大堂上 首端坐三人,当中一人紫袍绣金,鹤颜白须,气度恢弘,眼中之色俾睨天下,右 首一人,靛袍纹鹤,白发黑髯,面目刚正,英姿笔挺,冷峻孤高,不苟言笑,左 首之人黑发短须,金衣补鹤,贵气逼人,仪态斯文俊雅,随和可亲。 堂上三人虽是不动,其身散发气势却令晏饮霜冷汗直流,倍感重压,双脚如 同铁浇铜铸一般,难动分毫! 正当晏饮霜局促之际,只觉身后一阵暖流袭来,转头望去,只见寒凝渊正用 手抵住她的背心,为她输送真气,并道:「别怕,三圣乃正道大儒,断不会为难 于你。」好一会后,晏饮霜方觉适应那股威慑,对寒凝渊感激道:「谢谢你。」 然后咬牙缓步迈进,向堂上三人躬身行以重礼,道:「正气坛晏饮霜……见过醒 世三圣。」 这时,只听左手金衣之人温和道:「想不到世缘女儿竟出落的这般水灵,倒 是与他十分相像。」右手那人却面无表情道:「玉龙山庄的二少庄主,当真气度 不凡,在我三人威压下竟仍能闲庭信步。」 寒凝渊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圣人谬赞,晚辈不过得见两军血战,其杀 意冲霄,气势震天,非数人所能比拟。」 「哈!」一声轻笑,却是气势如虹,如雷贯耳,正是当中紫袍之人所发,那 人目光如电,盯住寒凝渊道:「如今英雄年少,倒是傲骨天成。」 寒凝渊依旧不卑不亢道:「不敢,晚辈只是实话实说。」 紫袍老者白须微动,道:「不必机锋相对,既有事,则说事,君舍稷洗耳恭 听。」 寒凝渊又对老者行一礼,道:「原来前辈便是紫微圣,敢问另两位前辈的名 号?」 靛袍人道:「吾等名号你不必尽知,说明来意便是。」 寒凝渊点头道:「前辈所言有理,那三位请听晚辈一言:半月前鸿鸾城发生 一桩惨无人道的三方厮杀,不知三位前辈可有耳闻?」 靛袍人道:「江湖帮派之事,自有当地官府把控,只要不危涉江山,儒门从 不过问。」 寒凝渊追问道:「那如果事涉一方安定,关乎民众生计,儒门可会过问?」 金袍人挑眉道:「江山民为天,若百姓遭难,朝中不会坐视。」 寒凝渊向金袍人躬身道:「前辈温和谦冲,心系黎民,定是三圣中的天市圣 了罢。」金袍人抚须一笑,并不作答,寒凝渊又转向靛袍人道:「既然如此,前 辈正气凛然,气度刚正,定是太微圣无疑。」 靛袍人仍是声色未变:「既然说事,何必问事。」 寒凝渊笑笑,接着道:「既然如此,还请三位前辈耐心听晚辈最后一问—— 如若有心人暗中经营,意图颠覆我锦朝江山呢!」 此话一出,堂上的气氛顿时一滞,晏饮霜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寒凝 渊,不知他为何有此推断。三圣默然片刻,忽听君舍稷道:「不必用话术让我等 先入为主,说出详情吧。」 「既然三位前辈认定晚辈主观臆断,那此事我想交由晏饮霜姑娘向三位叙述 再合适不过。」寒凝渊轻松道:「晏姑娘,请吧。」 晏饮霜原以为他会自己说明,不料他却将此任务交给自己,不禁露出疑惑的 神情。寒凝渊微笑鼓励道:「晏姑娘你与我同样知晓事情始末,只管大胆说出你 的所见所闻便是。」晏饮霜无奈,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下紧张的心绪,随后将自 己在鸿鸾城半月来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当说到醉花楼中,药王的「噬魂青雾」 让人状若魔疯,自相残杀时,三圣眉头终见一丝抖动。 待晏饮霜说完,宦孝臣道:「听到此处,依然只是江湖门派厮杀。」 寒凝渊知晓三圣其实已有触动,躬身道:「之后推断,以及晚辈所查访的证 据才是重点,望三位前辈再给晚辈一些时间。」 「你但说无妨。」民为天允道。 「谢过天市圣。」寒凝渊向民为天再施一礼,随后道:「那日醉花楼一战, 鸿鸾两派损失惨重,易主换血,除却晏姑娘的儒门一行外,两派侥幸生还的两人 却分别是两派的少主、副门主,而这二人,恰是现今继位、执掌之人,这其中未 免太过巧合!再来,此二人继位后,首要便是整合自家势力,其平顺程度,全然 不像大事突发,仓促应付,反而是有条不紊,似已准备许久一般轻车熟路!若说 回雁门副门主年长稳重,可堪高位,如此也并不稀奇,但飞燕盟少主杨宪源纨绔 恶劣,乃无能之辈,登上其位全仗亡父余荫,可仓促继位后,为何他也能如此驾 轻就熟?