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耽美小说 - 疯批美人受居然是个美强惨在线阅读 - 13 那一捧爱

13 那一捧爱

    亮堂的审讯室内光线从墙壁顶端的小小窗口投射进来,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地带来光亮,然而温筠只觉得一片灰暗,露在袖口外的手指冰凉,抑制不住地颤抖。

    瞒了那么多年,不惜伤害温清影也要瞒住的爱意终究是被揭露了。那天情急之下没能像往常一样对温清影无动于衷,一切都功亏一篑。

    温筠不禁想着,为了保护温清影就伤害他是对的吗?到头来还是没能保护好他,多么可笑。

    他的童年是寂寞又孤独的,在父亲的权威之下,他必须将所有都做到最好,他是军区大院里长出来的孩子,可他没有朋友,没有与之亲密的人,孤僻又冷傲。父亲不许他和其他同龄人相处,只因为父亲位高权重,认为自家孩子不可以与其他“下层人民”来往,父亲觉得所有人的接近都是出于利益驱使,目的不纯。

    他的父亲早已是集权之下的附庸品,他从来没能改变过父亲的看法。因而整个孩童时代他都没有任何朋友,伙伴。他始终孤独地走在父亲为他铺好的路上,茕茕孑立。

    可在墓园遇到的小崽子改变了经久不变的孤独囚笼,父亲说那是他的亲弟弟。

    亲弟弟?那么为什么将他们分开?孩童时代的温筠一直疑惑着,又在心里悄悄怨恨着弟弟。他们明明有血缘关系,他们明明那么关联紧密,他们明明可以是亲密无间的挚友和兄弟。可为什么只能一年见一次面?是因为父亲溺爱弟弟,不允许自己这个必须永远孤独,永远坚强的继承人破坏了弟弟的美好童年吗?

    他曾在书上看见,书里的父亲会陪孩子做游戏,一起郊游散步,出差会给孩子带礼物。可是这些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父亲甚至不常出现在他面前。

    一定是在陪弟弟吧,一定是把爱都给了弟弟。

    他把幼稚的嫉妒心深深埋在心底,他将是父亲的继承人,成年就将继承父亲的军团成为上将,他必须摈弃这些无用的情感一直走下去,他不该有这些杂念。

    然而他看见父亲对弟弟又打又骂,也从父亲口中知道了是弟弟害死了母亲。他将信将疑,可年幼的孩子被父亲影响,也并不喜欢这个似乎因为营养不良而长得瘦瘦小小的弟弟。

    但一切都被那个孩子打破了。他嫉妒的,讨厌的,又不经意间带了怨恨看待的弟弟,总是用怯怯的目光偷偷看他,想与他搭话却又只敢躲在一旁默不作声。

    直到他忍不住摸了摸男孩的黑发,直到弟弟说出那句烙在他心口的喜欢,直到他忍不住向并不熟悉的弟弟作出了保护他的承诺,他才发现这小小的身躯早已成了他寂寞童年的寄托和陪伴。

    心口似乎被轻轻挠过。

    原来一直有人牵挂着他啊,温筠勾了勾手指,温热的触感似乎还萦绕在手指间——儿时温清影的脸颊又软又嫩,让他忍不住揉搓捏玩。

    那份温热触感是牵挂,是血缘,是亲情,是漫天飞雪里的唯一慰藉,是孤立无援之时的救命稻草。至少,他感受到了,他被爱着。

    他将温清影当作深埋心底的诺亚方舟,是他在被强权,被欲望,被寂寥吞没时能够逃离痛苦的世外桃源。

    他早就爱上了,可他却不敢承认。

    当权者将温家这个世代参军的家族当作眼中钉rou中刺,他尚且有权利,有身份,可温清影却不知为何只能作为军团里名不见经传的军士执行见不得人的杀手任务。

    他也曾想提拔温清影,让他至少能享受应有的权利,可上层的旨意却压制着他。

    若是公开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必定会让想将温家一锅端起的图谋不轨之人得逞。况且这些年来温筠军职节节升高,作战经验也并不缺乏,与那些想拉他下水的上位者不同,他在军中的威望足以镇压上层的挑拨。这些都让上位者更加急切地想抓住他的把柄。

    可只有公开他们的感情,只有这件事不行。一旦公开,上层是动他不得的,可温清影只是一个几乎没有身份的杀手,即使是军方阵营的,可他的档案只有少数人知道并且不可公开。

    上层一定会借机除掉温清影好让温筠失去一份重要力量,得以加速温家垮台。

    即便是为温家卖命多年的陌生人温筠也不会让他落得这样下场,何况是温清影。

    温筠几乎是要被痛苦和纠结撕开,审讯室里的温度并不低,他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窖。

    毕竟他的火种被夺走了。

    “上将,你有什么想辩驳的?”

