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小季彻底在李文嘉那里“失宠”了。 梁以庭陪着他在这座城市,直到真正意义上的春暖花开。 他们漫步在新抽芽的香樟树林荫道下,鼻端是树木特有的香气。他们走过那些熟悉的街道、小巷,在周末假期路过曾经共度的高中校园。 无论是痛苦还是美好,有关这座城市、有关他涩如苦艾的少年时代,除去梁以庭,已再没有第二个人能为他见证。 那些曾在这里出现、与他有着共同回忆的人和事,都已经一一远去。 本就疏离的李家人、他的父亲、母亲,还有柏舟;他高中时唯一的好朋友,必定早已有自己的生活;他曾经打工过的小餐馆,现已了无踪迹;依旧宁静的高中校园,也早就旧貌换新颜。 就连那个曾经居住过的,阴冷、可怕,散发着腥臭腐朽病体气息的地下车库,也早已将墙壁粉饰一新,再也没有当年满墙触目红漆的痕迹。 只有那家电影院,仍旧矗立在那里,厅内摆着新上映的电影海报,不温不火地一直开着。 不是假期的午后,电影院一如既往的人不多,他们进去看了场电影。 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文艺片,厅内人少,他们坐在中间,周围也没几个人。 李文嘉认真看了许久,吃了几颗爆米花,有人陆续从他身前掠过,提前离开,最后几乎是包场的样子。 他打了个哈欠,头歪到了梁以庭肩上。 “无聊?” “有一点困。”他把爆米花塞进他手里,手被梁以庭握住了。 李文嘉倚着他,声音很轻,说道:“……梁以庭,之前你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去那个破旧的小区,毫无意义地在那里绕了一圈?” “有一点。” 李文嘉摩挲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与他十指交扣。 梁以庭的手皮肤细致光滑,骨骼却很有力度,不仅好看,握起来的感觉也很好。 “高中的时候,我父亲破产欠下高利贷,连累我和我的母亲被黑社会逼债。我们抵押掉住了十多年的房子,为了躲债住到那小区的一个地下车库,而我的母亲当时已经胃癌晚期。”他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就是在那阴暗潮湿的地下车库里,我送走她最后一程……我是个私生子,没什么亲戚,这之后世界上就再没有一个亲人。” “……” “但即便我的家人都死光,逼债的都不会放过我,当时我甚至认为自己也活不过那个冬天……是柏舟后来出现帮了我。你永远不会明白那种感觉,就像是神之手把你从地狱一把拽回了人间。” “……” “梁以庭,那里曾经是我的地狱,没有人陪着,我甚至到现在都不敢回去看一眼。” “是高中哪一年的事?” 李文嘉沉默着,而后笑了笑。 他的语调始终轻缓,甚至有些低柔,目光毫无波澜:“我那样痛苦,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文嘉,原谅我。” “你从来也没明白过,我怎么会和柏舟走到一起。你不会明白,为什么他一死,我还会娶妻子,有孩子。你更不会明白,我遇到过那么多人,好的坏的,为什么却偏偏恨你最深。” 梁以庭紧紧攥着他的手,去吻他的额角。他没有追问什么,只说道:“让我做你的亲人吧,不管你恨我还是爱我,我都愿意一心一意爱你、补偿你,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和事能够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 …… 春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李文嘉与小季道了别,跟随梁以庭乘坐飞机回去了。 四季分明的南方小城,曾有过那么多并不美好的回忆,如今却也能体会到岁月静好。 然而要离开,他亦不会有丝毫留恋。 冬天已经过去,万物复苏的春天来临了,生命不断更迭,一切旧的都只属于过去。 梁以庭的家在全国最繁华的大都会,那里是梁氏的总部,是他叱咤风云的地方,并且那里的冬天再冷,也比这里温暖许多。 当初海啸般汹涌的丑闻似乎已经平息下来。 李文嘉居住在广阔的豪华别墅内,所需要的一切都应有尽有,如非自己意愿,他几乎可以一辈子不出门。 而在短期内,他也的确没有出门的想法。 一时的心血来潮,他想要认认真真学一学钢琴,也算当初那台琴没有白买。 似乎是对乐器颇有天赋,前来授课的老师对他赞不绝口,只是遗憾他学得太晚,手又受过伤,不然说不定能当个音乐家。 整个梁家宅院内,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不绝于耳,悠扬钢琴曲整天缭绕。 李文嘉进步神速,心情也因此愉快起来。 然而不出一个月,大概是练习太勤快,他的十根手指就都不同程度地肿了起来,不得不暂时停止疯狂的练习。 这么突然地一停下来,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不仅不能再弹琴,疼痛红肿的手指也不能打游戏或者打球,他的生活变得百无聊赖起来。 李文嘉在无聊的几天里认真地想了一遍,手指至少笔和鼠标是可以用。不如试着捡起以前专业,画画图纸做做设计。