而快活林将两派精英一网打尽之后,却不曾趁势收编两派势力,而是遁 出鸿鸾,弃大好局面于不顾,既然不是来争抢地盘,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再大开 杀戒?所以晚辈斗胆推测,这等反常举动,怕是已超出江湖纷之范围,而是将江 湖势力换血洗牌,掌控在手!」 听他说完,宦孝臣却道:「确有可疑,但即便快活林将鸿鸾门派掌控在手, 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他们包藏祸心?」 寒凝渊取下背负的木匣,双手托于身前,道:「这便是晚辈所说的证据!」 随后转身递给晏饮霜:「有劳晏姑娘代为转交。」 晏饮霜依言接过木匣上前将其交与君舍稷,君舍稷取出其中账本,却并不翻 看,问道:「你查访的结果如何?」 寒凝渊将前日有关玉雪苔流向的种种推断向三圣说出,接着又道:「晚辈愚 见,玉雪苔乃天关重要战备物资,却被民间组织大量收购,若他们有心造反,只 怕再过几年便会储备完善。况且,用玉雪苔本不易保存,但若制成那yin药后广为 流传,对我大锦百姓而言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快活林这些年作恶多端,残害良 家妇女无数,即便其并无反意,我想朝廷也不能坐视不理。再者……」他话头一 顿,又从匣中取出一本书册,同样让晏饮霜代为呈上。 晏饮霜不料他竟还有证据,却未向自己与墨天痕提起,顿时一怔,但还是结 果书册,送到民为天手中。 寒凝渊接着道:「晚辈既起疑心,自然不会简单处之,此乃晚辈遣下属查访 多日总结出的孟坪镇近几年的一些交易记录,不知三位前辈可否看出端倪?」 民为天接过那书册翻过数页,眉头微皱,对君舍稷与宦孝臣道:「孟坪镇每 年都会流入生铁、牛皮、牛筋、桐木等物资,数量与边关重镇每年汇入量的半数 相当。」 宦孝臣亦皱眉道:「这些都可作为制作兵器与铠甲的原料,一座腹地城镇, 竟暗地囤积如此之多的战备物资?」 民为天将书册递与君舍稷道:「按此书册上记载,这五年来孟坪镇所流入的 战备物资足可武装数千人。」 君舍稷接过书册翻看两页,抬头对寒凝渊道:「所以,你此行目的并非只是 讲述。」 寒凝渊道:「紫薇圣明鉴,缉罪阁日前已盯上快活林,依贺阁主判断,缉罪 阁恐无一战之力,故而晚辈才斗胆出此下策,望能面见三圣说明利害,再由三位 帮忙请神将出马相助,剿灭这帮yin徒!」 此言颇为震撼,大厅之中气氛顿时一寂,却听民为天问道:「你既求朝廷发 兵,可有确切地点?」 寒凝渊昂首道:「这是自然,晚辈早已遣人跟踪那些货物,查到快活林大致 所在,只是那里好比龙潭虎xue,晚辈的下属并未能潜入其中再探详实。」 就在这时,寒凝渊突感一道锐利视线,几乎将自己射穿,饶是他胆大沉着, 仍被惊的一颤,却见宦孝臣眉眼如刀,盯住他问道:「你乃玉龙山庄之人,为何 对此事如此上心?」 寒凝渊忙答道:「不瞒前辈,晚辈亦有私心,晚辈一名结义兄弟,也是儒门 弟子,他数月前全家遭屠,母亲下落不明,连日来他多方奔走查访,得知其母可 能就身陷快活林中,故而望助他一臂之力。况且,玉雪苔乃是我玉龙山庄之物, 其落入jian贼之手荼害一方百姓,山庄亦有责任,所以于义于理,晚辈皆不能置身 事外。」 听寒凝渊说完,宦孝臣与民为天皆转头看向君舍稷,似是在等待什么。君舍 稷垂眉片刻,抬头道:「多谢寒公子坦诚相告,此事我三人会再行商议,你与晏 饮霜旅途劳顿,先回去休息吧。」 寒凝渊躬身道:「谢过三圣,晚辈告退。」晏饮霜也向三圣躬身行礼,随寒 凝渊一同退出大堂,心中却惴惴不安,向他道:「寒公子,三圣并未应承此事, 只说会再行商议,这事我总觉不大稳妥。」 寒凝渊停下脚步,面色一沉,道:「我们人微言轻,所谓证据,也不过是推 断而已,他们相信的几率当真小之又小。」他抬头望向天井上空的一片云彩,竟 皱眉怅然道:「墨贤弟,我恐怕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平日里潇洒自信,晏饮霜还是次见他露出颓然之色,不禁上前劝慰, 道:「寒公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已尽己所能,相信天痕也不会怪罪于你 的。」 寒凝渊自嘲一笑道:「借你吉言,美人说话向来都能抚慰心灵。」