    温筠甫一发声,嗓子竟是嘶哑到说不出话来。他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斩钉截铁道:“张少校,我以我的军职担保,温清影绝对没有勾结毒枭的可能。军方没有理由关押他,他甚至是需要被表彰的功臣。”

    对面的文职军人挑了挑眉,显然是没当回事:“哦?上将怎么能保证犯人......或者说,您的弟弟没有反咬一口的可能呢?”

    “我可以立军令状,若是不能洗脱他的嫌疑,我任凭你们处置。”温筠压着眉眼,神色在阴天的光线下晦涩不清。

    张知维安静地直视着温筠的眼睛,一眨不眨,拇指在桌上规律地轻敲着,静默之间似乎连时间都变慢了。

    半晌,他收回了手,面部肌rou缓缓上提,笑的眉眼弯弯:“没想到温上将竟然能为弟弟做到这种地步啊,那您签吧。”

    张知维计划得逞,心情正好,却没了就这样放过对方的意思。

    待温筠签好军令状,张知维轻笑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倒是听说......温上将和您的弟弟在小白楼互相表明了心意啊?若是真的如此,那您是否有私心就犹未可知了呢。”

    “你似乎很确信?”温筠眯了眯眼。

    “呵,是不是真的您应该比我清楚,用不着搁这跟我装蒜了吧?既然您跟弟弟有私情,那么这份军令状似乎有待商榷了,毕竟这可是luanlun呢?温上将的品行都得重新考察了吧?这军职都难保呢。温家俩兄弟,一个在军中担任要职,一个为军方秘密卖命,可兄弟之间竟然有那种感情,您说,这两人还值不值得被军方相信?要我说,温上将,您坐上这位置也不容易,舍弃个连军职都没有的小情人不就......”

    话没说完,张知维被敲门声打断,他不悦地皱了皱眉,不耐烦道;“进来。”

    “报告!张少校,温上将。要犯温清影从昨天起就不太对劲,先是将手指掰脱臼脱开了手铐,又是撞门自言自语,我们怕他是想引起注意来逃跑就没理他,毕竟他的实力......”

    张知维打断道:“给我说重点。”

    “是,张少校。刚刚送餐时有人发现之前送的食物都没被动过,我们打开窗口才看见犯人已经昏迷,四肢有不同程度的割伤。”

    “割伤?”温筠几乎是立刻阴沉了脸色站了起来,“带我过去。”

    那人面露难色,求救似的看向张知维。

    张知维按了按鼻梁无奈道;“你带他去。”

    到达临时医疗室时温清影已经醒了,他茫然地抠着手指。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要放了他吗?

    刚才在关押室里不知道为什么,头像炸开一样疼,温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实在疼的没了力气,仰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哥哥。愣愣地听着哥哥说:“你已经被放弃了。”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欺骗他,说他是宝藏?

    为什么哥哥要说这样残忍的话。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扑了过去想要抓住哥哥的裤腿讨一个说法,可头痛的他眼前一黑,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瞬。

    疼,太疼了,他受不住了。

    眼前一片雾蒙蒙,瞳孔失了焦距,摸索着抓到中午有人送餐时一并送来的玻璃杯,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将杯子狠狠掼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割伤了自己的手臂。

    他已经失控。他不知道自己在用何种力道切割自己的rou体。

    一道,两道。手臂不够划了就往腿上划。

    一定是在做梦,他想。不然哥哥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得赶紧醒过来啊,哥哥会担心我。可是都已经那么疼了,怎么还是......还是醒不过来?好像腿上也不够划了。

    他已经没力气掀开衣物了,迷茫中轻松地想着,还有脖子呢,划开就能见到哥哥了吧。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好冷。

    颤抖的手死死捏着并不规则的玻璃片,它其实并不锋利,侧面的形状很钝,难以割开皮肤,可现在这块玻璃片上的血色顺着手指慢慢滑向手腕,与手臂上流出的血连结汇聚成了一股,加速流淌,像是嘶嘶吐杏子的蛇,温热的血变得冰凉,血色将惨白皮肤映的艳丽。

    他终是失了力气,没能割下那道能让他彻底离开痛苦地狱的伤口。

    这里是所有人的现实,却独独容不下他。

    世界从未对他流露出善意,却不加掩饰地伤害恐吓这个少年,吞噬他的善意,消融他的美好,最终连他残存于世的一点念想都要夺走,那一捧爱占了世界的渺茫一角,却填满了他整个胸腔。

    现在它似乎是要被夺走了。