以后若是想要工作了,自己还是能够有一技之长可以胜任的。 只是设计不比乐器,认真动起手来细节多而琐碎,比较枯燥。 将一件方案从头至尾仔细理顺,真正全部做完甚至会是十分疲惫的。 这几日晚上吃过晚饭,他都有些精神不济。 梁以庭也是突发奇想,忽的说道:“我弹琴给你听吧。” 李文嘉懒洋洋按着遥控器,嘲道:“你弹琴技术还不如我。” “但我涉猎面广。”梁以庭颇有自信道:“我会拉二胡弹古琴吹箫,民乐协会还曾邀我做主席。” “……” 似乎曾听他提起过,但李文嘉不太信。 梁以庭于是叫佣人取来一把二胡,靠坐着沙发扶手,随随便便就拉了首春江花月夜。 音符流畅圆润,节奏精准且带有自身风格,李文嘉因为太过意外,听得张口结舌。 他忽然就不无聊了。 因为太过新鲜。 梁以庭会拉二胡,且拉得相当好——这件事够他新鲜大半年,更别提他还真的会吹箫,会弹古琴。 李文嘉的手指渐渐恢复如初,耳濡目染的又重新拾起那七弦古琴。 他是认真学过这样乐器的,哪怕曲名乐谱一时记不起,手指摸到琴弦,都能够本能得抚出一串流畅乐音。 梁以庭倚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琴案,听他弹出一段乐曲,忽的莞尔一笑,转身从琴架上抽出一支萧。 待他琴音稍滞,他指尖飞跃,一串华美箫声从容承接。 这乐曲说不出的完美,而这情景也有说不出的怪异。 或许是梁以庭无论如何与民乐搭不上边。 一曲终了,李文嘉没有出声,似乎在苦思冥想些什么。 梁以庭攥着那支萧,看着他苦思冥想,试探地问道:“你记得这首曲子吗?” “……” “很有名的,高山流水。” 李文嘉想起来了,却站起身来,嫌道:“谁要和你弹高山流水,侮辱了这曲子。” 顿了顿,又道:“不早了,睡觉吧。” 梁以庭没有回应,单是站着望着他。 李文嘉打开门,一股初夏雨后的水汽扑面而来。 回卧室要穿过一个庭院,晚上下了一场雷雨,雨水将鹅卵石小径打湿,引出此起彼伏的蛙声。 李文嘉已洗过澡,只穿了棉拖鞋,扶着门默然站了片刻,忽而侧头,也看他。 两人彼此对望,他忽道:“梁以庭,抱我吧。” 抱我吧。 他的目光如月色清透,带着隐隐的冰色,却仿佛能看到冰层底下涌动的暗流。 梁以庭走上前,一把便轻松将他抱起来。 李文嘉勾住他脖子,靠在他怀中,庭院仿佛变得无比幽静,无比宽广。 空气中浮动着玫瑰花与夜露的气息,他抱着他穿过庭院,走过长长走廊,直到两人宽敞卧室,柔软的床。 李文嘉凝视着他的眼睛,手指在他颈间摩挲,而后微微用力,将他拉了下来。 ………… …… 初夏是最舒适的季节,本就不该整日窝在家中,浪费大好时光。 而就那么一起出门,对于先前那些风波还是会有些担忧。 倒不如去国外度假,正好最近梁以庭本身还有件事是要去趟国外的。 夜里,李文嘉开了盏台灯画了几张草图。 梁以庭说道:“文嘉,不要太累。” 李文嘉嘴角弯了弯,这算什么累,伏案几个小时,实质性的正事没干多少,大部分时间只是在无意义地边上网边发呆。 “我接下来会有段时间比较空,我们出国玩一阵吧。”梁以庭道。 李文嘉许久未曾出过门,没有拒绝的理由。 数日后便一同乘坐飞机,去了久负盛名的海岛度假。 游客多是外国人,而他们毕竟不是什么电影明星,事情闹再大,也仅限于国内八卦。 植满了棕榈树的海岛气候温暖,却又不会十分炎热。 李文嘉与他一同在当地逛街,品尝当地小吃,集市上有许多花里胡哨的小玩意,淘了几样别致的回去作摆设,最后还淘了一对情侣专用的漂亮陶瓷碗碟。 下午三四点,他们回到海边的酒店,换上花裤衩,混迹在一群身材火辣的比基尼美女中,精力旺盛地玩拖伞和沙滩排球,等有些累了,便躺在茅草屋檐下看夕阳渐渐落入地平线。 晚上在沙滩附近一家露天的店内吃烧烤,火舌舔舐着锡纸包裹的各类海鲜,发出诱人的“滋滋”声。 不远处,似乎在举办篝火晚会,传来嬉闹欢笑声,当地棕色皮肤的男男女女围着跳起了草裙舞。 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光。 李文嘉喝了两灌啤酒,忽的站起来,朝着那边人群走去。 年轻的人们热情似火,很快欢笑着将他围住。 他摆起了手,扭起了胯,跟随着当地人一同跳了起来。有漂亮的姑娘给他脖子套上鲜艳花环,他笑容灿烂,肢体灵活,仿佛一夕之间回到过去,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模样。 在海岛逗留到六月末,他们去往爱尔兰。 彼时爱尔兰仍是早春十八九度的气温,风光无限。 飞机掠过海洋,透过白云,能够看见海中点缀着的碧绿小岛。 来到这里时,与之前海岛略有不同,一下飞机便有几名金发碧眼身穿西装的外国人前来迎接,而后他们坐车,直接到达一座古老庄园。 出来相迎的是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李文嘉外语不好,在那两人流畅交流间插话似乎很别扭,也就只是一路默默跟着。 庄园外壁爬满藤本植物,有些未被绿植覆盖的地方显出古旧沧桑的痕迹,而内部装潢却仍是一点不落的奢华。 踩着厚实的羊绒地毯,一路走过有着高高穹顶的前厅,紧接着便是一条长长走廊,走廊一侧是鎏金把手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房间大门,另一侧正对着郁郁葱葱、精心打理过的蔷薇花园。 