没想到他 怅然之刻也仍有如此风流言语,晏饮霜不禁脸一红,不敢再多话。 二人前脚离开,三圣便离了坐下的云木大椅,转身看向身后屏风。屏风之后 转出一男一女,女子青衣翠发,红袖粉裙背负绿玉长剑,正是方才晏饮霜二人所 见之「斜影疏楼」商清璇,而男子的面容饱经沧桑,却气质谦谦,正气内敛而自 发,一身灰色儒袍,显得干练沉稳,风骨傲人,眼中睿智非常,更有惊鸿雷霆, 让人能不自觉间生起敬意! 三圣见那男子到来,竟微微欠身,向其行礼道:「恭迎掌教。」这灰衣男子 不是别人,正是天下儒门总掌教,煌天破的启蒙恩师,当今儒门人:「圣阳 儒侠」孟九擎! 孟九擎欠身回礼,道:「三位师伯不必多礼。」接着直接问道:「我方才在 屏风后已听的分明,不知三位师伯有何看法?」 君舍稷道:「回掌教,现今南乱未平,着实不宜遣将,但若其所言为真,怕 也并非小事,且其地深在锦朝腹地,若真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宦孝臣接着道:「寒凝渊此人恃才自傲,有求于人却话术层出,偏又想搏人 好感,让人难知其心,故难信其言也,而若要证其所言,恐怕得花费些时日,但 若不经查访便轻信他之言语调派神将,弊处甚多矣。」 民为天将账本递与孟九擎,问道:「不知掌教如何看待?」 孟九擎翻看着玉龙山庄账本,沉思片刻,道:「先不论神将调派的问题,快 活林之事,我等早有耳闻,只是苦于分身乏术,无暇顾忌。」 民为天点头道:「鸿鸾城大战确有其事,前不久鸿鸾知州赵廉已递折上奏此 事,快活林之人买卖民女之事证据确凿,对抗官兵、杀人放火亦是明目张胆,已 引发鸿鸾百姓的惶恐之情,赵知州在折中亦恳请我们能出手剿灭快活林。」 宦孝臣道:「缉罪阁已盯上快活林,但数月不得眉目,可见其手段确实非一 般捕快所能应付。」 孟九擎合上账本,沉吟片刻,道:「账本不假,确实是玉龙山庄这些年买卖 玉雪苔的明细,与寒凝渊所说并无二致。况且,摧花药王有何能为,三位师伯也 必然知晓,他之分析,多半不错。」 君舍稷道:「其事即便为真,其要求我等也难以答应,此次我们邀请三教同 道来此共商如何应对南土妖邪之乱,除却一甲侯需拱卫京畿,汗武、白虎、药花 三位神将皆已回到东京整顿待命,不日便会开拔向南,此时贸然调兵遣将,只怕 会误了大事。」 孟九擎皱眉深思,眼中不时精光闪过,不多时,便听他道:「孟坪镇距葬雪 天关不远,如果那里真有组织包藏祸心,串通北海妖族两面夹攻天关,那北方再 无险可守,中原危亦。退一步说,即便它未与北境联合,但如若起事,将是在中 原腹地启战,届时黎民遭苦,其危害不言而喻也。」 三圣相互对视一眼,宦孝臣上前问道:「掌教的意思是……」 孟九擎道:「孟坪镇距东京西都距离相仿,依我看,可这般而行……」 *********************************** 距墨天痕返回西都已过两日,两日来,他与贺紫薰轮流监看快活林暗桩,那 人却始终闭门不出,不见动静。墨天痕牵挂梦颖安危,等的心焦气躁,好几次按 捺不住想冲进屋揪住那人审问,皆被一旁捕快们拦下,劝阻他不要冲动。 这日,贺紫薰探望完贺巽霆,前来替换与墨天痕搭档的捕快,墨天痕见到她 后,问道:「贺老阁主伤势如何了?」 贺紫薰想到贺巽霆伤情,心中黯然道:「义父功底深厚,性命无虞,但重伤 至此,没个两三个月估计难以恢复。」 墨天痕自知无力相帮,头一撇,望向那处不起眼的小屋,咬牙问道:「还得 等多久?」 贺紫薰摇头道:「屋中之人不知接到什么计划,已多日不曾走动,我们还得 再等等。」 听到此言,墨天痕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便道:「这还得等到什么时候?你们 就没有想过他挖地道的可能吗?」地祉发布页4V4V4V点 贺紫薰剜了他一眼,训斥道:「这屋中每日都有炊烟升起,说明他还未走, 你不要因沉不住气而坏了大事!」 墨天痕不敢大声扰了屋中之人,只得低吼道:「梦颖就在药王手中,你让我 如何沉得住气?」那日他先得梦颖与药王同行的线索,又见梦鹂被装在设有橙辉 焰火的盒中,早已笃信梦颖身陷魔爪,心中更是焦虑不安。 贺紫薰亦不甘示弱道:「我们监视多日,此时最忌打草惊蛇,我明白你的心 情,但你不要给我乱来!」 就在二人针锋相对间,突听贺紫荆道:「你们看!」