梁以庭与那德国老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步子,李文嘉没留意一头撞到了他背上。 梁以庭带着笑意转过身,揉了揉他额头,又牵住了他的手,对那管家说了一串陌生语言。 感受到梁以庭刚才的眼神,李文嘉似乎已能猜到他与管家在说些什么。 那管家像个老派绅士,说话语调温和且四平八稳,几乎听不出情绪,最后笑了笑,将一把房门钥匙交到了梁以庭手上。 李文嘉对这里好奇,一同进了房间,才问道:“你和他刚才一路都说了些什么?这里是哪里?很漂亮,就像电影里中世纪那种城堡。” 梁以庭推开窗子,让清新凉爽的微风吹拂进来。 “这是座庄园,这段时间被一个……唔,一个近来我正和他打交道的生意人包下来了。我们初来乍到,本该先与他见一面打个招呼,但刚才管家说这位先生这两天又病倒了,不便见客。” 李文嘉说道:“病了不是更该去探望一下吗?我们不管了么。” 梁以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道:“这位先生名叫百里十,名字与众不同,性情也与众不同,他应该是极其的爱面子……”他伸手倒两杯茶,低垂着眼睛说道:“大概病中精神萎顿容颜憔悴,这样的话,他是绝不会想让外人见到自己模样的。” 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递给李文嘉,他示意这座庄园,又道:“这个百里先生实际上已经是坐吃山空,到了要变卖家产的地步,却还要撑门面,拉这样的排场……也亏得家底厚,够他挥霍。” 李文嘉听了半晌,问道:“你是来和他谈公事吗?” 梁以庭笑了笑:“算不上什么公事。”他冲他眨眨眼睛:“我带你来玩的。” 这的确是他从未有见识过的。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礼拜中,庄园举办了数场主题派对,前来参加舞会的每一名宾客都有显赫身份。 他们仿佛身处中世纪欧洲,盛装华服,乘着漂亮的马车在庄园中穿行,来到有着浓重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华丽宴会厅。 高高的穹顶,精美的壁画,柔软的天鹅绒地毯,以及精致的美食,古典的烛台,觥筹交错的水晶高脚杯。 每个人都翩翩起舞,仿若古老的贵族。 在宴会中,鲜少有与他们一样黑发黑眼的东方人。 他们穿着由意大利裁缝手工缝制的西服,上衣口袋按照衣服的颜色与款式,分别搭配不同颜色方巾,袖口露出衬衣的法式袖扣。 瑰丽的乌发如有绸缎的光泽,明亮的眼睛仿佛黑夜中的星辰。 他们体态修长,舞步轻盈,有着一种独属于东方人的风流韵味。 厚厚的地毯随着台阶一路往上延展。 深色皮鞋与一根雕刻着藤蔓花纹的银色手杖无声地撑击着地面,直到楼梯口停驻。 扶着手杖的是一只苍白瘦长的手,皮肤细腻润泽,微微的显出分叉的淡青色筋脉纹路。 他的面孔与手背一样有种病态的苍白,嘴唇却透着淡淡的蔷薇粉,形状极其漂亮,是那种被称作“爱神之弓”的唇形。 男人亦有着一头黑夜般的乌发,那头发微微的带着些蜷曲,长到颈间,用一根墨绿的丝缎松松地系着,在灯光下仿佛散发着幽蓝的色泽。 他抬起手来,身旁一个棕色皮肤的高大男人立刻上前了一步。 苍白手指掩在唇边,他朱唇轻启,在那男人耳边吐出一串流利泰语,语音平淡,却有种呵气如兰的意味。 那男人点了一下头,随即离去。 百里十慢慢摩挲着手杖顶端一颗奢华蓝宝石,远远望着楼下歌舞升平,一派热闹景象。片刻后,他转身步履缓慢地回房间。 梁以庭与李文嘉跳完一支舞,正在一旁挑选点心。 一个穿着西服打着领结的大汉走到他身旁,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十分有礼地微微躬身,用一口标准中文说道:“梁先生,我们家主人有请。” 梁以庭放下碟子,没有很快回应,而是对李文嘉低声比划口型:“百里十。”而后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文嘉,想必是百里先生身体好些了,想找我谈谈生意聊聊天,我先过去,你自己玩会儿。” 李文嘉哦了一声,又看了眼那大汉,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待太久,晚点我们一起回去。” 宫殿式装修的豪华套房内,隐隐传来咳嗽声。 梁以庭略微停顿了步子,很快前面领路的人为他拉开大门。 百里十方才一阵猛烈咳嗽,捂着唇的白色巾帕上不出所料又染上血迹。 他在佣人的服侍下漱了口,脏了的帕子与漱口水被一同端下去。 气若游丝般地抬了抬眼皮,他与梁以庭打了声招呼,声音有些嘶哑地询问道:“茶?或者是咖啡?” 梁以庭笑道:“茶吧。” 他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落座,随意地架起二郎腿,礼貌性地关切道:“百里先生近来又病重了?” 百里十微微喘着气,面色有剧咳后的潮红,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仿若健康的氤氲色相。 “老毛病,所幸是不传染人的。” 梁以庭颔首道:“我这次来,也带了些名贵的中药材过来,中医博大精深,好好调理调理或许能有起色。” “多谢了。”百里十低低地又咳了一两声,仿佛是自言自语,声音又轻了两度:“奈生不在身边,我总是不能习惯,休息也不好。这个烦人玩意近来又与我闹脾气,还离家出走,真是令人头疼。” 梁以庭不说话,单是笑了笑。 佣人将盛在骨瓷杯中的红茶端上来。 百里十想起什么似的,像是从昏昏欲睡之中惊醒了,眼睛里也流露出些许光芒:“对了,合同。” 总算是记起这回事,忙叫人将一份几十页的合同契约书拿了过来。 “梁先生好好看一看吧,在对比了几个买主之后,我还是更中意你,如果没问题,我们就签下合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梁以庭将合同拿起来翻看,笑道:“看来我运气不错。” 百里十却有些突兀地笑起来,神情甚至略俏皮:“我之所以选择梁先生,是因为梁先生英俊潇洒,与我早些年颇有些神似。” “……” 笑容渐渐淡去,他抿着唇,目光在他面上梭巡,又道:“将这座岛转给梁先生,我心中落差小一些。” 位于爱尔兰西南方向的一片海域中,静静沉睡着一座面积约五公顷的心形小岛,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岛上气候终年温暖。 百里家早年家境殷实,买下了这座岛屿的永久使用权,岛上还有一座近三百年历史的古堡,他们按照设计图纸修缮城堡,并规划建造了配套的花园以及树林。 多年前家中还有长辈时,一大家族的人几乎年年会来此过冬,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而现在家族早就不复从前繁荣,百里十一人,在之后几乎从未踏足过那里。 但城堡和花树都在,十几二十年的时光,并不会破落到什么程度,只需简单修缮,就能恢复如初。 那里是一处真正的世外桃源。 梁以庭如愿以偿得到了它,心情自然愉快,脑海中尽是有关两人未来的蓝图。 李文嘉离开了片刻,他一时未能找到他,便只在僻静处喝酒。 忽的,一颗久违的黑色脑袋探到他身前,惊奇地说道:“啊哈!是梁以庭!” 那是个陌生的年轻人,除去李文嘉以及方才百里十,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黑发黑眼的亚洲人。 梁以庭由于心情愉悦,看起来也好似比平常更和颜悦色了,他道:“你是……?” “我大哥前段时间正和你谈规划影视城的项目。”年轻人说道。 梁以庭不消回忆便了然,眼前人就是那T城首富的小儿子。仔细打量,能看出他还带着少年稚气。 “这么巧。”梁以庭客套地微笑道。 实际上对会在这里碰到这类纨绔子弟一点都不惊讶,都是来消遣的,只要人脉够广,有钱又有闲。 “巧什么巧,我也是奔着那座岛来的,听说那痨病鬼把它卖给你了?”年轻人无礼地问道,性情似乎被惯得很是骄纵。 “是啊。”梁以庭敷衍地点头。 年轻人皱着眉毛,有些生气的样子,当然作为成年人,有些场合是必须要克制的,脾气不能如孩童随时随地发作。 喝下一杯酒,他恢复了常态,忽的谈笑道:“梁先生近来很出风头啊。” 梁以庭不甚在意地嘴角一翘,兀自取了小块蛋糕,没有回他。 “我最近常在娱乐八卦上看到有关你的新闻。” “哦?”梁以庭头也未抬,道:“我以为,只有整日游手好闲的人才有功夫去看那种东西呢。” 年轻人咧嘴,也不知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还是对口舌之争丝毫不肯落下风:“那个‘海’的确是个尤物啊,我欣赏过有关他的作品,真是秀色可餐,梁先生艳福不浅。” 他顿了顿,又颇有些认真地替他忧虑道:“只是梁先生,你虽是黑道出身,但好歹也算是望族,和个男人在一起就算了,这个海,不干不净的,名声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差……” 梁以庭放下手中碟子。 年轻人不识好歹,促狭道:“不过想来你对这种货色也不会是认真的,倒不如把他让给我,我还没试过这种类型呢。你答应的话,我哥那个项目——” “你想死吗。”梁以庭忽的说道。 “啊?什么?”年轻人脸上维持着略呆滞的笑容,似乎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 梁以庭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目光冷得能凝霜。 无法否认这番话竟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从未有人会有这种胆子,与他这样说话。 而下一秒,他的余光掠过他身后,看到不远处站着李文嘉。 李文嘉就站在离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笑微微地看着他,没有继续往前走。 两人目光相触,他表情未变,却忽而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去。 梁以庭心头猛地一颤,顾不得其他,连忙追了出去。 宴会厅外停着数辆鎏金烤漆的漂亮马车,李文嘉上了马车,简单说了个英文单词,车夫扬起马鞭,轻轻一挥。 马车哒哒地往前走,梁以庭在后面边奔跑边喊他的名字。 那不明情况的车夫听到喊声,微微地拉住缰绳。 下一刻梁以庭便已追上来,快速地打开车门,身形利落一跃而上,坐到了他身边。 