二人赶忙望去,只见小 屋中那人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四下张望,直至确定四周无人注意,这才大摇大摆 的走上街去。 墨天痕一见,顿时起身就要追上,却被贺紫薰一把拉住,她先吩咐贺紫荆等 人先行跟上,随后板着脸对一脸不解的墨天痕道:「我们此去乃是追踪,不是抓 捕,你若不能忍住抓他的冲动,那就待在这等我们消息!我绝不能能让你的冲动 坏了大事!」墨天痕顿时哑口无言,他自然不愿原地待命,但以他目前心态,看 见那人恐怕真难以按捺自己。 正踌躇间,贺紫薰又道:「你不如回缉罪阁等我消息,我会沿途留下记号, 你可随缉罪阁后续人马一同行动。」 墨天痕忙道:「不成!明知梦颖有难,你让我如何坐视?我要与你同去!」 「那你就乖乖给我收敛住性子,如若因你冲动而导致线索断开,打草惊蛇不 说,谁知再找新线索又要花费多久?若到那时,薛姑娘也只会吃苦头,这些 你应该明了,不需我再重复!」贺紫薰严厉道。 墨天痕咬牙道:「我自然知晓,我答应你绝不意气用事!」 贺紫薰盯着男儿双眼片刻,点头道:「好,我们出发!」 那快活林暗桩出门后一路往城北走去,时不时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以防有人 跟踪。贺紫荆带的缉罪阁捕快都是跟踪好手,也不惧他反侦察,一路牢牢紧跟。 待到出城后,城外人烟稀少,大路上人亦不多,众捕快才放慢脚步,分兵三路, 一路远远吊着此人,一路在道路两旁林中潜行,一路超至此人身前,形成四面合 围之势,以免被其走脱。 贺紫薰与墨天痕沿着先头队伍留下的暗号而行,不就便追上跟踪小组,问明 情况后,贺紫薰看了墨天痕一眼,道:「我们就在追踪组,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事情。」墨天痕默然点头。 而就在贺墨二人北出城门追踪嫌犯第二日,寒凝渊与晏饮霜也从东京并马而 回,进城之后,寒凝渊勒马对晏饮霜道:「晏姑娘,劳烦你前往缉罪阁通知墨贤 弟,待我去过龙皇飞将府便往那与你们会合。」 晏饮霜点头答应,拍马而去,寒凝渊向沿路百姓问明方向后,亦拨马往另一 方向而行,在城中策马足有三刻钟,方才到达一座气派府邸之前,抬头望去,正 见「镇西龙皇飞将府」七个大字。 龙皇飞将位列锦朝十二神将之辰,前代飞将千楚棠乃当朝太后之兄,在先帝 钟锴未登基之前便与其在战场之上结为生死至交,又兼在南疆、西域战功赫赫, 杀敌无算,与十二神将「将神」北落师门二人同被先帝加封为当朝仅有的两名异 姓王,北落师门被冠「一甲侯」之名,受封「镇东神王」,坐镇京畿邑锽,统领 十二神将,而千楚棠与皇室关系斐然,受封「镇西龙皇」(注3),坐镇西都镐 京,与北落师门一东一西,相互呼应。怎奈千楚棠战阵中创伤颇多,顽疾难愈, 英年早逝,「龙皇飞将」之名便传与其子千鎏影。 千鎏影承接「龙皇飞将」一职时年方二九,尚不及弱冠,但其生于将门,自 小耳濡目染,熟读兵书,精练武艺,亦随父亲上过战阵,浴血杀敌,本领资历在 军中都是数一数二,且其少年老成,沉稳持重,善用兵又不乏拼劲,颇具乃父雄 风,深得先帝喜爱,怎奈千家已位极人臣,再难封赏,便将其收为义子,与太子 钟铮结为义兄弟,又封其妹千兰影为「龙影郡主」,享尽荣宠。 寒凝渊远远见那座府邸两扇大门之上各雕一只有翼金龙,威武灿芒,气派非 凡,大门前兵丁披坚执锐,甲胄森然,共有八队,其中四队往来巡逻,行进间章 法有度,另四队则结成阵势,顾守正门。寒凝渊久在行伍,一眼看出那八队兵丁 看似只是守门巡逻,实则按战阵之序,相为呼应,若遇敌来攻,则可迅速围成剿 杀之局,心道:「这龙皇飞将贵为皇亲国戚,府邸确是气势不凡,不过用战阵守 门,倒也太过唬人。」随即翻身下马,来到战阵之前,亮出一枚金黄之物,对守 门将士道:「在下从东京邑锽携密令而来,求见龙皇飞将千将军,烦请这位大哥 通报一声。」 那守门将官定睛一看,认出他手中之物竟是调兵印信,顿时不敢怠慢,抱拳 躬身道:「不必通报,请大人随我来。」 寒凝渊随那将官走入将军府,进门不久,便听到一阵击鼓呐喊之声,好奇问 道:「贵府中怎会有如此声响?」那将官道:「回大人的话,我家将军正在校场 cao练私兵,故而有此声响。」寒凝渊恍然,十二神将除掌朝廷军权以外,一些神 将亦容许留有私兵,人数一般不足千人,仅充护卫之用,但这些私兵既为近卫, 通常都是各神将精心培养出的嫡系精锐,其作战能力任谁都不可小觑。 二人一路来到将军府校场,只见偌大场地之上,数百兵丁正披挂周全,结阵 而行,场边演武台之上,一名少年将军身披金甲,手执令旗,正在cao演兵士,金 旗挥舞间气度从容,颇具威势,阵中军士行进间亦流畅自然,不见一丝生涩。寒 凝渊看那将军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冷峻沉静,再观场中演练,不禁点头心道: 「想来那就是千鎏影了,人说龙皇飞将少年英雄,就观此阵cao练的而言,确非等 闲。」正赞叹间,耳边忽闻连声欢呼,却见是一旁靶场中,又有一名少年将军策 马挽弓,一连三箭,箭箭射中远处箭靶正中,箭靶之上亦有数根羽箭,皆是在红 心正中,想来也是他之前射中。那将军体型削瘦,身量颇短,宛如一名志学之年 的童子,头盔之下却是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皓,生的十分 俊俏。寒凝渊见他虽是箭法如神,身上却并无行伍之气,眼中虽有杀意,但浑身 却并无杀气,显然未经战事磨砺,刚想开口问话,二人已走到演武台前,守门将 官上台对那少年将军道:「启禀将军,东京有传令官前来。」 那少年将军将令旗交与身边副将,从台上一跃纵至寒凝渊身前,上下打量了 他几眼,鄙夷般讽道:「儒门如今连传令官都要安插自己亲信了吗。」然后才问 道:「你带来什么消息?」 寒凝渊也不恼怒,半跪于地行礼道:「参见将军!」,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封 书信递与那少年将军,同时亮出调兵信印,道:「圣上密旨,快活林贼人包藏祸 心,于我大锦腹地私屯战备物资,杀戮良民,祸害良家无数,扰乱民生治安,其 罪不容赦,其人不可留也,但因南乱未平,特令龙皇飞将千鎏影率本部精兵奇袭 其据点孟坪镇,望将军尽量做到速战速决,保证如期出兵南土。」 「快活林?」千鎏影常年带兵在外,对政事民生本不大过问,但朝廷遣神将 对一个从未听过的组织用兵,还是在发兵前夕,难免会令他心生疑窦,忙拆开密 函一看,其中所书与寒凝渊所说一般无二,不禁道:「虽说为将者令行禁止,但 圣上这道密旨未免太过怪异,不知本王可否得知详细情形?」 寒凝渊恭敬道:「这是自然。」便把快活林之事说与千鎏影。千鎏影听罢, 皱眉道:「仅凭推断便往孟坪进兵,是否太过草率?再者,依照推断,孟坪镇贼 人可能有三千之数,纵然我麾下亲兵以一当十,也无法保证以少敌多仍能速战速 决。」 寒凝渊说道:「这在下便不知了,想圣上有朝中惯战大儒辅佐,调兵定有深 意,将军不妨暂且听命行事。」 千鎏影叹道:「也罢,且看朝廷后续有何动作便是。」 正说间,寒凝渊身后马蹄声作响,只听一道银铃般的女声传来:「大哥,你 练完了没有?」回头望去,却是方才在靶场射箭的少年将军,那将军策马走到近 前,脱下铁盔,竟散下三千如瀑青丝,寒凝渊观「他」星眸炯然,肌肤白皙且娇 嫩,水灵出彩,不禁恍然,先前他在远处未看真切,「他」又甲胄在身不见原本 身材,原来这「身材消瘦」的少年将军竟是名可爱娇美的精致少女,直叹自己看 走了眼。 那少女下马来至千鎏影身前,一旁将官皆对她行礼,寒凝渊稍一思索,便想 到关窍——这神将府中地位崇高,又称呼千鎏影为大哥的女子,除了她,还会有 谁?当即半跪行礼道:「参见龙影郡主!」 此女正是凤月楼上女扮男装,与墨天痕发、贺紫薰发生冲突的娇蛮少女千兰 影,此刻她见有名俊逸不凡的陌生男子,顿时心生好奇,问道:「大哥,这人是 谁?」 千鎏影虽对寒凝渊不大喜欢,但对这meimei极是宠溺,见她发问,便向寒凝渊 道:「报上你的名字吧。」 寒凝渊答道:「在下姓寒名凝渊。」 「寒凝渊?」听到此名,千鎏影顿时一怔,问道:「你来自玉龙山庄?」 「正是。」 「哈,原来是你,倒是本王看走眼,不过你与凌峭长的也太不相像了。」得 知其出身,千鎏影对他态度竟好转不少。 寒凝渊微微一笑道:「家兄自早年与将军共事后,便常与我提起将军英雄威 武,乃国之栋梁,凝渊对将军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千鎏影摆手道:「你这穷酸不要在我这摆弄文采,我早听凌峭说他弟弟心思 缜密,智谋超群,临危不乱,来日可堪大器,今日见来却也无甚过人之处。」