两人居住的地方就在这同一座庄园内,并不远,李文嘉没想要真正甩脱他,也知道是甩不掉的,就那么任他坐着,安安静静也并未有什么过激反应。 深幽的天际一抹弦月,周遭静悄悄的,只有马匹的踏步声。 梁以庭仿佛欲言又止,许久,李文嘉侧过脸来看他。 他的眼睛清澈如秋水,瞳仁很大,眼波水润,浅浅笑道:“你在紧张什么?” “……” 他转开目光,嘴角微微翘着,似笑非笑:“梁先生可以和从前一样,将我分享给其他人,按套路,我们或许还可以再来次三人行。” 梁以庭一下握住他的手:“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怎么会!” 李文嘉任他握着手,不挣也不闹,长长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你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梁以庭一时失语。 马车在楼前的小花园停下来,树影婆娑,李文嘉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看着他,而后用力将他的手掰开,下车朝住处走去。 梁以庭回过神,很快也下了车。 他用钥匙打开门,始终背对着他。 修身的法兰绒西服勾勒出他修长身形,在月色下显得单薄瘦削。 梁以庭在他身后,说道:“我不会再把你让给任何人。” 李文嘉苍白手指握着门把,脖颈洁白纤细,令人想到摇摆在月夜下的易折花枝。 他紧紧握着那门把,骨节凸起根根分明,指甲在掌心掐出略微湿润的血迹,话语轻柔却仿佛带着嘲意:“还真是一贯的个性呢。梁以庭,我想和别人在一起,也不该由你决定让还是不让。” 他转过身,微笑重又染上嘴角,并不想吵闹歇斯底里浪费力气,安静地让开一点地方让他进门。 梁以庭上前几步,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下一刻,李文嘉被他箍进怀中。 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的胸膛微微震动,“……你要我怎么做。” 那不是问句,而是一种痛楚自心底扩散的具象。 李文嘉搂住他的腰,心不在焉地笑了,齿廓洁白,在他耳边一字字道:“你只要能让我舒服就可以了,梁先生。” 那话语轻飘飘的,带着恶意,像最锋利的刀子温柔舔舐过皮肤。 换做以往,这样的挑衅足以令他勃然大怒。 梁以庭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青筋在脉动,手掌猝然火热,那一刻几乎分不清对他究竟是爱还是恨了。 他抬起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他的手指很用力,像要捏碎他的下巴,他的亲吻很疯狂,像兽类的撕咬。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两人胶着的双唇间溢出一丝津液。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对某种情绪无处释放的宣泄。 他们都需要这种释放,他们相互宣泄。 等终于分开的时候,李文嘉脚底发软,梁以庭握着他的手掌,看见了他掌心掐出的血印。 一时间只是沉默。 李文嘉的呼吸声由急促渐渐转为平缓。 他没有去顾及自己掌心的伤和他的目光,而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拉着他,将他往卧室床边带。 体贴的豪华客房始终都为客人留着温馨小灯。 李文嘉的轮廓清晰可见,眼神却不甚明朗,但大约是灯光的缘故,看起来温柔平静。 他将梁以庭推到床沿,手掌搭在他的肩上,微微俯下身。 两人都没说话,对视良久之后,李文嘉忽的在他眉间轻吻了一下,声音像夜雾融在了月色里,“……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喜欢你吗?” 他垂头,长长的睫毛似乎刷过他的脸颊。 梁以庭忽而感觉到心悸。 又一个吻落在他鼻梁,轻柔如同一触即化的雪花。 “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既欢喜,又害怕。一看到你,我就欢喜,一想到未来,我就害怕……”他喃喃,“那时候我们年纪都还小啊,又都是男人,想得越远,我就越害怕……” 他的手指凉凉地捧住他的脸颊,“我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是男人我也不顾了,礼义廉耻我都不要了。” “因为喜欢,所以哪怕第一次是被你迷jian也无所谓;因为喜欢,那点年纪就毫无羞耻心地跟你、跟你在学校里做那种事……”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 “你知道么……那时候,我有一个和我关系很好的女同学,因为早恋怀孕,被所有人诋毁嘲笑,那是不对的,是不是?……可我突然发现,自己所做的错事比她还要离谱,只是我不会怀孕。