他 得见熟人兄弟,反而放下架子,口中言论虽是不屑,却带着玩笑的口气,使得气 质亲和不少。 寒凝渊亦微笑道:「将军的八锁金龙阵也不过如此,若在平原遇骑兵包抄绕 后,外四锁同御八方来敌,便会捉襟见肘,甚至任人屠戮。」 一旁副将听了,大怒道:「无知小儿休要在那信口雌黄!」千鎏影却招手让 那人收声,笑道:「有意思,此阵我与凌峭共事时只用过一次,当时他也未曾看 懂,不想你竟能一眼看出其中玄奥,看来凌峭所言非虚!你路途劳顿,可先到府 中休息,今日申时便可动身,届时我会通知你随军前往的。来人,带寒先生去客 房!」 寒凝渊行礼告退,一旁副官见他走远,方才不忿问道:「将军,那厮辱及老 将军所创阵法,为何就这样放他走?」 千鎏影淡淡道:「难道他说错了?」 那副将不悦道:「老将军所创八锁金龙阵在当年中原平乱与南疆大战时所向 披靡,是历经战事磨砺的阵法,他一介黄口小儿,怎敢如此不敬?」 千鎏影笑道:「你也知那是中原平乱与南疆大战,中原多水路,多城寨,而 南疆多山林,少平原,八锁金龙只需背依城墙天险,便能拒数倍之敌,然而你可 见父王在野战用过此阵?」 那副将想了想,道:「这道不曾。」 千鎏影突然严厉道:「八锁金龙,取金龙锁关之意,只能倚险御敌,是 为背水之阵,后防全无,如若遇上骑兵迂回,需分出两锁御后,威力自然削减大 半,你带兵多年,竟连此理也不知吗?」 那副将连忙请罪道:「末将知错!请将军责罚!」 千鎏影冷冷道:「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你失去进取之心了吗?罚你回讲武堂 重新学习战阵要识一个月,归来时若还有让人贻笑大方的话语,你便回家种地去 吧。」 那副将惊的冷汗涔涔,连连道谢而去。千兰影睁大眼睛好奇问道:「大哥, 那寒凝渊到底是谁?」 千鎏影怜爱地摸了摸meimei的后脑,答道:「他是我一位同僚的兄弟,前来传 达圣上密令,兰儿,抱歉,我今日就要开拔,不能再陪你了。」他从小就很宠溺 这个meimei,自父亲去世,他秉信「长兄如父」,对千兰影倍加呵护,除了应有的 家教严管外,其他方面皆是百依百顺。千兰影亦对这位长兄十分敬怕,自己虽有 些小性子,却从不敢违逆于他,只是千鎏影常年领兵在外,兄妹俩聚少离多,近 几日千鎏影刚被调回,原准备还有十数日才会出征,如今却突然要走,她自然有 些不舍,撅着红润小嘴道:「你才回来几天?朝廷就不能让你消停片刻吗?」 千鎏影笑了笑,道:「为将者,江山未定,哪有消停的权利?你就好好待在 家里,不要再偷偷跑出去了。」 千兰影不料自己偷溜之事还是被大哥知晓了,顿时俏脸泛红,尴尬道:「你 都……知道啦……是不是雨芊那个死丫头告密的!她死定了!回去我一定要打她 屁股!」 千鎏影失笑道:「我想掌握你的行踪,还需你的丫鬟向我告密吗?你在府中 之时,下人们处处让着你,任性点也就罢了,怎能在外也对人颐指气使,端小姐 架子?」 千兰影摇着娇小身躯,一声「大哥——」甜甜腻腻的拖了老长,撒娇着道: 「你是不知道那个臭女人说话有多难听,满嘴的污言秽语!」 千鎏影不动声色的后退小半步,道:「少在那卖乖,你不招惹人家,人家为 什么会骂你?再说,我还没追究你私自出府之事呢,仗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就 敢四处惹事,亏的这次是碰上的是明事理之人,若是碰上武功高强的歹人,我看 你该如何处理。」 千兰影自知理亏,嬉笑着又贴了上去,说道:「好啦……大哥,我知道我错 啦……你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呀?」 千鎏影斜睨了眼正在发嗲求怜的meimei,道:「这次是奇袭,应该很快吧,你 就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如若我回来又听到你到处乱跑的消息,那你你就别怪大哥 心狠手辣了。」 千兰影俏唇撅的老高,不情愿道:「知道啦……大哥,我方才骑射出了一身 汗,就先回去沐浴啦!」说罢将方才所骑战马交给一旁兵丁,自己一人迈着小碎 步朝校场外走去。 目送这个调皮又让自己无可奈何的meimei离去,千鎏影轻轻一笑,转瞬面容一 肃,转身对众副将道:「传我命令,兵武库即刻准备兵甲粮草,务必在未时前全 数备齐,交与飞龙营,不得有误!