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甚至遗憾自己永远不能够和你有孩子,如果可以,哪怕被所有人嘲笑,我都想要——”他的话语倏忽停顿下来,“我是疯了,对不对?” “可你最后是怎么对待我的呢?” “梁以庭……”他闭上眼睛,轻轻说道:“曾经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 仿佛有一只手握住了心脏,梁以庭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的心跳很快,那只手似乎已完全掌控了他的心,将他肆意捏圆搓扁,悸动、狂躁,喜怒哀乐。 李文嘉嘴唇摩挲着他的面颊,一点一点吻着他,慢慢解开他的领带,而后是一颗接一颗的衬衣纽扣。 最后手指落到他皮带暗扣。 两人气息交错,李文嘉呼吸炽热,情欲翻腾,无需再否认,他对他的欲望从始至终。 从最早的时候起,就已开始迷恋这个男人。 他舔吻他的喉结与胸膛,自对方身上散发的甘美气息令他浑身战栗,连毛孔都张开。 两人衣衫不整,他跨坐在他身上,仿佛回到最初,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是纯粹。他恋慕梁以庭,做着自己一直以来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肆无忌惮地亲吻他。 和他一样,他那么的想要得到他。 或许时至今日,他对他仍谈不上释怀与否、原谅或者不原谅。 他只是疲惫地顺从了本能。 也许他对他的爱,只是比恨多出零点零一,天秤便已有了方向,本能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又也许,他对他是真的很爱很爱,爱到什么都可以原谅,一如当初,步步后退,毫无原则,十几年过去,经历太多,刻骨铭心的事也磨淡了颜色,他又一次毫无原则地接受了他。 谁知道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至少此时此刻,他离不开他。 他要与他缠绵在一起,肌肤相贴的厮磨舒服到令人战栗,他想要和他合为一体,要他火热勃动的性器,深深地、深深地嵌入他体内,熨帖而充实地塞满他,就像离了岸在浅洼挣扎的鱼,泥泞粘稠,一点点水就能活,一点点水都离不开。 身体终于完全契合,他发出痛苦而欢愉的低吟,就像几近濒死无法承受。 梁以庭托着他guntangrou体,用力挺腰往他深处撞,有汗珠落到他赤裸胸膛。 李文嘉喘息着伏倒在他胸口,快感强烈到令他眼睛泛白,目光失焦,仿佛身体和思维都不再是自己的,一边急喘,一边梦呓般在他耳边说:“梁以庭,我只想被你碰……我只想、只想和你做……”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无意识的哭腔。 梁以庭再也无法自持,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所有言语都变作最直观的欲望,几乎凶狠地cao弄起身下人来。 两人直至凌晨都未停歇,李文嘉眼角泛红,被干得低低呜咽,却又主动诱惑,俯趴着身体将泛红臀部高高抬起,以无比yin荡的姿势揉捏自己臀rou,往两边分开,露出中间湿润微张欲求不满的xue口。 梁以庭本就无法忍耐,此刻更是如同着了魔,直将对方从呜咽干到了真正的崩溃哭叫,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求饶,一声声地按他的引导,道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床笫情话,yin词浪语。 ………… 一晌贪欢,在天际露白的时候才浅浅睡去。 醒来时他枕着梁以庭手臂,那男人看着他,似乎未曾真正睡着过。 “文嘉,你喜欢这里吗?”他温柔地问道。 “……” “我在附近买座岛送你,你喜不喜欢?” “……” 李文嘉睡得朦朦胧胧,并未完全听进去他的话。 梁以庭的声音像隔着很远传来,恍如梦境。 ………… …… 假期总会结束。 数日后,他们启程回国。 再次踏入那片土地,生活的真实感才又一次降临。 家中衣柜所有衣物都已换成当季新款,从量身定制的西装到领带、手表,及至脚上的袜子,每一样都昂贵考究。 他的衣柜里不会有花里胡哨的沙滩裤,他的食谱里也不会有烧烤配啤酒,漆黑锃亮线条冷硬的劳斯莱斯代替了月夜下踽踽而行的精致马车。 每日清晨他都早起,晨练过后洗澡、对着镜子仔细刮脸,而后按照当日行程换上合适着装。 行程满且有商谈时,他穿简洁雅致的细条纹西装,像个优雅沉稳老谋深算的资本家。 从大楼出来,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仍被真实生活中工作以外的麻烦事缠身。 “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做个了断,不要再拖拖拉拉理不清。” “……抱歉梁先生,它之所以难处理关键就是舆论已经形成,如果说所有报道一开始就被及时堵截,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想,转移公众注意力是最好的方法。我们帮梁先生物色了一位最近也比较有话题度的混血女模,让她刻意配合制造一些绯闻,公众的关注点必定会从海转移到这位模特身上……” “不考虑。” “但是——” “我不要让他受一点委屈。”