你们命令传达到后,便去议事厅等我。」 众副将领命,各自出发前去准备,这时,校场中整齐的步伐戛然而止,阵型 演练已然终了,方才接手练兵的副将将令旗双手奉上,道:「启禀将军,飞龙营 阵法cao练完成,请指示。」 千鎏影借过令旗,道:「传令下去,飞龙营未时在校场集结,整装出征。」 那副将虽是生疑,仍是转身传令去了。 出了校场,千鎏影来到飞将府议事厅中,之前前去发令的众将已经归来在此 等候,见他前来,齐齐上千行礼。千鎏影径直走到主位,掀裾而坐,取下头盔环 顾四周,众副将皆是定定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期待。 「我知道朝廷突然要求发兵,诸位将军必有话要说。」千鎏影指着最近的一 名中年副将道:「张将军,你先说吧。」 那张将军躬身道:「启禀将军,方才将军回来之前,我们几人已商议过一段 时间,大家一致认为,正值发兵南疆前夕,朝廷此令颇为蹊跷,不但让我们以寡 敌众,还在对手实力不明的情况下要求速战速决,我怕……」他欲言又止,似乎 有所顾忌。 千鎏影摆摆手,轻松道:「张将军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是。」张将军应道:「以三百对三千,战损难以估计,我们担心……将军 功高震主,朝廷想借此机会,剪除将军羽翼。」 听罢张将军所说,千鎏影神色一绷,却是憋不住笑了出来,道:「你们这帮 大老粗,打了几十年仗,现在怎喜欢瞎掰起政治来?功高震主?一甲侯之功,我 与父王加起来都及不上,圣上若要玩弄权术,也该去剪他的羽翼。好好动动你们 的脑子想一想,朝廷调兵,是圣上一人说的算吗?没儒门那几个穷酸同意,这虎 符能轻易出的了邑锽?」 一旁另一名副将惊道:「难道说……是儒门想要动将军?」 「唔?」千鎏影闻言,眉头一扬,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我说诸位将军, 你们莫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觉大难临头,朝廷正是用将之际,儒门若想借刀杀人, 这做的未免也太过张扬,除非是那几个穷酸脑袋坏了,不然谁有闲心来害本王? 你们能不把本王想的那么招人厌吗?」 「这……」堂下众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千鎏影取出怀中的密 旨,对堂下众人道:「圣上密旨我已看过,里面已向本王详细说明此次调兵的理 由和计划,众位将军请自行传阅。」待众将之时,他又道:「孟坪镇周边地 势狭窄,多为山地,阵型不易展开,最适小股精锐突袭,而我们常年在南疆,惯 熟山地作战,故而朝廷才有此选择。」 原来寒凝渊在校场时所说之话只占密旨内容半数,密旨后半段有详细的朝廷 调兵计划,以防千鎏影心生怨言。众将看完密旨,方才释然,但仍有人担心道: 「将军,出兵南疆,刻不容缓,我们这几日也只是修整,朝廷此令让我们速战速 决,如果届时我们未能取下快活林,岂不打乱朝廷全盘计划?」 千鎏影不以为意道:「以我飞龙营精锐之力,打不下个区区快活林,那我们 这帮神将也别守边关了,乖乖回家种田,静看世事纷争,岂不舒服?再说,密旨 中只说尽量做到,并未下死命令,如若攻打不下,谅朝廷也无法怪罪。」却是不 动声色地摸了摸胸口,暗道:「这阵仗若是打不下来,我真的可以带小妹找处田 园颐养天年了。」 一番辩论,众将再无异议,各自回营整顿,准备发兵去了。 且说寒凝渊走出校场,与引路的副将知会了一声,便出府去寻晏饮霜,来到 缉罪阁门口,却见晏饮霜俏脸煞白,正牵着马在门口焦急等待。 晏饮霜看到他前来,快步迎上,急道:「不好了,天痕他们已经出发了。」 寒凝渊忙安抚道:「你莫急,详细说与我听。」晏饮霜便把贺巽霆受伤,众 人发现并监视快活林暗桩之事说了出来,接着又道:「他们昨日上午便已动身, 我们不知还能不能追上。」 寒凝渊皱眉道:「焉知那暗桩的行走路线是否与龙皇飞将的行军路线重合? 况且贺巽霆老爷子受伤,他们一众捕快若遇上快活林人马,焉能抵敌?是我疏忽 了,求得援兵后没有用飞鸽先行传书,这时间差真是令人难受……」 晏饮霜听他推断如此悲观,心下担忧墨天痕安危,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要不然……我们先行去追?」 寒凝渊观她手不离缰,知晓她早有想法,他自己其实也有此意,眼中顿时一 亮,但转瞬摇头道:「不妥,先不说我需为龙皇飞将引路没法先行离开,即便我 们追上墨贤弟,若遇上花千榭与药王那个层级的高手,也是不大够看,弄不好会 白送性命,还会打草惊蛇,坏了大计……」 晏饮霜关心则乱,早已六神无主,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在 这干等就成吗?」 寒凝渊久经战阵,虑事自会从大局出发,并未理会晏饮霜情急之下的责难, 抚颔深思片刻,方道:「我们按原计划行事,随龙皇飞将一道前往快活林。」 晏饮霜惊道:「难道就不管天痕他们了吗?」 寒凝渊镇定道:「你冷静点,听我说,墨贤弟他们只是跟踪,只需要小心行 藏,也未必会有危险,贺捕头机敏过人,若循着那暗桩找到快活林所在,绝不会 轻举妄动,我们既然帮不上忙,不如随军同行,到那与他们会合才是正理。」 晏饮霜听他沉着分析,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半,翻身上马道:「事不宜迟,我 们即刻去神将府吧。」 寒凝渊亦调转马头,应道:「好,但有一事我需与你说明,命令刚刚传到, 部队不可能立即开拔,整军整备是必须,所以你得耐心等待。」 晏饮霜顿时又急道:「这要耐心到什么时候?」 寒凝渊无奈解释道:「朝廷密旨让他速战速决,千鎏影又是久经沙场,整军 速度自然不会慢,你定要沉住气,莫要像薛姑娘一样擅自行动,那样反而平添麻 烦。」 晏饮霜知他言之在理,只得点头应下,二人同时策马扬鞭,往神将府而去。 *********************************** 时光转逝,贺紫薰与墨天痕带队追踪快活林暗桩已有四日,期间那人并未有 所发觉,只如平常行人一样,白天赶路,晚上住店,看似是要返回快活林交差。 这日早上,那快活林暗桩终是抵达孟坪镇外,却未进入,而是绕镇往不远处 的山群而去。贺紫薰与贺紫荆敏锐的意识到那人是往快活林据点而去,之后只会 离魔巢越来越近,怎奈确切位置并未查明,众人也不好现在退去,贺紫薰只得吩 咐众人小心跟随,若遇敌人能走便走,不可恋战。 众捕快得令,小心跟在那暗桩身后行了约两三里,两边已尽是荒山野林,不 见人烟。贺紫薰担心众捕快太过深入,正欲退去,却见那暗桩忽的停下脚步,竟 朝众人所在方向诡异一笑!贺紫薰顿时瞳孔一缩,俏脸煞白,叫道:「不好!大 伙快撤!」 话音未落,两旁山上已是杀声遍野!墨天痕四顾望去,只见山上之人皆是藤 条缠身,绿枝束顶,手中持枪握刀,一时竟不知有多少人马冲杀而下! 「走!」贺紫薰当机立断,指挥众捕快向原路返回,不料众人一转身,却见 后路上亦有一支人马包抄而来,已与山上敌人形成合围之势! 眼见难以走脱,众捕快迅速拔剑在手,背贴背靠拢,贺紫荆凝重的道:「师 姐,我们中计了,现在怎么办。」 贺紫薰望着四下不断逼近的敌人,知晓如若强行突围生机渺茫,一跺脚,高 声道:「你们是哪一路人马?请领头人与我说话!」 话音落下,前方人群后,一道人影飞跃而出,来到贺紫薰面前一丈左右,却 是一名面容妖异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先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贺紫薰与贺紫荆半 晌,表情如同在欣赏两件珍世玩物一般,随即开口道:「不错,都是一等一的美 人,尤其是大美人,简直堪称尤物!」 贺紫薰不料来人开口竟提及这种事情,俏脸一绷,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为何要埋伏我们?」 那人笑道:「在下快活林玉千机,摧花药王首徒,奉家父之命在此请贺捕头 与墨少侠往林中作客。」 贺紫荆在一旁小声道:「听他言语,好像是想生擒我们,师姐,要拼吗?」 墨天痕亦声道:「快活林之人残忍好yin,如若落到他们手中,还不知会怎样 对待我们。」 贺紫薰心道:「无论如何,先探探口风,再不济,拖延时间也好。」于是对 玉千机道:「你们这阵仗,是来请我们作客的?看来玉公子也无甚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