梁以庭驻足,“哪怕这只是为了其他目的逢场作戏。” “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方法。” 电话那端很纠结,以商量的口吻道:“视频是最直观的东西,已经被扩散过,我们为海做再多公关也是枉然,网络那么暴躁,公众不会有耐心听我们为他洗白辩解。而且,梁先生你又一直避讳让海露面,连新闻发布会都一直很抗拒。或许,正面回应,召开一次也是个办法……” 保镖为他打开车门,梁以庭想着什么,许久都没回话,直到坐进车里,才道:“我考虑一下吧。” 而后收了线。 李文嘉在客厅的白色三角钢琴前弹奏。 夏季已经来临,他衣着轻简,头发也由上门来的理发师重新修剪过。剪短后的头发与大领口的衣服显得脖子格外修长纤细,隐隐显出一块暗红色的痂。 梁以庭在他身后倚着花架听了一会儿,等一个完整乐章结束,不由自主为他击节。 他走到他身边,李文嘉便抬起头来看他。 他的眉眼一如往昔,眉骨清秀,眼珠大而色浅,水润透亮,一味盯着人看,会令人无端生出一种不忍。 梁以庭伸手摸到他还有些刺手的发茬,说道:“以后别这样盯着其他人看。” 李文嘉不解地眨了一下眼。 “招人欺负。” 李文嘉脸贴上他的腰腹,伸手抱住他,“所以,我招来了你吗。” “……没有人可以欺负你,我也不可以。”梁以庭抚摸着他的头发。 李文嘉弯起唇角,心想他说话难得这样没逻辑。 梁以庭的手落到他脖子,随着轻微动作,看到他脖子里若隐若现的血痂,微微扯开,那块痂完整地显露出来,几乎狰狞,将原先的两朵红色梅花完全覆盖。 李文嘉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一下子僵硬。安静地呼吸了片刻,他才道:“我今天出了趟门。”伸手将领子掖回来,抬头看他:“把那块文身去掉了,现在看有点丑,但很快会好的。” “……” 他认真地看着他,仿佛想要从梁以庭神情中读出些什么,“我不想要自己身上有其他人留下的记号,你也不想看到吧……我们说好要一起忘掉。” “……” “梁以庭,很快就会好的。” “你是傻的吗。”梁以庭捧住了他的脑袋。 李文嘉的脑袋很圆,很小,理过发之后毛茸茸的,和少年时期一模一样。 即便经历了那么多,在认真看着他,这样说话的时候,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类似幼兽的小心翼翼。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傻。”他摩挲着他的脸,手指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你要我怎么做才够……” “……” “文嘉,别再离开我。” 他抱着他,声音滞涩:“没有你,我……” 我将再也无法继续生活。 ………… …… 十日后,位于市中心的商贸大厦举行规模最大的珠宝拍卖会。 一枚由Moussaieff设计的鲜彩蓝钻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这枚3.37ct的蓝色钻戒由名家打造,造型设计简洁而雅致,顶端钻石成色极高,全球仅此一枚。 好莱坞着名女影星的低调参与将这场拍卖会的人气拉到最高,场内场外全是媒体记者。 拍卖会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最后以6000万港元的价格成交。 梁以庭从拍卖会现场走出,已经被记者媒体围得水泄不通,几名保镖勉强维持着秩序。 比起戒指本身,这样有钱又漂亮到了这种地步的男人,显然更有话题度。 况且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近几个月来频上热搜的皇天集团梁以庭。 ——“请问梁先生还在与‘海’交往吗?” ——“梁先生拍下这枚比鸽子蛋还要昂贵的顶级成色蓝钻是打算送给谁?” ——“不会介意对方的背景与经历吗?” ——“这枚钻戒是送给‘海’吗?两人今后会是怎样的打算?” ——“国外许多地方近来都开放同性结婚政策,两位会结婚吗?” 梁以庭停下脚步,镁光灯此起彼伏,几十支话筒瞬间凑到他面前。 “如果求婚成功,我将会给他一个最盛大浪漫的婚礼。”他从容而简洁地说道。 媒体瞬间炸开锅,甚至有人在底下兴奋到尖叫。 随后又来了七八个保镖阻隔人群。 梁以庭在沸沸扬扬的喧嚣中说道:“半小时后我会在这栋大厦召开记者招待会,回应近来有关我的各种实与不实的绯闻报道。现在不便接受采访,有兴趣就请先耐心等待吧。” 半小时后,新闻招待会开始。 有关这个热门话题的实况转播也陆续在城市街区液晶巨幕上出现。 李文嘉穿着涂鸦汗衫与球鞋,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从一家医院走出,脖子上的文身已经祛除到最后一个疗程。 他一抬头,就看到屏幕中穿着西装的梁以庭,眉眼分明,鼻梁直挺,头发梳得纹丝不乱,鲜少的有了几分儒雅质感。 “……首先,我想向各位在座的媒体说明,我与‘海’并不是娱乐圈内人,即便他曾拍过一部作品,现在也已经退出。之所以此前不回应这方面传闻,是因为我们想要普通人的平静生活,希望用时间来淡化这一切。但是直至今天,话题仍在持续,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传闻不仅只是言辞偏颇,更上升到关乎品性恶意中伤的范畴。作为从学生时代就与他相识并交往的恋人,我无法视而不见,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 等回过神来,李文嘉已经坐上去往发布会现场的计程车。 梁以庭的声音仍在继续,甚至连计程车内广播都是一样的新闻。 李文嘉一会儿觉得他是个神经质的疯子,一会儿却又莫名红了眼眶。 ——既然在你眼中我有那样的好,当初又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现在的情形和媒体捕风捉影传绯闻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他不是随随便便供人娱乐的明星,商界名人公开出柜,谁都无法预料发布会结束后会有怎样的群众反应。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可梁以庭就是那样的人,像头不知轻重,没有分寸,又偏偏肆无忌惮、鲁莽凶悍的野兽,一定要受过伤,知道了痛,才会懂。 ………… …… “……我与‘海’并非简单的恋爱关系,更不同于娱乐圈炒作,我们之间是奔着想要过一辈子的想法在一起的,所以隐私对我们而言相当重要。关于这件事,我的发言就到这里,下面接受在座提问,会选择性回答三个问题。此后,我将不再就此事回应任何话题,也请诸位高抬贵手,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们和平相处,还我们一个平静的生活氛围。” ………… 李文嘉出现在现场时,发布会已临近尾声。 一个圆脸的娱记小姑娘大声问道:“梁先生,你会用这枚钻戒向海求婚吗?” 现场忽的有些sao动,梁以庭的目光越过她,始终无表情的冷峻面孔忽的漾出一丝淡而宠溺的微笑。 “会。”他看着他,说道。 李文嘉的出现让周围又吵闹起来,就在他即将被记者围住时,梁以庭从位子上站起了身。 李文嘉没有回应任何问题,朝他的方向直直走了两步。 周围瞬间又安静下来。 仿佛受到某种气氛的感染,渐渐的人群自动散开,并让出了一条道。 李文嘉一路朝梁以庭走去,直至站到他跟前。 有人小声起哄:“抱一个!抱一个!” 又有人说:“求婚!求婚!求婚!”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梁以庭从口袋中拿出戒指盒子,打开来。 蓝钻熠熠生辉,仿若星辰。 他微笑看着他,眼中似有万千星辉,声音温柔如沉静广阔的深海:Ho visto numerosi gioielli, ma nessun puo, superare i tuoi occhi. 李文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梁以庭的眼里有笑意。 下一刻,李文嘉吻上他的唇。 哗——!!! 周围爆发出惊呼! 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掌声。 ………… …… “我见过无数的珠宝,但它们都比不上你的眼睛” 这句含蓄的意大利语初时没人听懂,但几分钟之后便被传译到户外巨幕的视频字幕下,在次日便登上娱乐版头条。 当天,精心布置的玫瑰花海中,他正式向他求婚。 花海芬芳,美酒甘醇,漫天烟花绚烂。 无论如何,起初所担忧的事情似乎都未发生。 所有舆论都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 ………… …… 一个月后,爱尔兰海岛。 这是一座心形岛屿,由于气候四季如春,适合许多植被生长,这里在短时间内被栽种满各类拥有粉色花朵的植物。 从直升机上看,整座岛都泛出微微的粉色。 巍峨古堡铺上红毯,被布置得浪漫而庄严。 窗外绿草茵茵,宾客已经陆续到齐。 李文嘉收回目光,离他几步开外,梁以庭正对着镜子整理着装。 他取过手边一枚领带夹,朝他走去,为他戴上那枚金色的龙形领夹。 李文嘉手指贴着他的胸膛,抚摸着璀璨鎏金的优美龙身,“其实过年的时候我就想送你。” 梁以庭握过他的手:“现在也不迟。” 镜中,他们身穿白色西服,领带上分别佩戴了同款的金银两色龙形领夹,两枚样式栩栩如生,泛着美丽光晕,仿佛本身便是一对。 李文嘉望着镜子,这样的情景,似乎在当时就曾幻想过。 门外有人催促,笃笃地敲了敲门,语气温和道:“两位准备好了吗?我们的仪式要正式开始啰!” 李文嘉掌心灼热,唤了一声:“梁以庭。” “嗯?” “你要一直、一直,像现在这样爱我。” 不知从何时起,仿佛血脉相通,所有喜怒哀乐,皆能感同身受。 梁以庭看着他,抹开他额头几缕碎发,在他眉心落下了一个吻:“我将待你如生命,一生一世,地老天荒。” 房间门打开,他们十指交扣,一路走过镶满鲜花的长廊,踏上长长的红毯。 红毯尽头,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正是一片最美好的春天景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